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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江健三郎《靜靜的生活》與塞利納《輕快舞》之間的互文關系

      2017-04-15 13:44:47段慧敏
      法國研究 2017年4期
      關鍵詞:塞利大江健三郎克里斯蒂

      段慧敏

      2002年法國《文學雜志》推出“塞利納??雹龠@是該雜志繼“弗洛伊德專刊”、“普魯斯特???、“尼采??焙笸瞥龅牡谒谋緦??,2002年第四季度出版。將塞利納與弗洛伊德等人并列,無疑體現了法國文壇對塞利納的肯定與重視。,大江健三郎為其撰寫了卷首文章“加油,小家伙!”(Hardit Petit?。_@是大江健三郎又一次公開地、明確地談及塞利納與自身創(chuàng)作和生活之間的關系。畢業(yè)于東京大學法文系的大江健三郎,在寫作過程中深受法國文學的影響。研究界目前對大江健三郎的“法國師承”脈絡梳理主要集中在薩特、羅曼·加里等作家,對塞利納的探討則尚未多見。大江健三郎本人在其封筆之作《別了,我的書》中向影響自己的文學大師們致敬時,卻將塞利納與葉芝、貝克特、陀思妥耶夫斯基、納博科夫等人的形象并列其中?!秳e了!我的書》中的主人公長江古義人是一位有成就的大作家,可以被認為是作者大江的化身,互文性是他有意追求的寫作特色。①陸建德:“互文性、信仰及其他——讀大江健三郎《別了,我的書》”,載《外國文學研究》2007年第6期,42頁。古義人所執(zhí)著的“魯濱遜小說”與椿繁所策劃的“爆炸事件”是小說的兩條線索,這兩條線索又恰切地與作者對塞利納作品的解讀對應起來。“魯濱遜小說”,是大江健三郎對自身文學創(chuàng)作方式總結,在小說第八章中作者落力分析的“魯濱遜”這一人物②按照法文原文,“魯濱遜”應譯作“羅班松”。,正是塞利納代表作《茫茫黑夜漫游》中的線索人物;“爆炸事件”是大江健三郎終其一生都在關注的創(chuàng)作主題,塞利納則從其處女作開始便使“爆炸”場面充斥其作品的字里行間。從大江健三郎的寫作歷程與創(chuàng)作主題來看,塞利納的影響貫穿其始終。

      大江健三郎首先作為法國文學的研究者、而后又成為作家,其對塞利納作品的解讀、評論、引用與模仿都呈現出多層面、多維度的特色。大江健三郎在“塞利納??钡木硎渍Z“加油,小子!”其題名來自于塞利納的《分期死亡》,是主人公費迪南的叔叔愛德華對侄子的鼓勵話語。在后期的《輕快舞》中,塞利納又特別回顧了《分期死亡》中的情景,并在鼓勵小麻風病人時同樣使用了這句話。大江健三郎在文中指出,《輕快舞》以及其中的“加油,小子!”的精神在自己的文學創(chuàng)作及生活中都產生了重要的影響。本文中我們選擇塞利納的《輕快舞》與大江健三郎的《靜靜的生活》為互文本,探討兩部作品之間由人物設置、引用評論而呈現的顯性互文關系,同時以“卑賤書寫”為切入點,分析大江健三郎對塞利納“卑賤-邊界”、“卑賤-狂歡”兩個寫作范式的模仿,以及由此產生的兩個文本之間深層而隱性的互文關系。

      一、 引用與評論:顯性的互文關系

      大江健三郎作品中,《靜靜的生活》相較于其他作品來說是被中國研究界關注較少的一部?!鹅o靜的生活》是大江所擅長的自傳體小說并以第一人稱敘述,講述了父親——作家“健”因“排水管事件”而陷入悲觀,攜母親赴美國訪學,留在家中的兄、妹、弟三人在留守期間積極應對生活中大事小情的種種經歷。塞利納的《輕快舞》則是以二戰(zhàn)期間主人公塞利納逃亡德國為線索,描寫了逃亡歷程中的經歷見聞。其中主人公救助一群小麻風病人的經歷,對大江健三郎觸動最深,他曾坦言在不斷閱讀《輕快舞》過程中獲得了極大的精神動力:

      “在我殘疾的兒子從兒童向少年過渡的時期,我們遇到了難以預料的痛苦困境。在與所有這些困境抗爭之時,我一直都在閱讀《輕快舞》[……]我毫無緣由、毫無目的地側耳傾聽著這句激勵的話:“加油,小子!”①Kenzaburo,Oe.? Hardit petit!?,Magazinelittéraire,Magazinelittéraire,Hors-série,Louis-Ferdinand Céline,2002,p.6.

      《輕快舞》的文本在《靜靜的生活中》的顯性呈現方式是非常易于察覺的。大江從情節(jié)設置開始便將《輕快舞》引入了《靜靜的生活之中》,而后又通過對《輕快舞》文本的直接引用,借人物之口對作品進行評論等方式使作為互文本的《輕快舞》自然地嵌入了《靜靜的生活》之中。

      在人物設定方面,大江健三郎將小說主人公、敘述者設置為大學法文系畢業(yè)班的學生,“自從結束二年級的課程后,就每天閱讀著塞利納的作品?!雹诖蠼∪桑骸鹅o靜的生活》,張子云譯。桂林:漓江出版社,2000年版,190頁。本文中對《靜靜的生活》引文均出自此版本,下文將只標注頁碼,不再做注。《輕快舞》被主人公選為畢業(yè)論文的研究對象,以小說元素的形式呈現在《靜靜的生活之中》:

      “我畢業(yè)論文所談論的主線是《里鞏頓》③塞利納作品《輕快舞》原題名為“Rigodon”,亦有《黎戈登》、《里鞏頓》等譯法,本文尊重各個出處原文,引用時譯名有不統(tǒng)一之處?!遁p快舞》譯名出自《茫茫黑夜漫游》譯者沈志明先生的《塞利納精選集》(濟南:山東文藝出版社,2000年)。。因此,塞利納在和‘我們的小白癡們’之間的關系,并沒讓無時不在的傷感主義進入,他也擺不出悲憫的身段,抱住‘好可憐哪!’的想法不放,身為醫(yī)生的塞利納反而為了孩子們活用了自己的專長,并努力地奮斗不懈。在困難的壞境中,孩子們一方面殘疾,另一方面卻發(fā)揮了對殘疾的對抗精神。”(第198頁)

      主人公不斷地翻譯、摘抄、思考、領悟《輕快舞》的過程,既是對《輕快舞》這一互文本進行解構與重組的過程,也是推動小說情節(jié)發(fā)展、升華小說主題的方式。透過“我的小白癡們”——《輕快舞》中的麻風病兒、即“孩子們”這一主題意象,大江健三郎使《輕快舞》呈現出一個經過特殊讀者“小球”的閱讀而重新提煉的線索:在《靜靜的生活》中,作為“戰(zhàn)爭三部曲”之一的《輕快舞》幾乎將戰(zhàn)爭主題推至其次,變成了“病兒與死亡抗爭”的勵志故事。這個故事使主人公加入學生團體、成為智障兒童看護義工;從另一方面,這個故事也引發(fā)了作者對日本民眾漠視殘疾兒童的譴責:“日本的健康正常人,雖然嘴上不說,對于殘疾的孩子所采取的冷酷態(tài)度,卻到了令人駭然的程度”。(第191頁)大江通過《輕快舞》中的引文來體現“塞利納溫柔的一面”,更加增強了兩種態(tài)度的對比效果:

      “我的小白癡們,能做的部分都做了,我們已經幫不上什么忙了。瑞典人、張口垂涎、既聾又啞……三十年荏苒,想起他們,如果他們還活著的話,現在也都已經長大了吧……或許他們不再流口水,耳朵也聽得見了,能夠好好地受教育……雖然老人們已經沒什么希望,但孩子們一切都還……”(第192頁)

      大江健三郎在談及自己的生活時曾提到,“直截了當地說,有著智障兒子的這個家庭,在社會里是易于受到傷害的?!雹俅蠼∪桑骸洞蠼∪芍v述作家自我》,尾崎真理子采訪整理,許金龍譯。北京:金城出版社,2011年,167頁。“某種惡意包圍著我們生活的那個時期非常之長。”②同上,169頁。在這個時期里,作家不斷地以《輕快舞》中“加油!小子”的暖意來抵御公眾眼中的惡意。具體到小說之中,大江健三郎借小球之口也表明了這種態(tài)度:

      年幼的塞利納和外出工作的母親一起朝那家店走去,雖然自己打算幫忙,但偶然間經過那兒的叔父大聲地督促這位小少爺,呼號“加油!小子!”的聲音在空氣間傳響著。盡管這樣的表現方式有兩重含義,浮現在我心中的則是正面鼓勵那種——塞利納在《里鞏頓》一書的回憶中發(fā)掘這件往事時,我想他應該也是這樣的感覺。(第229頁)

      小說主人公小球將自己的畢業(yè)論文主題與自己的生活結合起來,認為殘疾的哥哥也應該發(fā)揮《輕快舞》中“加油!小子!”的精神,克服困難超越窘境。大江健三郎希望通過這“法文系畢業(yè)生”這一人物設定,將《輕快舞》中有關“殘疾”的主題引入《靜靜的生活》,并用“麻風病兒”面對疾病堅強不息的抵抗精神鼓舞主人公,使主人公將這種精神傳遞給其他小說人物。

      在《隱跡稿本》中,熱奈特給互文性的定義為“一篇文本在另一篇文本中切實地出現”,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跨文性”概念,將文本的跨越關系分為五類,其中“一篇文本和它所評論的文本之間的關系”被定義為“元文性”。③[法]薩莫瓦約:《互文性研究》,邵煒譯。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年,18頁?!鹅o靜的生活》對《輕快舞》的引用與評論恰能對應熱奈特所提出的“互文性”與“元文性”的定義?!遁p快舞》中眾多段落被以原文引用形式引入《靜靜的生活》之中,為了配合小說情節(jié)的發(fā)展,大江健三郎詳細敘述了《輕快舞》的情節(jié)脈絡、故事梗概,使兩部作品之間的互文關系體現得尤為明顯。為了從多方面闡釋自己對《輕快舞》的理解,大江健三郎借人物之口對這部小說進行討論,構成了小說內部的一種元文本關系。

      《輕快舞》中面臨戰(zhàn)爭與疾病雙重威脅的患兒們,是大江健三郎最為關注的主體,這些孩子們在“塞利納醫(yī)生”的帶領下展現出了與命運抗爭的神奇力量:

      火車終于抵達荒蕪的漢堡。孩子們都憑靠自己的力量下了火車,來到月臺。

      大家都穿著可笑的衣服,顯得很不合身……十五個人左右……不錯,一看就知道是

      笨蛋……流口水的、瘸腳的,還有斜歪著臉的,完全是肉體障礙的白癡……(第203頁)

      這些孩子比任何人都更加接近死亡,塞利納的表述略帶遲疑卻仍然肯定地說這是一群“白癡”。對于主人公小球來說,平時如果聽到這樣的話語定會惱怒萬分,但是塞利納的用語對她來說卻并無惡意,甚至是帶著對親近人物的寵溺。小球通過對《輕快舞》不斷引用而揭示了塞利納筆下“加油孩子們”真正含義所在:

      這種“加油孩子們”的能量本身,也許很奇怪,也許沒什么奇怪,經常殘留在我的體內……就像年輕時學會的事物,刻骨銘心地遺留下來……之后,就只剩下模仿、復寫、勞役、過分謙讓的禮儀和競爭而已……(第203頁)

      在照顧這群“小白癡”的同時,塞利納也感受到了孩子們的力量,甚至覺得“加油孩子們”這種能量,不僅鼓舞著孩子們,也成為了自己身上難以磨滅的印記。孩子們面對疾病與死亡本能的求生的渴望所呈現出的積極向上的態(tài)度與精神,正是大江健三郎在《靜靜的生活》中不斷描述的殘疾人對命運的抗爭力量。無論是在寫作中或是生活中,“殘疾”都是大江所面對的永恒主題。通過“小白癡們”而傳遞出殘疾人的抗爭力量是《輕快舞》在《靜靜的生活》中的重要作用之一。此外,大江健三郎還通過小說人物“弟弟”之口將《輕快舞》定義為“鐵路小說”,即輕松易懂的通俗小說,并且以主人公之口對其進行了肯定:“要把它(鐵路小說)和塞利納連結在一起,不禁令我遲疑了一下,但仔細去想也確實如此?!保ǖ?14頁)隨之立刻補充道:“不是那種打發(fā)時間游山玩水的‘鐵路小說’,而且剛好相反,就像你偶爾會說的,他是那種冷不防給人當頭棒喝的家伙——而且從文章中也可以找到這感覺的正確出處,那場面其實是非常震撼的?!保ǖ?15頁)“當頭棒喝”是《輕快舞》與普通的鐵路小說最大的不同之處,而此處其具體意義是指《輕快舞》中對塞利納在爆炸中頭部受傷的描述,這一“當頭棒喝”,具體到《靜靜的生活》之中,即體現在哥哥“小鳥”的腦部先天疾病,接連接受手術而“受傷”。作為殘疾人的小鳥,顯然對疾病與死亡有著異于常人的敏感。作為健全人的塞利納面對死亡的態(tài)度則十分理性,“死亡和痛苦,非如我想象般地巨大,因為他們經常發(fā)生了,如果我曾鄭重以待,那必定意味著我的瘋狂。我非得更理性不可?!保ǖ?16頁)

      大江健三郎在《靜靜的生活》中,以人物設置、原文引用、情節(jié)復述、交流討論相結合的方式,大篇幅地講述了塞利納的故事,使《輕快舞》成為“小說的悲傷”一節(jié)中最為核心的內容,融入了小說的敘事線索,推進了小說情節(jié)的發(fā)展,兩個文本間顯性的互文關系增強了小說的感染力量,突出了小說的“抗爭”主題。

      二、“卑賤”的力量:隱性互文關系

      《靜靜的生活》與《輕快舞》之間的互文關系并不僅限于顯性層面,在克里斯蒂娃“卑賤”理論的觀照下,兩部作品間的深層互文關系變得清晰而明確。在《恐怖的權力》中,克里斯蒂娃賦予“卑賤”多層指義,它是一種“缺乏”,一種“自戀癖”,一種“邊界”,它與母性、恐怖、污穢相連,既吸引人又令人憎惡。①羅婷:“克里斯蒂娃關于母性/卑賤的話語權力與文學表現”,載《國外文學》2003年第1期,3頁。卑賤是自我對卑賤物的心理反應,是“污穢”的近義詞。②胡曉華:“‘卑賤’的回歸——論歐茨小說《圣殿》的自我認同觀”,載《外國文學》2011年第4期,21頁。但讓人產生卑賤感的,“并不是清潔或健康的缺乏,而是那些擾亂身份、干擾體系、破壞秩序的東西”。③[法]克里斯蒂娃:《恐怖的權力——論卑賤》,張新木譯。北京:三聯書店,2001年,6頁??死锼沟偻拚J為,塞利納的狂歡化寫作是表現卑賤文學的典范,④羅婷:“克里斯蒂娃關于母性/卑賤的話語權力與文學表現”,載《國外文學》2003年第1期,7頁。她指出,“塞利納從身體到語言都達到了道德、政治和風格誘導法的頂峰,也是劃時代的頂峰?!保死锼沟偻蓿?5)塞利納以“卑賤書寫”的方式淋漓盡致地言說了死亡、恐怖等主題,“在卑賤的暗夜中傳出惡魔般的笑聲”,大江健三郎則在模仿這種寫作機制的框架下,構建了“卑賤”的另一種表意方式,并使之升華為“靜靜的生活”。

      “封閉狀態(tài)”,即“堵”的意象是塞利納小說中的常見描寫。《輕快舞》的開端,主人公將大門緊閉,一切將其視為“叛徒”的來訪者都被“堵”在門外,而他自己則通過院子為自己劃定邊界,時刻處于“封閉”之中?!遁p快舞》的主要情節(jié)都與火車相關,戰(zhàn)時的火車也同樣是個擁堵而封閉且污穢而充滿風險的空間。小說的主人公是落魄而卑微的,其描述的人物也都身處社會的最底層,他們時時面對著“卑賤物”——戰(zhàn)爭中死亡威脅的侵襲,不斷地逃亡,不斷地重新劃定邊界:因為“卑賤物賴以生存的那個人是被拋棄者,他(自我)置放,(自我)分離,(自我)定位,因此說他在流浪。他不去自我認識,不去希望,不去尋找歸屬或拒絕?!保死锼沟偻蓿?1)因此,塞利納的主人公不斷地在“封閉”與“開放”狀態(tài)之間、“堵”與“通”之間繼續(xù)著他逃離污穢與風險的曲折旅程,他在兩種狀態(tài)間流浪,不斷地受到“封閉”或“堵”的威脅,走入茫茫未知的長夜。

      大江健三郎同樣以“堵”的意象制造了一個令人意外的開端:堵塞的下水道最終成為父親陷入“困境”的導火索。敘述者首先講述了父親的奇怪愛好——疏通下水道。父親對此樂此不疲,已經成為定期的慣例,并能樂在其中?!岸氯南滤馈憋@然是污穢聚集惡臭散發(fā)之處,是一個“卑賤”意象,而父親對此事的特殊愛好,幾乎被升華成了一種對成功的追求、渴望和享受的感受,他享受著“卑賤物”被清除的樂趣甚至是突破困境的滿足感,因此在一次“不成功的清理”之后,父親體會到了嚴重的挫敗感,由此陷入“困境”,最終帶著母親遠赴加州。失敗的父親將自己封閉起來,劃定自己與周圍世界甚至是孩子們的界限,將堵塞的下水道所代表的“困境”的“卑賤意象”排斥在外。作為邊界的卑賤,更是一種模棱兩可的狀態(tài):“因為它在標界時并不從根本上將主體從威脅它的東西中解脫開來——相反,他承認主體處于永久的危險之中?!保死锼沟偻蓿?4)因此,父親的“敗走加州”并沒有完全將其從“困境”中解脫出來,而是使他始終處于“失敗感”的威脅之中。

      堵塞的下水道只是父親陷入困境的導火索,其真正的困境在于重藤夫婦眼中的創(chuàng)作瓶頸、祖母與姑姑眼中的親人病故以及小球眼中的殘疾哥哥的性發(fā)育問題。面對三重窘境而無計可施的狀態(tài)使父親變成了“失敗的自己”?!笆〉淖约骸奔础氨百v物”的一種呈現形式,它以“他人”的方式占據了“我”的地方和位置,使“我”感到“卑賤”??死锼沟偻拚J為,自我通?!皼]有能耐以足夠的力量去承擔某種強制性排斥行為,以排斥卑賤的事物”,卑賤物因此成為“一個召喚和排斥的極,如一個不可馴服的飛去來器,不知疲倦地使它的寄居者完全不能把握自己”。(克里斯蒂娃:1)因此,自我“不停地與這個卑賤物分離,他總是認為,卑賤物是一塊被遺忘的領地,但又是一塊時時被回憶起來的領地”。(克里斯蒂娃:12)父親的狀態(tài)即如所言,逃亡加州之后,“失敗的自我”帶來的威脅并沒有立即消失,他雖然想將這一“卑賤物”遺忘,卻不得不時時以通信的形式與小球保持聯系,即與封閉自我的“邊界”之外保持著聯系。同時,父親擺脫“自我的卑賤”,也是在漸漸的與小球進行通信的過程中得以實現的。書寫文本意味著具有想象卑賤物的能力,也就是說能設身處地地看待自己,僅僅通過語言游戲把卑賤物分開。(克里斯蒂娃 14)父女以通信的方式分享生活與閱讀,增進對彼此以及自身的了解,他們通過“最正常的解決辦法,同時又是最平淡的、公共的、可交流的、可分享的辦法,那就是敘事。作為痛苦敘述的敘事:害怕、惡心、喊叫出的卑賤,將平靜下來,串聯成故事?!保死锼沟偻蓿?05)這些“串聯成的故事”最終以小球的“家庭日記”的方式寄送給在加州的父親。小說借“母親”之口,指出“家庭日記”是父親回歸、找回真正的自我的重要通道:“祖母在信上寫道,爸爸在森林里遇見山神之后,突然就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有些小孩覺得有趣,就拿來當游戲的材料:‘喂,說出名字來!’(父親)讀家庭日記的時候,或許會重新記憶起家人真正的名字?!保ǖ?87頁)

      大江健三郎雖然通過“卑賤-邊界”這一范式而模仿了塞利納的敘事框架,但是與塞利納不同,大江健三郎并沒有通過劃定邊界的方式使主人公一再逃離,進而將主人公引向卑賤的極端——“世界末日”。在《靜靜的生活》中,“卑賤物”的設置從外在變成了“自身的卑賤”, 即“卑賤物侵入我的體內,使我變成卑賤物”,而“通過升華,我掌握著卑賤物”(克里斯蒂娃:17)大江健三郎以書寫來應對“卑賤”,使卑賤升華為文字敘事,從而變?yōu)椤办o靜的生活”。

      塞利納作品中狂歡化寫作的最直接表現形式是對“爆發(fā)性場面”的描寫??死锼沟偻拚J為,塞利納對轟炸漢堡的描寫是人類悲劇的頂峰或是對人類從容不迫的嘲諷。(克里斯蒂娃:195)在一片倒塌聲中,在焦味和混亂中,卑賤的瘋狂倒向了災難的美麗(克里斯蒂娃:218):

      綠里透紅的火焰在圍著圓圈跳舞……而且跳的很圓!……沖向天穹!……應該說,這些瓦礫中的街道,綠的……粉紅的……紅的……冒著火焰的……倒是讓人感到分外地愉快,真正的節(jié)日,比它平常的狀況,單點粗糙的磚塊要強得多……如果不是混亂,反叛,地震,世界末日從中帶來的大火災,這些火焰永遠也不會如此歡悅……①Céline,Louis-Ferdinand.Romans II,Paris:Gallimard,1974,p.817.

      痛苦、恐懼,及其它們向卑賤的匯集,似乎成了與世界末日相適合的批示,而塞利納的寫作就是這種世界末日的視像。(克里斯蒂娃:220)塞利納將戰(zhàn)爭中的殺戮與痛苦以狂歡化的方式揭露出來,勾勒出一場“卑賤物”的狂歡,并將卑賤升華為具有宗教意義的“世界末日”,以此揭示戰(zhàn)爭的罪惡和人類困難的命運。與此同時,他又蔑視著宗教,“卑賤的各種凈化方式——各種陶冶凈化——構成了宗教的歷史,最終歸結為這個絕妙無比的凈化,這就是藝術,它源于宗教又超越宗教。從這個角度來看,藝術經驗深深扎根于卑賤之中,成為宗教感情的主要組成部分?!保死锼沟偻蓿?5)因此,塞利納在世界末日的視像之中,傳遞出的是“狂歡化的嘲笑”,以卑賤文學嘲笑了戰(zhàn)爭的恐怖。

      大江健三郎在《靜靜的生活》中并沒有直接描寫真槍實彈的“爆炸”,卻也同樣以各種狂歡式的“爆發(fā)”描寫,將“卑賤”一覽無余地呈現出來。尤其是在描述哥哥的病情輕微發(fā)作時,“父親就當游戲似地,讓小鳥也當做像是做了件偉大的事一般?!保ǖ?0頁):

      “小鳥,是發(fā)作拉肚子嗎?好!加油!到廁所去!不要在半途放棄啊!不要讓發(fā)作拉肚子泄出來啊!……太好了!趕上了!拉肚子成功!”

      小鳥還在上護理學校時,和“KIN”一樣,類似“發(fā)作拉肚子”這樣似已變成專有名詞的用詞盡管奇怪,不也都像是愉快的節(jié)慶一般嬉鬧度過?然而,發(fā)作前或者說已經開始發(fā)作時——身體內,不是會感到氣管、食道、或胃腸直冒著熱氣泡?(第52頁)

      將小鳥的癲癇病發(fā)作當做一種“節(jié)慶”嬉鬧度過,全家動員架著病情發(fā)作的哥哥,將哥哥帶到廁所。發(fā)作中的哥哥如同在做一件偉大的事情,癲癇發(fā)作中完全無意識的病人被加冕為王,而將令人作嘔的排泄場景描述成狂歡,以“狂歡”的精神將作為“卑賤物”的“排泄”升華成一種“節(jié)慶”,這種升華的過程與塞利納的“爆發(fā)性描寫”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將痛苦向卑賤匯集,使卑賤達到一種瘋狂的程度,但大江健三郎對“卑賤物”的升華過程中并沒有塞利納作品中的絕望悲觀的苦難,而是帶有一種樂觀向上的生活態(tài)度,這種不同使兩種升華的導向出現了本質的差異:塞利納將人類的苦難升華為世界末日的警醒,而大江健三郎則將智障兒子的病痛升華為“靜靜的生活”中的一種狂歡。這種病痛并不會與世界末日相聯系,因為世界末日對于大江健三郎來說,存在于遙遠的未來,存在于“藝術”的范疇。

      對于大江健三郎來說,通過對“卑賤物”進行爆發(fā)性描述,使之升華為一種狂歡精神、一種節(jié)慶氣氛,最終給主人公帶來了正面而積極的力量,使之能夠掌握卑賤,戰(zhàn)勝卑賤。《靜靜的生活》雖然復制了《輕快舞》的“卑賤-狂歡”范式,但卻并沒有將這種狂歡引向世界末日的悲觀,而是賦予小說以樂觀向上的意義,讓人感到一陣輕快。塞利納振聾發(fā)聵的嘲笑聲在大江健三郎的作品中變成了全家人與病魔作戰(zhàn)的堅強歡笑聲,但面對卑賤時主人公那“強烈而隱隱的反抗”(克里斯蒂娃:1)卻沒有變化,狂歡式的爆發(fā)場景既是“卑賤”的頂峰,也是反抗的頂峰。

      三、 塞利納的“卑賤書寫”及其文學功能

      《靜靜的生活》與《輕快舞》之間互文關系的特殊之處在于,前者不但從寫作技巧與寫作范式上模仿后者,同時又以元文本的形式出現,將《輕快舞》的文本作為其評論對象進行探討,從而使兩部作品之間的顯性互文關系與隱性互文關系相互交織,既體現了文學技巧的傳承,又呈現了文學情感的共鳴?!氨百v-邊界”與“卑賤-狂歡”是塞利納“卑賤書寫”中最明顯的兩種范式,通過這兩種范式,塞利納表現出了他“完全別樣”的效果:“他召喚出我們身上用禁止、學習、言語無法抓住的東西,或與之作斗爭的東西?!保死锼沟偻蓿?89)這種“人們不愿意承認但有無人不知的東西”,就是克里斯蒂娃所謂的“卑賤”,塞利納帶領讀者走入茫茫黑夜的盡頭,并讓讀者看清,他自身正處于“寫作物”之中,是他在掌握著卑賤,與卑賤進行抗爭。因此“他既不是演員也不是殉道者,或者說二者兼而有之,像一個相信自己計謀的真正作家?!保死锼沟偻蓿?89)

      克里斯蒂娃將塞利納的小說分為三類:以《長夜行》、《分期死亡》為代表的早期古典故事、流浪文學,后期以《北方》、《黎戈登》為代表的復調小說,以及中期以《木偶戲班》和《倫敦橋》等為代表的狂歡節(jié)小說。塞利納的小說具有傳統(tǒng)小說情節(jié)曲折的特色,然而其口語化的寫作風格卻對傳統(tǒng)小說構成了一種顛覆,這種風格“觸及隱秘的神經,用說話抓取激情,讓書寫物口語化,也就是說使文字變成當代的,快捷的,猥褻的?!保死锼沟偻蓿?93)塞利納的寫作就像一種斗爭,是主人公與如形隨形的“卑賤物”的斗爭,塞利納通過“卑賤書寫”的方式建立了“塞氏風格”,并向傳統(tǒng)寫作發(fā)起了挑戰(zhàn)?!氨百v書寫”在塞利納小說中展現了兩種文學功能:作為“宣泄”的功能以及作為“自我保護”的功能。塞利納的作品無一不籠罩在濃濃的戰(zhàn)爭硝煙背景之中,恐怖與死亡便是生存本身,也是塞利納作品中的核心主題。如何在無時不在的恐怖的壓抑之下得以喘息,如何逃離無處不在的死亡威脅,是塞利納筆下主人公最為關注的問題。塞利納通過“卑賤-狂歡”這一范式使主人公在高度壓抑的狀態(tài)下得以宣泄,卑賤物的狂歡是這種宣泄的頂點,無論是《茫茫黑夜漫游》中的焚燒茅屋,還是《輕快舞》中的轟炸漢堡,都呈現了世界末日的狂歡視像,這種宣泄悲劇的頂點,也是瘋狂的頂點。

      同時,塞利納通過“卑賤-邊界”這一范式使主人公不斷逃離死亡的威脅,達到自我保護的目的。大江健三郎在《靜靜的生活》中關注到了《輕快舞》主人公的不斷流亡,并以此揭示了“輕快舞”的來源:“他沒有回到法國,也沒有停留在德國,有時到瑞士,有時到丹麥,像是跳著里鞏頓舞蹈般地穿梭于德國境內。”(第198頁)主人公以“自我保護”的方式抵抗“卑賤物”(死亡)的侵襲,并將其轉向“對生命的保護”,這無疑是將卑賤升華為一種普世的愛,回歸到人性最單純的善與愛的一面。大江健三郎在《靜靜的生活》中指出了塞利納的這種“回歸”呈現了“深沉動人”的文學情感:

      塞利納的書寫方式確實是以自我為中心的,其中也充滿了狂暴的怒斥及流亡者的自我辯護。[……]然而,在戰(zhàn)爭中,一切的目的只在于拯救自己以及與自己相關的生命。一邊出口穢言、怒罵、詛咒,另一方面又東北西竄逃難的塞利納,當他偶遇新生嬰兒或“我們的小白癡們”時,情感上卻無法冷淡以待。這盡管是不自然的事,但是寫得深沉動人甚或有錐心之痛。這樣的《里鞏頓》深深地打動著我。(第199頁)

      大江健三郎認為,塞利納既是二十世紀的見證者,同時也是一位預言家。①Kenzaburo,Oe.:? Hardit petit!?,Magazinelittéraire,Magazinelittéraire,Hors-série,Louis-Ferdinand Céline,2002,p.7.塞利納以這兩種身份描述了兩次大戰(zhàn)期間法國的人類生存境遇,其主人公在不斷面臨恐怖與死亡的絕望之中奮力抗爭的力量,既體現為主人公對自身生命的本能的熱愛,也體現為主人公對他人的關愛,這種發(fā)自內心的強大的愛即塞利納通過作品所傳遞的最強烈的文學情感。以“卑賤書寫”的方式進行文學情感的宣泄與表述是塞利納寫作的突出特色之一,大江健三郎將塞利納的“卑賤書寫”應用于《靜靜的生活》的情感表述之中,深沉而生動地表達出了主人公對于自身生活的熱愛。

      結語

      大江健三郎的《靜靜的生活》從顯性的人物設置、直接引用與評論等方面,將《輕快舞》的文本引入其中,但大江健三郎并未止于這種顯性的互文技巧,而是融入了自己的思考:“鷗外、漱石、巖野抱鳴等都是把外國文學移植到日語中進行融合,想創(chuàng)造出新的文體。多年來,我也是把讀[外文]原著與日語的思考相結合,想創(chuàng)造自己的文學?!雹陉愒戚x:“大江健三郎小說基本傾向簡論”,西安電子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3期,124頁。大江健三郎通過塞利納“卑賤-邊界”、“卑賤-狂歡”的寫作范式復制了塞利納“卑賤書寫”的寫作方式,但是大江健三郎選擇了與塞利納截然不同的對抗“卑賤物”的方式,沒有將“卑賤”引向“世界末日”的視像,而是將其升華為“靜靜的生活”的態(tài)度。塞利納“加油,小子!”的鼓勵聲,以斗爭精神和文學情感的形式不斷回響在大江健三郎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大江健三郎也通過對塞利納的模仿實現了這種精神與情感的傳承:“這就是為什么我[大江健三郎]四十年來一直致力于‘塞利納問題’的研究,模仿著這位老巨人的笑聲,在內心深處認識到在他自我毀滅的過程中,是我在進行表述。”③Kenzaburo,Oe. ? Hardit petit!?,Magazine littéraire,Magazine littéraire,Hors-série,Louis-Ferdinand Céline,2002,p.6.在互文本的“毀滅”過程中“表述”新文本,正是大江健三郎對塞利納作品的解讀與吸收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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