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棣
一
那天下午五點一刻,舅舅瞇著眼,弓著身,站在廁所西南邊,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就這么看一會兒天,又低下頭,腳邊就是一個尿槽子。還沒到下班的時間,隔壁的一聲尖叫還是使他遭電擊般抖了幾下,一塊來的還有一陣冰涼的恐慌。他的手,慌張地離開筆直的陽物,捉緊腰帶,一邊系,一邊扒住凸起的磚頭,向上爬去——到了五點四十五分。
準(zhǔn)確地說,就是這個時候的陽光把事情給暴露了。
一個穿工作服的女人低著頭,雙手緊緊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吐。他認(rèn)出了那人。在那天下午五點四十七分的陽光中,外號叫“瞇瞇眼”的白薇嘴角上跳躍著光點。
“這時間這里還有人……”舅舅在廁所里平靜了一下,又塌著腰走到了那根電線桿旁邊。本來,以為她吃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等說完,再瞇著眼看去,女人臉上的焦灼早沒有了。在接下來的五點四十八分至五十分的陽光中,他們沒再說什么話?!安[瞇眼”慢慢地羞怯起來。她搖了搖身體之后紅著臉,甩著兩瓣兒緊實的屁股蛋逃了。舅舅愣在電線桿下,任憑時間悄悄溜回五點四十三分。嘔吐是件小事,問題是它發(fā)生在女人身上和男人身上的說頭不一樣。更嚴(yán)重的是,廠花白薇的嘔吐不僅僅是嘔吐。小事的起點在舅舅這里,看女人跑不見了之后,他在心里,對這粒芝麻進行了深入徹底的研究。
“佛手啊佛手!”舅舅越研究越氣。一怒之下,他站起身。當(dāng)時,宿舍沒有人。他站了一會兒,又聽見水房有聲音,這就往水房走。佛手正光著上身站在水房洗澡,看到他嚇了一跳。然后,廠里人都聽見那幾聲“操你媽”的時候,那天下午五點五十二分的陽光才淡了下來。
兩人同鄉(xiāng),佛手論起來是弟弟,個子要略高一些。因為一雙小而胖的手,大家給他取過很多綽號??椧m廠的人都認(rèn)識這個每天腰上挎著電工包,褲腳踩在勞保鞋下,走路搖搖晃晃的人。本來,也有看他在電線桿上接很多根電線叫他觀音手的,還沒叫開去,人們的注意力就被白薇嘔吐的事帶走了。
“白薇肚里的種,是不是你小子播下的?”
佛手被突然一問,心里一著急,耳朵上嗡嗡響開了。在老家時候,一嚇?biāo)樕狭⒖坛尸F(xiàn)出一副怪樣子。上學(xué)時候,學(xué)成語“膽小如鼠”,老師拿他舉過例:“膽小如鼠,你們看,就像他!”
這個笑話流傳很廣。膽小歸膽小,長大后的亂子又都是他闖出來的。別人也許都不愿意去想這些事。舅舅想了,也不代表就想得通。
舅舅說:“你說啥呢?聽、聽、聽不見?!?/p>
佛手放大音量:“哥給出個主意!”
“沒辦法,只能操你媽!”
這種事的解決辦法是有的——錢可以擺平,要不“就桿爬”娶了人家。兩種好辦法遇上佛手這個窮光蛋,而且又在老家有妻室的人,一下都變成了沒辦法。壞事變不了好事?!皼]辦法,”舅舅重復(fù)一遍,“不操你媽!對不起你婆娘。不操你媽,也對不起我。”
二
廠里人最后見到佛手的那天下大雨。領(lǐng)完工資,他以家事為由離開了廠子。舅舅怪他,亂子來了,就知道跑。他卻說:“你還是操我媽吧!我對不住她老人家?!?/p>
佛手的母親是個善良的老人。舅舅心里的感慨很多。從小老人囑咐他,把佛手當(dāng)親弟。老人一死,他也是這么做的??衫先思医^對想不到,這弟弟跟女人的事情總也扯不斷,就像他自己總和女人扯不上關(guān)系一樣。
“你有家有室的人……”佛手沒聽他說,獨自收拾行李,舅舅最后無奈地問他,“咱好好的,不能活?”
舅舅想了好些天的話也必須得說說了。不管什么理由,對不起佛手的婆娘就是對不起,沒法改變。畢竟,人家托付自己的事給辦砸了。理是這么個理。平常,舅舅罵一罵“操你媽”,心里就能痛快。拿著電話,他又在罵。估摸著該到老家了。電話通了,沒來得及道歉,就被擋了回來。
佛手沒回馬州。
佛手婆娘問:“出亂子啦?”
舅舅被這么一問忽然不想說這件事了。說也白說,他故意壓低聲音問:“旁邊有人么?”電話里面說:“就我一個。”
“我可都是為著你?!?/p>
當(dāng)初,佛手婆娘在他們出發(fā)當(dāng)晚也是為這件事在茅草堆上求的他?!罢J(rèn)識的人里只信你。佛手人不壞……可家指望他。我也離不開他。”她是哭著說這些話的。那一夜,信任和女人的身體搞得舅舅出門這一路心里都沉甸甸。后來,只要佛手跟廠里女人說話,舅舅都要追上去,罵幾句:“操你媽!”一罵心里痛快多了。
“現(xiàn)在,不是對得起、對不起你婆娘的問題?!?/p>
“啊?”佛手愣在那里,幾個女工都走光了。
“小到大我對你咋樣?雖說不是親弟弟……”
“勝似親弟弟?!狈鹗纸釉?。
三
夏天,廠里青年愛去古城鬼混。有人說,問題出在季節(jié)上,炎熱讓人變得不安分。別人說什么不重要,舅舅覺得,你佛手生下來就不安分,尤其在女人身上,問題更明顯??紤]到你哥的話,就該注意,可你沒有。沒有就算了,佛手還不隱瞞外面的事情。每次回宿舍,甚至?xí)鲃影丫司私行?,越說越帶勁。他的性事總被他自己冠上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臉幼?,過程說完,結(jié)尾一句就說:“年輕人嘛!”
舅舅不懂他的理論,不是聽不懂,是覺得他的理論不是理論,是借口。聽懂聽不懂借口的意思就不大了。再說,佛手說的情節(jié),除了女人名字有些變化,別的都差不多,從脫去某女的衣服開始,然后老漢推車、觀音坐蓮、交差玉剪……舅舅隨他去說,自己躺著:“說完了?”佛手點頭,他又瞇著眼說:“問個事,你不膩?”
“你是你,我是我?!?/p>
“不說這,還不氣?!本司艘簧鷼饩土R,“操你媽!”
罵完才說這事:“你是有家有妻兒的人?!?/p>
他想女人是一件痛快的事,舅舅似乎想不通這一點。他也愿意讓他罵痛快。最后,又返回來想,我是我,你是你。這是在開始的時候。舅舅看不慣,覺得佛手不是個東西。時間一長,了解曾多,越說越細致,倒有些同情起這個弟。
“那婆娘是個好女人,就是使不順手……”佛手說。
順不順手的話題,舅舅沒法接下茬,只得聽著。越聽越覺得,眼前這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在自個女人身上的確不得發(fā)揮。
“所以,不出馬州沒活頭啊?!?/p>
“沒那么嚴(yán)重!”他想了想,再問,“今天可有點晚?!?/p>
“不提,不提。見了一個人,就晚了?!闭f完,神秘地笑了笑。
“誰???”
佛手賣起關(guān)子,等舅舅不再問,佛手才自己說:
“白薇,咱廠的。”
過了護城河,進了東城門,見到一棵大槐樹,拐彎就是白薇家??椧m廠與護城河之間的那片林子里,蟬聲滾滾。下雨的時候,尤其不會停。在很多相似的夜晚,白薇的形象都被舅舅壓在床上。第二天,看著皺巴巴的床單,舅舅總是很緊張地趕快鋪平。他不相信白薇跟佛手好上了,是打心眼里不愿意接受。尤其是看著剛鋪平的床單,他就在想,好好一個大姑娘看上他?所以,佛手說他們開始幽會的時候,舅舅認(rèn)為他吹牛。
“先不說白薇,說你這褲子?!?/p>
佛手被舅舅說暈了。
“褲子?”
“這個月的第三條!你不是穿,是吃?!?/p>
“我、我、我……”
“也不說褲子了,說你的鞋?!本司嗽谧爝叡葎澚艘幌?,“你、你、你是配著一齊吃的吧!”
舅舅心里一直把他和白薇幽會的事往外推。佛手沒懂他的意思,心里又一直把自己和白薇的事情往里拽。在這個談話要結(jié)束的時候,他說了一句:“不信拉雞巴倒!”
舅舅信了佛手的話是發(fā)現(xiàn)白薇起了變化。首先是走路姿勢。以前,白薇在舅舅的視野中,總是下班就朝大門口走去。現(xiàn)在,速度慢了,在速度慢下來的同時,雙臂擺動得越來越高,臉上也總紅光滿面的。還有一些別的變化,舅舅看得出來,沒法變成語言。即使,是內(nèi)心的話也不行。他在倉庫搬運一箱一箱襪子很累,不愿跟自己說這些讓自己不高興的事。在另一天下午兩點三十五分的陽光中,他去林子撒尿。這時候,蟬聲倒是熱鬧。往里走,有個聲音急促軟綿綿地旋轉(zhuǎn)著音調(diào)從林子里,準(zhǔn)確地說是從白薇的嘴里飄出來。舅舅躲在一顆樹后,看到佛手的身體扣在一堆白肉上,那堆白肉抖動著。舅舅跑出林子,忘了撒尿,一下午憋得慌,又尿不出,只留一團火在小肚子里燒。人都有這個心理——他想避這兩個人,又恰好遇見他們從廁所出來,走在去食堂打飯的半路上。那天本來是這樣,首先是聲音讓他產(chǎn)生好奇。是好奇心驅(qū)使他走向了那間拉著窗簾的房間。拉著窗簾的房間的門開著一道縫。舅舅從這道縫里第一次在現(xiàn)實中看見白薇的裸體。白薇的裸體和夢中一模一樣,只不過坐在別人的身上。舅舅后來沒去食堂吃飯,氣呼呼折回了宿舍。這以后的不愉快,延續(xù)到了晚上。他在夢里將白薇從那個男人身上扯下來,像拿起某個瓶子一樣套在下身。聲音、姿勢、主角都沒變。然后,從尾骨出力,瓶子又發(fā)出了一種混入空氣的“噗噗”聲。
佛手離廠的時候跟白薇有過一次談話。他說,辦完事回來找她。當(dāng)時,舅舅也以為,他走了。知道佛手到古城另一個固件廠上班已經(jīng)是一個多月后的事了。古城雖說不大,人打從心里躲著另一個人還是容易的。據(jù)佛手電話里說,他現(xiàn)在住的地方門口有一棵柏樹。過了河,從西城門進去,不用拐彎就到了。舅舅覺得他描述的這個地方難找。對于一個在城外織襪廠上班,很少離開廠子的人來說,過了河,向東走和向西走,拐彎和不拐彎,一棵槐樹和一棵柏樹的區(qū)別并不大。等舅舅走出廠子,站在城門口發(fā)呆的時候,時間又過去了半個月。這半個月讓佛手過得就像半年。舅舅站在城門口發(fā)呆的時候,想這些想得生氣。為什么生氣?他也同樣有疑問,人已經(jīng)來了。想一想還是帶著這些疑問過了河,向西走去。
“天天等哥來。”他說。
“虧你有臉在這?!?/p>
“有臉才沒地方去啊?!狈鹗诌f過一支煙。
佛手求他給白薇傳個話,就說他回老家跟老婆兒子過日子去了。舅舅看看他,又深深吸了一口煙,他說,我欠下你的。本來,在來的路上,在城門口站著發(fā)呆的時候,在過了河,向西走,遠遠地看見那棵柏樹的時候,他都是不想說話的,見了佛手跟他說話的模樣,還是沒忍?。骸鞍邹弊饬朔?,不回家,天天挺著大肚子望著城門外的一條路?!?/p>
事到這個地步,望下去不是辦法。
“其實,那兒不是條路。”舅舅站在白薇的身邊,和她一樣望著城門外。
“佛手那邊,你沒個指望?!?/p>
白薇的小眼睛里滾出了淚。
舅舅扶著她:“還是別去了?!?/p>
之前,白薇想去派出所告佛手強奸。意思是讓兩個人重新獲得一種關(guān)系,哪怕不是什么好關(guān)系,在白薇看來,也比沒關(guān)系要強。
舅舅能理解,也不能理解,就指著她的肚子說:
“得想一想以后……”
一想,事就得變,不變的道理挺在肚子上。于是,告佛手的事隨著她肚子的增大就不了了之了。舅舅廠里幾年不遇的緊張時期過去后,他過河走了趟東城門,結(jié)果撲了空。他眼前的那個院子里,落滿枯葉。向隔壁住的人打聽,說母女走了有一個月了。他沒打聽出她們?nèi)チ四睦?。有個地方去總是好的。
四
一條鐵路搭著鐵廠邊的田野通向遠處。外甥在鐵廠靠東南角的車間里上班,他是一個車工,耳邊是刀頭鉆入鐵輥的唧唧聲,田野里的風(fēng)聲對他來說是好聽的音響。廠子就兩個半車工,他不應(yīng)該算一個,算半個。另外兩個里有一個是他的師傅。師傅干車工一輩子,在這廠里就有大半輩子。外甥第一天來廠里學(xué)徒的時候,他就是這么說的。不等外甥說話,師傅又說了:“知道你小子想啥,你不用說!”外甥沒聽懂。“你想啥不是個問題,問題是管不管得住自己的耳朵?”一段時間后,外甥才懂了師傅的意思——每天上班除了刀頭摩擦鐵輥的吱吱聲,就是鐵爐嗡嗡的聲音,除了鐵爐嗡嗡的聲音,就剩下廠外鐵軌上走過的火車的嗚鳴。聽得多會造成兩種結(jié)果,一是煩死,二是聽出感情。他清楚那些聲音多煩,聽出感情是因為物極必反了。師傅在他身邊把一切看在眼里。一來二去,覺得是個呆得住的料,心里偷偷愿意教他點本事出來。要知道在那個時候,車工是技術(shù)工。古城就一家鐵廠,舒舒服服地干下去,婆娘娃娃就都來了。外甥干夠了收拾鐵屑的雜活,到這時候工作才算有了盼頭。
外甥家住古城北,上班下班要經(jīng)過兩次鐵路。有的時候,火車經(jīng)過,他站在邊上發(fā)呆?;疖囓噹^完了,眼前重新恢復(fù)那片景色,他覺得那感覺暈暈的。有的時候,累了沾枕頭就睡,即使做夢也都是做出盯著刀頭、吊起鐵輥的動作。做夢就應(yīng)該有做夢的感覺。他做夢是上班的感覺,夢得累,他就怕了。坐在鐵軌上,趁著頭暈暈的,來上一支煙。這時候,一里外的古城,燈火正好。他為什么喜歡在這里發(fā)呆吸煙?為什么城外的河水特別綠,為什么四月中旬會蛙聲一片?這是一個憂郁的青年。他做事沒那么多目的。在離河水不遠的這條鐵道上,在這一片漫過林子的嘈雜的蛙聲中,他遇上了一個懷春少女。外甥幾乎不敢去想象。之前,女孩靠在外甥肩頭。天有些暗了,外甥的一只手從女孩的頭發(fā)上游開。那只手在滑進女孩衣服里的時候,沒有一絲顫抖。他們從容地,甚至有些享受著之后發(fā)生的一切。這時候,一里外的古城,燈火差不多全落了。整個過程,女孩都看向天空。外甥端著女孩的臉使勁地看。這個女人是不是他夢中出現(xiàn)的那個女孩,好像一下子變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每次在鐵路邊見她的心情。外甥覺得,好心情在其次,主要是想象帶來的恐懼。熬過一年,外甥慶幸自己廠里的工作忙起來。沒日沒夜的開始集中趕制一批油田用的輥。晚上十點多下班的時候,通過古城北口那個小院的路一片漆黑?;疖囍荒軒Я颂貏e短暫的光,從那走過,外甥的步伐不得不趁著光線,越來越快了。每晚,假如自己不主動去想的話,情況會改善很多。直到一天走出廠,他疲倦地向古城走去,遠處的樹林蟬聲繚繞。他又一次坐在軌道沿上,一個個的煙圈在夜色中尤其明顯,他仔細地看著它們排列出各種各樣的形狀。
古城、蟬鳴與不知所蹤的人,形成了一種既復(fù)雜又簡單的關(guān)系,就像那一天。他沒在鐵軌邊上停留的話,什么事情就都沒有了??勺叱鰪S,腳步不受控制地往那里走。當(dāng)他在鐵路邊發(fā)呆的時候,遠處出現(xiàn)一個影子。他躲在黑暗里,手上拿著一塊石頭。人影越來越近,另一只手也顫抖著伸向黑暗,可火機發(fā)出的光還沒把那張臉照得清楚一些,他就倒了下去。
后來,工友們多了這一個話題,在車間、澡堂、傳達室,他們說開了。有的看完報紙上的圖兒,指著一個女勞動模范說,出事的女孩好像是對面廠廠花的女兒。有的一邊搓著身上的泥丸說,都說好看,我上班見過幾次,一點不好看,,瞇瞇眼不說,還耷拉眼角!有的把鐵水倒入模子,站到邊上躲熱氣,他問身邊的人,那個女的長得像她媽嗎?有的在廠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看他們說,可自己不參與,在一旁聽著。別的不重要,就是覺得這年紀(jì)輕輕的,攤上這么個事有點可惜……
五
舅舅借外甥的口,外甥借舅舅的口,兩張嘴說的是一樣的事。事實上,這個事影響到了他們對感情的看法。那個時候,舅舅和現(xiàn)在的舅媽還沒結(jié)婚。他第一個工作在古城織襪廠,至今沒有離開的意思。雖說,織襪廠越來越不景氣,舅舅卻總是樂呵呵地說:“有地方呆,就不錯。”舅媽在對面的鐵廠做化驗員,也一心一意,每天化驗鐵粉,鐵水成分。這么多年下來,他們見過無數(shù)次面。為啥要等到現(xiàn)在才結(jié)婚,在外甥看來一定另有隱情。這和外甥長大后從事的工作有關(guān)。外甥現(xiàn)在是一個律師。第一次要見舅媽的時候,舅舅發(fā)愁怎么解釋“律師”。律師不是老師,律師干啥事,他之前特意問外甥。
外甥想了想:“這么說吧。有時候,差幾個節(jié)骨眼就能連起來,變成一件事。有時候,幾個節(jié)骨眼起了變化,整個事就可以從好事變成壞事,從壞事變成好事……”
外甥繼續(xù):“我正是負責(zé)這幾個節(jié)骨眼?!?/p>
舅舅桌子一拍:“早這么說,我就不糊涂啦!”
“明白啦?”
“哈哈,和你舅媽她們廠的車工差不多?!?/p>
“咋和舅媽她們廠的車工差不多?”
“你知道個啥?明兒,見見舅媽就是!”
看得出,得出這個結(jié)論讓舅舅很高興。對一個平凡人而言,高興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