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我不是潘金蓮》中的女性主義符號

□ 葛曉卉

電影《我不是潘金蓮》中的女性主義符號

□ 葛曉卉

由馮小剛導演的電影《我不是潘金蓮》給觀眾呈現(xiàn)了現(xiàn)實主義風格而又充滿荒誕感，可謂是根植于現(xiàn)實世界的荒誕劇。電影的女主人公李雪蓮是眾人眼中的“小白菜”，丈夫口中的“潘金蓮”，但她覺得自己是“竇娥”，十余年上訪又被官員視作“白娘子”，一個普通的農(nóng)村婦女被賦予了多個具有女性主義象征的標簽和意義。

女性主義；符號；《我不是潘金蓮》

馮小剛導演在整部電影中從其單鏡頭望遠鏡的畫幅到片中人物名字的設定都可謂下足了功夫，法院院長王公道（“忘”公道）、庭長賈聰明（“假聰明”），他們身上都帶有特定的符號。索緒爾認為，語言符號由“能指”和“所指”構(gòu)成，片中包括李雪蓮在內(nèi)的所有人物是符號本身的能指，而他們身上附著的標簽是一種所指，影片對符號的表現(xiàn)富有內(nèi)涵和深意。

一、小白菜：同命相憐

作為李雪蓮這一人物在片中的第一個女性主義符號，小白菜的符號意義深層次地賦予了李雪蓮在影片中第一形象的塑造。“楊乃武與小白菜”一案在過去鬧得朝野轟動、家喻戶曉。小白菜之夫患病而死，小白菜被縣令劉錫彤誣為與楊乃武通奸謀殺，并酷刑逼供，屈打成招。由于家人不斷上告，“楊乃武與小白菜”一案才得以昭雪。而在《我不是潘金蓮》這部影片中，李雪蓮因為離婚案上訪到北京，驚動一系列領(lǐng)導，致使他們都難逃李雪蓮這棵難拔的“白菜”。她的告狀牽扯太多官員，在官員眼中她就是小白菜，李雪蓮的出現(xiàn)打破了他們期望的安逸生活，是他們的絆腳石。

從范冰冰飾演的李雪蓮這一角度講，十余年上訪，她是在申訴自己和小白菜一樣的“冤屈”，她認為自己既被辜負又被誣陷。影片中李雪蓮和丈夫最初只是假離婚，但最終假離婚也變成了真離婚，在這場鬧劇中李雪蓮始終認為自己是冤屈者。李雪蓮和小白菜屬弱勢的女性群體，在男權(quán)社會下，小白菜最終的結(jié)局是屈打成招、冤屈而死，李雪蓮卻對女性主義的權(quán)益尊嚴進行爭奪。執(zhí)拗與固執(zhí)成為烙在李雪蓮這一女性人物上的印記。導演馮小剛設定的小白菜這一符碼，是弱勢女性群體的典型，代表的是冤屈、不公與可憐，恰是映射出李雪蓮這一人物遭遇的“不公”。李雪蓮不管是官員眼中那棵難以拔出的“小白菜”，還是她本身就是小白菜畢秀姑的現(xiàn)代版，小白菜作為影片中一個女性主義符號的出現(xiàn)更為具體地加深了觀眾對李雪蓮這一人物形象的深層次理解。

二、潘金蓮：名譽的侮辱

潘金蓮是貫穿整部影片的一個結(jié)，也是對李雪蓮這一人物形象塑造的第二個女性符號。李雪蓮的丈夫秦玉河覺得她貞操有問題，是潘金蓮，李雪蓮就是要證明：我不是潘金蓮。在中國，潘金蓮一直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成為淫蕩、狠毒的典型。李雪蓮也恰在潘金蓮這樣的矛盾頭銜下，極力挽回自己的形象，更加凸顯出這一鄉(xiāng)村女性人物在男權(quán)社會下的執(zhí)拗與倔強。

導演馮小剛借助潘金蓮這一人物的典型性來推動李雪蓮在整部影片中的發(fā)展。克里斯蒂娃認為第一階段的女性主義者希望在男權(quán)社會中擁有與男人同樣的地位和權(quán)利。在影片中李雪蓮據(jù)理力爭的是女性的感情和尊嚴，她挑戰(zhàn)的是整個男性世界看待她的方式，然而她所處的特定年代沒有人去關(guān)心她在法律以外、道德以內(nèi)受到的背叛和迫害。他們用居高臨下的思維去看待李雪蓮的問題。李雪蓮看似在證明自己不是潘金蓮，她所要爭取的其實是在男權(quán)社會下女性渴望得到的平等與尊重。

李雪蓮在電影中尋求的目的簡單卻帶有荒唐，導演馮小剛突出的不僅是在現(xiàn)實社會中人心的互相傷害與惡惡相報，更為明顯的是作為片中唯一的女性人物李雪蓮所代表的女性群體。在社會大背景下以弱勢群體的身份存在，所遭遇的是感情的欺騙和尊嚴的缺失，她用執(zhí)拗與倔強的性格擊打的恰恰也正是使她遭遇這些不公的男性世界。她不是潘金蓮，這個女性主義符號的意義在于她不是一個現(xiàn)實生活中屈服于弱性的李雪蓮，她要的是男性世界下可以正確看待她的視角。

三、竇娥：政治的冤屈

竇娥冤的故事流傳至今，這是一個普通生活中的小人物的悲劇，它毀滅的是一個人平淡的生活，同時將竇娥這一心地善良的弱女子逼上絕境。導演讓竇娥這個人物符號出現(xiàn)在《我不是潘金蓮》中，是因竇娥冤就冤在案子并非她所犯，李雪蓮的案子錯就錯在她認為法院判錯。

克里斯蒂娃指出女性不能默認自己在父權(quán)社會中的不平等地位，要為了解放、為了爭取自己的權(quán)益而努力奮斗。同時，女性也絕對不應該在爭取社會權(quán)力的時候否定自己的獨特存在和女性特質(zhì)，而一味地去和符號象征態(tài)的秩序趨同，那樣不但會失去自己的特質(zhì)，而且會放棄自己的真實存在。所以影片中的李雪蓮選擇不斷告狀，就是為了她自身所認同的權(quán)益而去斗爭。她心中的假離婚在法律程序上就是真離婚。她覺得冤是因為丈夫說她是潘金蓮，從她的視角來說，她認為自己比竇娥還冤。

她十余年上訪的“政治冤屈”，其實大家都知李雪蓮并沒有理論上的冤屈可言，她的離婚在法律上講的確成立，但李雪蓮卻要一再告到北京人大。從道德以內(nèi)的情感來講，李雪蓮受到的是來自丈夫?qū)ψ约旱奈耆韬透骷壒賳T對其責任的推脫，她的冤屈是一系列的男性所給予她內(nèi)心的不安和憤怒。范冰冰飾演的李雪蓮是整部戲唯一的女性，領(lǐng)導和法官皆是男性。這個為自己要說法的女人，成為了一個被雄性動物環(huán)伺又圍獵的對象，她是個外來者，有著一種完全不同的思維方式和處事方法，正是這個突然介入的“弱者”讓整個“強者”系統(tǒng)陷入了迷惑和慌亂，也正是這個女性的“弱者”否定自己女性的特質(zhì)，用強有力的力量去反抗秩序趨同，爭取自身存在的權(quán)益。

四、白娘子：十年的堅持

在電影《我不是潘金蓮》中，“白娘子”標簽依然還是來自王公道對鄭眾縣長說的那番話：“她這十年像白娘子一樣修煉，一告就是十年，她都告成精了。”白娘子的形象就是一位賢妻良母，和許仙相敬如賓。白娘子修煉千年最終還是下凡到人間，李雪蓮的修煉就是固執(zhí)地堅持著自己心中的信念，不為官員的花言巧語而改變。

在《恐怖的權(quán)力》中，克里斯蒂娃認為女性完全服從象征秩序的要求，處于徹底的無言狀態(tài)。在這樣的男權(quán)世界中，男性統(tǒng)治下的秩序接近于完美。但是，克里斯蒂娃還是在這樣的世界中解讀出了女性存在對男權(quán)統(tǒng)治的威脅。在電影《我不是潘金蓮》中，從縣長到院長等所有的官員已經(jīng)把李雪蓮看作他們眼中的“告狀精”，她是他們十余年來工作中始終難以解決的難題。不論是花言巧語地攀親戚，還是語重心長地勸解都難以改變李雪蓮心中的執(zhí)念，這無疑成為這些男性官員保全自身烏紗帽的威脅。影片中自始至終就只有李雪蓮這唯一的女性人物，她突然闖入男權(quán)世界打亂了原本尋求安穩(wěn)的官員們的生活，使他們陷入慌亂與不安之中，李雪蓮是他們難以解決的心病。

李雪蓮這十多年的告狀歷程讓她固執(zhí)、認死理的形象非常堅定，十余年的堅持，體現(xiàn)她的道行夠深。修煉或許是一種諷刺，但對于李雪蓮來說，這種幽默背后流露著的是她一生的悲哀，也同樣代表了現(xiàn)實社會中這類女性群體的悲哀。范冰冰飾演的李雪蓮這一人物，在現(xiàn)實生活的社會背景下應當是一個弱女子，孤苦一人，安靜地生活大概是大多數(shù)女性所選擇的方式。然而，影片中的李雪蓮卻用“不安逸”來為自己討回“公道”，李雪蓮經(jīng)歷了丈夫的辜負、法律的“不公”、官員的推諉、身邊人的欺騙，這些所有的不幸都發(fā)生在一個女人身上，這是男權(quán)世界下對女性的壓迫與不公，而李雪蓮如白娘子般的十年堅持，是對這種不公的堅定反抗。

五、小結(jié)

導演馮小剛將四個典型的歷史人物安插在影片中，不僅僅是為了簡單的荒誕滑稽的效果，更多的是利用四個具有代表性的女性主義符號，突出雪蓮這一人物身上附著的性格形象。李雪蓮是電影《我不是潘金蓮》中唯一的女人，她背負著四個女人的形象，但她身上所背負的讓她超越了影片中的所有男性。李雪蓮是悲哀的，但她又是勇敢的，她的悲哀在于她身上背負的包袱太多但卻無人分擔，受盡苦難與煎熬，最終卻選擇釋然，她的勇敢在于雖處在男權(quán)社會中，卻敢于捍衛(wèi)自己的感情和尊嚴，并為之堅持不懈，她是值得尊敬的。影片中的主人公李雪蓮，她是小白菜、潘金蓮，也是竇娥、白娘子，她更是女性主義的伸張者和捍衛(wèi)者。

（作者系重慶師范大學廣播電視專業(yè)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