◇ 文|本刊記者 董 茜 實習生 胡 婷 圖|劉汪洋
搭個舞臺與歷史對話
Build a Stage to Talk with History
◇ 文|本刊記者 董 茜 實習生 胡 婷 圖|劉汪洋
其實這是一個完全可以實現(xiàn)的想象:將歷史的林林總總,水乳交融般揉捏進現(xiàn)實的生活。
最明顯的莫過于重鋼了。在重慶工業(yè)博物館開館之際,我們再一次回訪重鋼,尋找百年重鋼搬遷后,如何依存于江畔的老廠房,讓深植在這片土地上的歷史與當下共舞。
其實重鋼并未遠去,
接續(xù)其歷史的是數(shù)十公里外的長壽區(qū),一個全新的鋼城。
搬不走的,
是重鋼鐫刻在大渡口的歲月與故事。
2011年,重鋼環(huán)保搬遷。存于大渡口73年的重鋼歷史,似乎就此封筆。
其實重鋼并未遠去,接續(xù)其歷史的是數(shù)十公里外的長壽區(qū),一個全新的鋼城。搬不走的,是重鋼鐫刻在大渡口的歲月與故事。
鋼城,這是大渡口的另一個稱謂,且絕不僅限于民間。向上了年紀的重慶人打聽大渡口,對方?jīng)]準會短暫一愣,回一句“哦,你說鋼城啊”。
鋼鐵路一直向江邊延伸,從遠處眺望沿江而建的重鋼老廠區(qū),可見高聳的煙囪和黑漆漆的廠房屋頂。走進,才發(fā)現(xiàn)與重鋼一起生長的綠樹早已參天,將老廠區(qū)深藏于密林之中。在重慶工業(yè)博物館外,紅色豎向條幅上印著“因改革而生”字樣,一旁的灰色磚墻上,除有些年頭的白漆“補胎”電話外,還有一串新近出現(xiàn)的黃色“索引”——1906年,鹿蒿玻璃廠,全國第一批近代玻璃生產(chǎn)企業(yè);1908年,蜀眉絲廠,川渝第一家采用蒸汽機械織絲的機器織絲廠;1919年,重慶煉鋼廠,西南地區(qū)第一個近代煉鋼企業(yè)……
這僅僅是重鋼一段小小的歷程。
從嶄新的自動鐵滑門望進去,重慶工業(yè)博物館里最醒目的地標,當屬一座高聳的灰煙囪,靜待鐘情于歷史的人們來開啟它的過去。身穿保安制服的中年男子,來回巡守的同時,似乎習慣性地時不時抬頭望望那座高聳的煙囪。
他之前的身份是重鋼工人,重鋼搬遷后,他選擇了留在重鋼的原址。
“只要是廠里的工人,都有抬頭望煙囪的習慣?!边@名男子說,只要煙囪冒著煙,就說明廠里正在生產(chǎn),煙囪冒煙就是一種希望,日子就有奔頭。這種奔頭,不僅關(guān)系一家人,更關(guān)系著全廠數(shù)萬職工。
只有那些將自己與重鋼的日子熔鑄在一起的人,才更深切地理解重鋼人與重鋼的煙囪之間那種復雜的情感羈絆?!盁焽柘ú坏没穑坏┫ɑ?,即便是重新生產(chǎn),光是爐子就要預熱幾天。預熱就要花錢,熄火再點,就意味著付出更大的代價?!蹦俏桓男性谥劁摾蠌S區(qū)改建成的博物館里當了保安的男子,父輩和爺爺一輩人都把自己的一生交給了重鋼,他記得,環(huán)保搬遷關(guān)停煉鋼廠區(qū)時,很多工人望著不冒煙的煙囪,情緒復雜。
那更多是一種不舍的情結(jié)。
因為心底最柔軟處,是共同的鋼城記憶?!斑^去搞生產(chǎn)環(huán)保意識比較淡薄,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大家逐漸意識到冒出的黑煙對身體不好?!彪m情感上短時難以接受重鋼的環(huán)保搬遷,但大家更愿意從未來的重慶工業(yè)博物館里,去尋見當年的鋼城記憶,“可以讓我們這些重鋼人,看到我們的過去和重鋼的過去?!?/p>
2016年11月18日,“對話·歷史”重鋼影像記錄展,在重鋼型鋼廠房里舉行。一條長70米、寬3米的紅色綢布,從17米高的桁架垂下,橫鋪于廠房地面,如一條紅色的時光隧道。綢布上,透明亞克力豎板上噴繪上一位位頭帶安全帽的煉鋼工人,有的拖著貨,有的維修著機器,有的斜靠著墻壁稍事休息。紅綢上散落一地的,或是陶瓷水杯,或是機械輪軸,時光隧道的大門開啟,撲面而來的是過去忙碌生產(chǎn)的煉鋼景象。
重鋼老員工的證書、獎狀,還有那些密密麻麻記錄著各種生產(chǎn)技巧的工作筆記,成了展覽的物件,透出重鋼的過往——新中國第一根鋼軌,從廠房裝載運出;上世紀60年代首次試制成功的“鋼4冰”,實現(xiàn)船舶用鋼零突破;無數(shù)個煉鋼技術(shù)革新創(chuàng)造的第一,不僅是重鋼120年工業(yè)進程的積淀,更是重慶老工業(yè)基地發(fā)展的縮影……
“重鋼老廠房承載著重鋼100多年歷史,工業(yè)博物館讓這段歷史得以延續(xù)?!笔苎麉⒓佑跋裾沟氖捤N,有一個特殊的身份,即重鋼廠房的設(shè)計者之一,她和她的父輩見證了重鋼的變化:隨著煉鋼技術(shù)的不斷革新,廠房需要做出與之相適應的改造。
這樣的改造從未停止過。
重鋼酸洗車間,每一根廠房柱子都承接著歷史的變遷,如今已成博物館的展出物。蕭薔趁著來參觀的機會,張開雙臂抱了抱柱頭,一個人已經(jīng)抱不攏了。那時作為技術(shù)負責人,她為酸洗車間加固,為被腐蝕的柱頭用水泥自上而下全部包裹一層,加固一次,柱頭就變粗一次?!暗街劁撛O(shè)計院工作40多年,柱子在長,人也老了。”
蕭薔參加這次展出的理由很簡單,就是為了一個“念想”。這個念想或許與她的青春歲月有關(guān),與她和她的重鋼有關(guān)。雖已退休,但她想看看,這片屬于大渡口的重鋼廠房,未來將變成什么樣子。
一如博物館門外的紅色條幅上所寫的“因改革而生”“文旅商發(fā)展”,環(huán)保搬遷后,重慶工業(yè)博物館選擇在重鋼老廠房舊址誕生,就是為了先把歷史的根留住。文創(chuàng)與旅游的結(jié)合,才會有適合發(fā)展的土壤。
很多生長在大渡口的人,都有他們特殊的記憶。那些在重鋼嬰兒室誕生的孩子,從出生到進入重鋼柏樹堡幼兒園、重鋼八校,孩童時期的12年,他們寸步未離開重鋼:熊孩子想證明自己英勇,就攀爬高爐;花一元錢,在鋼花溜冰場溜一小時;花兩元錢,去鋼花電影院看一場電影。鋼城孩子的生活,在那個年代充滿優(yōu)越感,也是最美好的記憶所在。
從歷史里生長出來的重慶工業(yè)博物館,并非僅留存記憶。在這里,歷史與現(xiàn)實的交界變得模糊,只有在時間的縫隙中,才能觸碰歷史中最柔軟的重慶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