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帝吧出征FB事件”、“魏則西事件”、“屁股開花事件”是2016年發(fā)生的三起網絡熱議事件。這三起事件雖然發(fā)生的原因、過程、結果各不相同,但其實質上都反映了中國網絡公民文化的現(xiàn)狀:公民身份意識覺醒,參與熱情高漲,但是理性不足。提高當前的網絡公民文化水平,不僅需要管理者改善經濟環(huán)境、增強法制建設、提高管理能力,更需要網民自覺增強道德責任感,積極參與網絡公民文化建設。
關鍵詞:網絡公民文化;公民身份;公民意識
中圖分類號:D6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5381(2017)02-0122-07
在當代中國,網絡已經成為公民文化、公民社會培育并實現(xiàn)的有效路徑,這種路徑效用體現(xiàn)在很多方面,比如公民意識的覺醒、公民輿論監(jiān)督的自覺、公民參與精神的普及、公民動員能力的加強等。另外,民間組織、獨立公民社團也依托網絡資源日益發(fā)展壯大。在肯定這些積極意義的同時,我們也要看到新技術虛擬平臺所固有的缺陷使得公民文化的建設始終伴隨不和諧的暗流,如網絡暴民、輿論暴力、犬儒主義、過度娛樂、群體極化、商業(yè)侵蝕等,這些暗流嚴重影響了公民文化的走向。
一、 從2016年三起網絡熱議事件窺視中國網絡公民文化現(xiàn)狀
“帝吧出征FB事件”。帝吧也就是李毅吧,是百度第一大貼吧。FB代指facebook,是流行于臺灣地區(qū)的一種網絡社交工具。帝吧出征FB事件的直接導火索是臺灣藝人周子瑜的臺獨行為引起內地網民強烈不滿,導致內地網民與臺灣網民展開激烈的論戰(zhàn)。2016年1月20日晚上7點,李毅吧的大量用戶有組織、有計劃地利用“翻墻”技術“遠征”臺灣社交平臺,其主戰(zhàn)場為三立新聞、蘋果日報和蔡英文的Facebook賬號,戰(zhàn)斗方式為在這些賬號下面刷評論、發(fā)表情包,用“八榮八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刷屏。另外有一些網友雖然沒有直接參與“翻墻”,但是在多種直播平臺上圍觀了“出征”的全部過程。值得注意的是,與以往激烈的謾罵不同,這次出征的主要“武器”為豐富多彩的表情包,包括動漫形象、美景美食、娛樂圈明星等。這場網絡群體行為將娛樂事件引發(fā)的嚴肅問題進行娛樂化處理,以別樣的方式展現(xiàn)了青年網民的愛國熱情。
“魏則西事件”。魏則西事件起源于“知乎”社區(qū),2016年2月26日知乎網友魏則西對題為“你認為人性最大的惡是什么”的回答引起了網民的關注。魏則西于2014年4月檢查出罹患“滑膜肉瘤”晚期,其父母通過百度搜索認識“武警北京總隊二院”并與其聯(lián)系,在對方保證治療效果之后,從2015年9月開始,魏家先后四次前往武警北京總隊二院進行治療。2014年4月12日,魏則西逝世。青年魏則西的逝世在社會上引起了轟動,網民們在表示嘆息的同時,開始熱烈討論:青年魏則西之死,責任到底在誰?起初民眾的關注點集中于百度,指責百度推廣不實信息,百度被推到風口浪尖,國家網信辦同國家工商總局、國家衛(wèi)生計生委成立聯(lián)合調查組進駐百度公司,對“魏則西事件”及互聯(lián)網企業(yè)進行依法經營事項進行調查并依法處理。隨著網絡信息的深度挖掘,該事件背后的北京武警總隊二院、承包醫(yī)院科室的莆田系等真正的幕后“黑手”浮出水面,網民們熱烈討論,滿腔憤怒指責這些“始作俑者”之時,也向政府部門施加壓力,要求抓緊調查、嚴肅處置。5月3日國家衛(wèi)生計生委新聞發(fā)言人表示,國家衛(wèi)生計生委、中央軍委后勤保障部衛(wèi)生局武警部隊后勤部衛(wèi)生局聯(lián)合對武警背景是總隊第二醫(yī)院進行調查。由于網民的持續(xù)熱情,這場醫(yī)療事件演變成一場轟轟烈烈的問責事件。
人文天地任苒:中國網絡公民文化的現(xiàn)狀、困境與路徑選擇“屁股開花事件”。2016年5月16日,蘭州一位大學生在網上稱他和同學在飯館內與人發(fā)生沖突,警方趕到現(xiàn)場后,因他拍攝警察粗暴執(zhí)法被強行帶回派出所,兩人遭到警棍毆打,并被輪番扇耳光。兩名大學生在互聯(lián)網上曬出了其臀部受傷的照片,因此被稱為“屁股開花事件”。該事件一經曝光,便引發(fā)了網民的熱烈討論,紛紛指責暴力執(zhí)法的民警,并要求派出所予以解釋。17日晚11點,蘭州榆中公安官方微博回應“和平派出所民警暴力執(zhí)法,用警棍毆打大學生一事,省、市公安督查部門組成聯(lián)合調查組開展調查,認定網上反映情況屬實”,隨后涉事民警及相關負責人被進行處置。在網民的持續(xù)關注下,該事件從爆發(fā)至處理結果公布,僅用一天時間。網民對該事件的關注,實際上是基于對“公安執(zhí)法規(guī)范化”問題的關注。在網絡環(huán)境下,社會各方的監(jiān)督成為規(guī)范化建設深入推進的潛在動力之一。如果隨意執(zhí)法、粗暴執(zhí)法頻發(fā),公眾難免會對公安執(zhí)法產生不信任感。特別是在當前媒體格局、輿論環(huán)境、傳播方式發(fā)生深刻變化的時代背景下,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執(zhí)法細節(jié)很可能就會演變成一起公眾熱議的輿論事件。
這三件網絡熱議事件有一個很大的共同點:起源于現(xiàn)實社會,發(fā)酵于網絡,事件發(fā)展過程中網民意見表達熱情高漲,政治方面立場鮮明,對政策的制定或執(zhí)行形成影響。網絡政治文化便內化于這些網絡事件之中,網民在參與網絡事件的過程中生成著網絡公民文化。從事件得到網民熱議的深層次原因來看,“帝吧出征FB事件”源于愛國心;“魏則西事件”源于對年輕生命遺憾逝去的惋惜,對無良企業(yè)的譴責,對監(jiān)管機構的失職的不滿;“屁股開花事件”源于對暴力執(zhí)法的憤怒。這些原因背后內涵著網民的政治取向——對公民身份的認同。正是因為網民的這種認同感才使其面對突發(fā)的網絡事件時得以迅速形成統(tǒng)一認識,匯聚成巨大的能量,并渴望形成影響,作用于輸入或者反饋過程,最終目標在于構建一個好的社會。不難看出,網絡公民文化實際上是現(xiàn)實公民文化的延伸,只是依托網絡平臺,以更加激烈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
二、 網絡公民文化:一種新型的文化形式
網絡公民文化作為一種產生于新技術環(huán)境下的新概念新想法,意欲了解其內涵,必須清晰界定“公民文化”、“網民”、“網絡文化”、“網絡政治”等概念。這些概念是“網絡公民文化”概念的重要支撐。
網絡公民文化不是一個孤立的問題,而是與現(xiàn)實中的公民文化相互依托、相互成就。公民文化(The civic culture)作為一種理論,可以追溯到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柏拉圖曾設想以“擦洗”城邦“畫布”的方式,來重塑城邦公民精神,培養(yǎng)公民的優(yōu)良生活;亞里士多德也講過,城邦的目的在于至善的理想和公民的優(yōu)良生活,培養(yǎng)參加司法實務和法治機構的“全稱的公民”。[1]但是這些古希臘先哲以及其后來的政治學家多在其政治或者倫理思想著作中闡發(fā)公民文化理論,真正把公民文化作為一個獨立體系來研究的是美國政治學家加布里埃爾·A·阿爾蒙德和西德尼·維巴。在他們看來,公民文化是一種多樣性與一致性相結合、理性主義與傳統(tǒng)主義相結合的文化,它接近但又不等同于“政治文化”概念。所謂政治文化是指特定的政治取向,包括對政治體系以及各個部分的態(tài)度,對在該體系中自我角色的態(tài)度。我們談論某一種政治文化,正如我們談論某一種經濟文化或宗教文化一樣,它是對于一系列特別的社會客體和過程的一組取向,包括認知取向、情感取向和評價取向。[2]14政治文化強調在政治輸入結構中的理性參與,是一種“理性-積極性”的政治文化模式,但是公民文化不僅強調這種“理性參與”,還關注其他一些東西,例如一些非政治性的態(tài)度——如對他人的信任、一般意義上的社會參與等等。[2]31這種政治性態(tài)度和非政治性態(tài)度相融合,才能形成一種較為平衡的文化。
隨著信息技術的發(fā)展,一種新的社會群體逐漸崛起,這就是網民(Netizen),他們成為新時期公民文化的創(chuàng)造和體驗者。根據《現(xiàn)代漢語大辭典》的定義,網民也就是互聯(lián)網用戶,是指半年內使用過互聯(lián)網的六周歲以上的中國公民。中國的網民數(shù)量相當可觀,截至2016年6月,中國網民規(guī)模達7.10億,且呈遞增狀態(tài)。[3]在網民數(shù)量激增的情況下,網民群體逐漸形成,網民群體是指那些以電腦網絡為溝通中介,以信息聯(lián)系為鏈接橋梁,以共同的興趣、愛好、價值觀和共同利益為紐帶,由數(shù)字化的人組成的一種人類社會群體。網民群體一旦形成,便會形成巨大的力量,他們諳熟網絡的匿名性與去中心化特征,或理性或非理性地參與到政治生活中去,擁有了大于非網民群體的政治力量,影響國家政策的制定與執(zhí)行。
技術系統(tǒng)是社會的產物,社會生產的形成是文化的,網絡也不例外。有關網絡文化(The network culture)概念的理解,美國當代學者曼紐爾·卡斯特這樣論斷:“因特網首先應當是一種文化創(chuàng)造”。文化是一套指導行為的價值觀和信仰。重復的行為模式催生出制度習俗,并有強制性機構以及非正式的社會組織落實執(zhí)行。文化不同于意識形態(tài)、心理學或個人傾向,文化是具體的,是一個集體性建筑物,超越了個人偏好,影響著文化中的人的實踐。在卡斯特看來,網絡文化是生產者,是使用者的實踐文化。所謂使用者,是指“那些把因特網應用實踐直接反饋到因特網技術系統(tǒng)之中的那些人”。[4]41因而他認為網絡文化“是由人類技術進步過程中的技術統(tǒng)治信仰組成的,由崛起于自由、公開的技術創(chuàng)新性黑客社會貫徹執(zhí)行,深植于以重塑社會為目標的虛擬網絡之中,并由金錢趨勢的企業(yè)家在新經濟運行之中使之物質化”。[4]68據此觀點,網絡文化主要具有四個結構性特征:技術精英文化、黑客文化、虛擬通訊文化以及企業(yè)家文化。隨著網絡的平民化特征日益明顯,應對這各概念進行適當擴展,在卡斯特對網絡文化的定義的基礎上應增添“由廣大網民參與形成”這一內容界定將更為貼切和時代化。網絡的平民化特征趨勢,使得網絡消費者對系統(tǒng)的影響逐漸擴大,這些人雖然對網絡的發(fā)展沒有直接的推動作用,但其使用行為本身促生了文化,且網民在網絡文化形成過程中所起到的推動作用愈發(fā)顯著。
“網絡公民文化”并不是“網民”、“網絡文化”、“公民文化”三個概念的簡單疊加,其中起到穿針引線功能的概念是“政治”,放在本文的語境下,便是“網絡政治”的概念。網絡政治(The network politics)是依托現(xiàn)代科技技術以及現(xiàn)有政治環(huán)境,通過處理網絡空間中的虛擬政治問題(如虛擬社區(qū)、虛擬政府、虛擬國家、網絡權力等),影響人類政治生活,指導人類通過創(chuàng)造新的政治結構和具體的政治操作,更好地利用網絡,發(fā)揮人類對自己的命運所有的主動的創(chuàng)造力和控制力,具有直接性、平等性、便捷性、廉價性等特征。[5]從馬克思以來的偉大思想家都認識到科學是推動社會發(fā)展的巨大力量,恩格斯說:“在馬克思看來,科學是一種在歷史上起推動作用的、革命的力量?!盵6]列寧也多次強調:“要建設共產主義,就必須掌握技術,掌握科學”[7]。著眼當今中國的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的全球環(huán)境,中國正處于信息化快速發(fā)展的歷史進程之中,不僅要大力推進科學技術發(fā)展,還要高度重視互聯(lián)網發(fā)展。從現(xiàn)實政治轉向虛擬政治,是這個時代所產生的最為巨大的歷史性轉變,信息技術對當今社會進行著全面滲透,推動社會文化演變,使得借助于因特網的網絡空間而建立起來的網絡社會成為不受某一種集中權利機構管制而運行的社會。
根據以上分析,可以這樣定義網絡公民文化:網絡公民文化是一種以網絡平臺為依托,以網民的政治態(tài)度為主要內容,對國家政治生活產生現(xiàn)實影響的新型文化形式。網絡以其無所不包的特性,深刻影響了中國的方方面面,人們在這平行的網絡世界中釋放出與現(xiàn)實社會不同的能量,積極推動著國家政策的制定與執(zhí)行,從而逐漸形成一種文化特質。然而介于中國網絡發(fā)展時間短、步伐急促、社會轉型期的國內現(xiàn)狀以及網絡治理尚未成型的全球困境種種因素,導致我國網絡公民文化存在著積極與消極并存的局面。從2016年以來,中國發(fā)生了多起熱議事件,從這些熱議事件中可以了解中國現(xiàn)存網絡公民文化的狀況,窺視中國網絡公民文化的進步性與不成熟性,從而在全面認識中國當前網絡公民文化的基礎上提供發(fā)展的可能性路徑選擇。
三、 契機與嬗變:網絡公民文化與中國現(xiàn)實的契合
(一) 公民意識覺醒,公民身份價值凸顯
意欲生成健康的當代中國網絡公民文化,首要條件是現(xiàn)代公民意識覺醒,凸顯公民身份價值。公民意識(The civic consciousness)是指公民對自身在國家和社會中的政治地位和法律地位、應享有的權利和應履行的義務的一種自我認識,以及對這些權利和義務實現(xiàn)方式的理解。具體表現(xiàn)在對公民權利義務的認知、對公民社會價值觀的認同、對公共領域事務的關心和參與公民社會活動的行為意向四個領域。[8]公民身份(citizenship),又被稱為公民資格、公民權、公民,則內涵著公民對自身與國家、社會及其他公民之間關系的認識和態(tài)度。
公共精神和積極行動是上述三起網絡熱議事件的鮮明共性。“帝吧出征FB事件”是一場從頭到尾由網民組織、參與、進行的網絡事件,濃縮了網民的愛國情感,是公民意識的重要內容;“魏則西事件”能夠得到媒體持續(xù)關注并產生了真正的輸入效果,離不開網民持續(xù)參與。醫(yī)院唯利是圖,企業(yè)社會責任感喪失,監(jiān)管部門工作失職,所有這些都極大刺激了網民的神經,在公民意識的強烈驅動下,網民積極發(fā)聲,進行意見表達;“屁股開花事件”中公職人員執(zhí)法違法刺激了網民的神經,以至于其在追求公共利益的欲望刺激下積極發(fā)表言論。這種公共精神和積極行動源于中國網民公民意識的覺醒和對公民身份的認同。
在中國“家國一體”社會意識統(tǒng)領下,“公共權力”觀念在漫長的封建時代從未生成,與“家國一體”思想相伴的是中國傳統(tǒng)的絕對君主權力和臣民觀念。雖然清朝末期公民身份已經出現(xiàn)萌芽,民國時期以政治、法律制度的形式確立公民身份,但一直未形成真正的公民意識。直至改革開放之后,伴隨著我國經濟、政治、文化和社會體制的深刻變革,全能主義政治和總體性社會體制的松動,公民主體身份得到理性確認,并在思想上、行動上維護這種主體性地位的意識。公民主體意識是公民自我性、能動性和創(chuàng)造性的根源,是推動主體性本質力量實現(xiàn)的理性自覺。[9]在公民意識覺醒的環(huán)境下,我國的公民身份開始進入一個嶄新的發(fā)展階段,也即逐漸形成共和主義的公民身份。亞里士多德說人天生是一種政治動物,公民意識的覺醒和公民身份價值的凸顯,便是人的政治性的回歸。[10]網民作為公民的組成部分,如果其公民意識淡薄,就會缺乏公共精神和參與能力的缺乏;如果其對公民身份不認同,就不會在爭取公共利益行動中采取積極行動。[11]115
(二)互聯(lián)網迅速普及,文化生成平臺得以搭建
網絡技術的發(fā)展使網絡民意參與成為可能,互聯(lián)網技術的互動性和個人化特征增強,網絡的技術門檻和經濟成本逐漸降低,網絡資源的豐富使得更多的人可以使用和參與到網絡活動中來,為網民公民文化的生成提供了技術可能。[11]7
中國網絡事業(yè)發(fā)展迅速,網絡普及前景樂觀?!兜?8次中國互聯(lián)網絡發(fā)展狀況統(tǒng)計報告》稱,2016年中國網民規(guī)模達7.10億,上半年新增網民2132萬人,增長率為3.1%;中國互聯(lián)網普及率達51.7%,與2015年第相比提高1.3個百分點,超過全球平均水平3.1個百分點,超過亞洲平均水平8.1個百分點。我國網民增長勢頭迅猛;我國手機網民規(guī)模達6.56億,網民中使用手機上網的人群占比由2015年底的90.1%提升到92.5%,僅通過手機上網的網民占比達到24.5%,網民上網設備進一向移動終端集中,上網方式更加多樣;我國IPv4之地數(shù)量為3.38億,IPv6地址20781塊/32,域名總數(shù)為3698萬個,網站總數(shù)454萬個,半年增長7.4%,網絡資源豐富;與中國互聯(lián)網高速發(fā)展相對應的是網民使用網絡的目的和態(tài)度的變化,我國網絡新聞用戶規(guī)模為5.79億,網民使用比例為81.6%,我國在線政府服務用戶規(guī)模達1.76億,占總體網民的24.8%,這充分彰顯了互聯(lián)網的互動功能和參與特性。[3]網民規(guī)模擴大,上網方式更加多樣化,網絡資源愈加豐富,網絡互動性和參與性增加,使得中國公民拓寬了政治信息渠道,增加了意見表達方式。在科技的助力下,網絡公民文化不僅僅是現(xiàn)實公民文化的平移,而是成為了一種立場更鮮明、參與更熱情、意愿表達更強烈的文化傾向。實際上隨著中國公民文化的逐漸形成,要求實現(xiàn)自我,渴望被關注,被承認,介于現(xiàn)實生活中種種條件的束縛以致這種欲望無法得到滿足,網絡恰好為他們提供了一個好的環(huán)境。無論是“帝吧出征FB事件”、“魏則西事件”還是“屁股開花事件”,都是社會熱點事件網絡化的狀態(tài)表征,網絡為其提供了一個技術性平臺,為公民現(xiàn)實性訴求實現(xiàn)提供了便利渠道,而公民訴求表達行為本身就是公民文化的重要內容。
(三) 尋求群體情感共鳴,表達個體利益訴求
“帝吧出征FB事件”、“魏則西事件”、“屁股開花事件”觸動了社會公平正義的敏感神經,公安干警手里握著的是一把“雙刃劍”,打擊違法犯罪、維護社會穩(wěn)定、著力提升人民群眾安全感,是公安干警的天職,但如果公安干警自身執(zhí)法行為不規(guī)范,甚至是執(zhí)法者違法,則會讓公眾感到不安,對公平正義的追求欲望持續(xù)受挫會對公安執(zhí)法產生不信任。[11]214網民在這些事件中積極參與的主觀原因,源于情感的共鳴。這種共鳴產生于每個個體自身的價值取向和訴求,當個體的訴求與內涵的社會問題產生撞擊,便會形成強大的回音效應,個體訴求演變?yōu)槿后w訴求。容易產生共鳴的情感包括但不限于:對和諧社會的渴望;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追求公平正義,關愛弱勢群體等等。這些共同的情感,既是網民行動的動機,也是網民行動的目的,這種情感潛移默化中影響著認知取向、情感取向和評價取向,是構成公民文化的重要因素。
四、 風險與阻礙:中國網絡公民文化的現(xiàn)實困境
(一) 主體因素
首先是形成當前中國公民文化的主體結構不具代表性。雖然網絡技術發(fā)展勢頭猛進,但是經濟、技術的限制使得網民群體在地理意義和結構意義上分布不均“存在東部多,西部少;城市多,農村少;青年人多,其他年齡少”等現(xiàn)狀。這種不平衡的分布局面使得中國網絡公民文化概念的合法性受損。“東部多,西部少”表現(xiàn)為2015年廣東省網民數(shù)量達7768萬人,普及率73.1%,北京網民數(shù)1647萬人,普及率76.5%,普及率內地榜首。另外還有上海、福建、浙江、天津、遼寧、江蘇的普及率在60%以上,皆為東部省市。而一些西部省市,如甘肅省網民數(shù)1005萬,普及率38.8%,云南省網民數(shù)1761萬人,普及率37.4%,無論是從網民數(shù)量還是普及率來看,東西部差距依然較大;[12]“城市多,農村少”表現(xiàn)為截止2016年6月,我國網民中農村網民占比26.9%,規(guī)模為1.91億;城鎮(zhèn)網民占比73.1%,規(guī)模為5.19億。[3]對互聯(lián)網知識的缺乏以及認識不足,導致對互聯(lián)網使用需求較弱,是造成農村非網民不上網的痛點。城鄉(xiāng)差距進一步體現(xiàn)在網民數(shù)量上;“青年人多,其他年齡少”表現(xiàn)為截止2016年6月,我國網民仍以10-39歲群體為主,占整體的74.7%,其中20-29歲年齡段的網民占比最高,達30.9%,10-19歲、30-39歲群體占比分別為20.1%、24.2%。[3]10歲以下,40歲以上的網民占比較小,網民年齡結構不平衡。這種不平衡是網絡公民文化備受質疑的主要原因,其直接影響著網絡公民文化的深度和可信性。在這種地區(qū)、城鄉(xiāng)、年齡不均衡的平臺上形成的公民文化極易受到攻擊,網民公民文化也必須與現(xiàn)實環(huán)境相契合,才能成為真正具有代表性、可理解性與可操作性。
其次,非理性和情緒化色彩彌漫,群體極化扭曲文化表達。網絡的去中心化和匿名性特征使得任何網民都可以自由地在網絡上發(fā)布信息,且代價極低。網絡的便捷性和可操作性本應成為民意表達的助推器,然而過猶不及,一旦跨越某種界線,事情就會走向反面。從總體上來看,當前中國網民以青少年群體為主,這部分群體存在好沖動、人生閱歷不足、容易被煽動、理性思考能力欠缺等特點。這些特征使得網絡容易被當成情緒發(fā)泄的場所,這種不良情緒經過“群體極化”的加工后,會對社會形成極大傷害。所謂群體極化,是指團體成員一開始即有某些偏見,在商議后,人們朝偏向的方向繼續(xù)移動,最后形成極端的觀點。志同道合的團體彼此溝通,到最后他們的想法與原先一樣,而形式上變得更加極端了。[13]網民選擇性過濾掉相左意見,留下與自己意見相符的信息,讓自己更加孤立,在此種下了極端化的種子,成為社會和民主的潛在危險。在多元的社會中,我們不能說“群體極化”一定是負面的,但是我們必須認識到,“極化”下的偏見必然削弱民主的真實性,小“群體”降低了民意的代表性,“群體極化”的實質是對民意的一種扭曲和片面反映,它有可能會誘使民意走向錯誤的方向。
(二) 外部環(huán)境因素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我國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進入了一個新的發(fā)展時期,也就是社會全面轉型期,中國開始由傳統(tǒng)社會向現(xiàn)代社會轉型。進入新時期以后,我國的國際國內局勢都發(fā)生了一些新的變化。中國既處在一個重要的“戰(zhàn)略機遇期”,又處于一個“矛盾凸顯期”,中國經濟社會發(fā)展中正面臨著并將長期面臨一些亟待解決的突出矛盾和問題。其中,城鄉(xiāng)發(fā)展不平衡、地區(qū)發(fā)展不平衡、經濟社會發(fā)展不平衡的矛盾更加突出,人們群眾的物質文化需要不斷提高并更趨多樣化,社會利益關系更加復雜,統(tǒng)籌兼顧各方面利益關系的難度加大,人員流動性大大加強,社會組織和管理面臨諸多新問題。[14]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中指出“意識[das Bewuβtsein]在任何時候都只能是被意識到了的存在[das bewuβte Sein],而人們的存在就是他們的現(xiàn)實生活過程”。[15]我國目前存在的現(xiàn)實矛盾反映到文化上來,便導致了文化結構的不穩(wěn)定性:新時期文化體系尚未成熟,傳統(tǒng)文化糟粕亟待剔除。文化結構的不穩(wěn)定碰撞上中國網絡急速發(fā)展時期,使得中國網絡公民文化展現(xiàn)出極大的躁動。一方面,在極強的制度認同感和社會責任的驅動下,大部分網民能夠對現(xiàn)實中存在的制度缺陷、法律缺陷等進行理性分析,通過網絡平臺參與政治活動,在網絡上積極宣傳黨的政策、方針,普及新的法律、法規(guī),呼吁民眾擁護合法政黨,維護社會安定與團結;另一方面,一部分網民將人生挫敗歸結于社會的不公,將自身不良情緒帶到網絡上來,網絡成為其發(fā)泄的場所,極易造成群體極化弊端的暴露。網絡又是民粹主義的溫床,民粹主義是具有極端平民化傾向,極端強調平民群眾的的價值和理想,把平民化和大眾化作為所有政治運動和政治制度合法性的最終來源以及評判標準。[16]網絡為民粹主義的蔓延提供了技術支持,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的深層問題和矛盾,在思想觀念上為民粹主義提供了社會基礎和思想來源,在這種虛擬空間化思想指導下群體性事件頻發(fā),極大惡化了網絡公民文化的發(fā)展環(huán)境,是中國網絡公民文化形成的重大阻礙。
五、 行動與選擇:中國網絡公民文化健康發(fā)展的路徑
(一) 管理者方面
首先,為網絡公民文化提供一個良好的大環(huán)境。疏通網絡信息傳遞的渠道,讓公民參與到政策的輸入和反饋環(huán)節(jié)中來,是保障公民積極、理性進行網絡參與的重要前提。其次,必須貫徹以人民為中心發(fā)展思想,實現(xiàn)社會公平正義?!罢x是社會制度的首要價值,正像真理是思想提下的首要價值,一種理論,無論它多么精致和簡潔,只要它不真實就必須加以拒絕或修正;同樣,某些法律和制度,不管它們如何有效率和有條理,只要它們不正義,就必須加以改造或廢除”。[17]因此,要通過合理的制定,使我們這個社會的所有本善如自由、機會、收入、財富以及自尊的基礎,能夠被平等地分配。最后,建設網絡良好生態(tài),凸顯網絡公民文化積極作用。
(二) 網民方面
每一個網民必須以現(xiàn)實的標準要求自己,明確自己的公民身份,履行公民義務,承擔公民責任。公民必須意識到,過度依賴網絡的隱匿性特征實際上是被科技束縛的表現(xiàn)。從表面上看,網絡給予了人類更多的自由,然而一旦人性中應有的自控力和道德約束感被抹殺,網絡就會變成侵蝕人類自由的“魔鬼”。想要構建和諧的網民公民文化氛圍,想要使網絡更好地服務于政治生活,公民必須自覺地擺脫科技的束縛,做一個自覺、自尊、自愛的合格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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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Emperor bar invading Facebook incident", “Wei Zexi incident”, “Lanzhou ass incident”are three network hot events occurred in 2016 . Although the causes, process, results of the three events are not the same, but their essence reflects the status of network Chinese civic culture: the awakening citizen consciousness, the enthusiasm of participation, but less rational. To improve the level of the current network of civic culture, it not only requires managers to improve the economic environment, strengthen legal construction, improve management capacity, but also need more users consciously enhance the moral sense of responsibility, and actively participate in the network construction of civic culture.
Key words: the network citizen culture; citizenship; the civic consciousness
責任編輯:李祖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