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勝
一夜的老北風(fēng)吹得云絲擠成了團(tuán)。爹縮著脖子望了下天,米粒雪就砸在了鼻梁上。
返回家,他吭哧吭哧地裝起了麥。娘坐在炕頭納鞋底,面還沒吃完呢,又去磨?爹怔楞一下,悶聲說,下雪了。頭一扭,扛起麥袋就出了門。
下雪?這和磨面有啥掛搭的。娘嘟囔說,活兒停了,也不知道歇歇身。說完話,她又朝我擺了擺眼。
扭曲的上山道,好似一條破麻繩。爹廋俏的身子前傾著,遠(yuǎn)看像個(gè)移動(dòng)的爛繩結(jié)。聽見我的腳步聲,他頭也不回地住了腳,回去!
娘讓我給你搭把手。我說。
回去!爹又厲聲地吼了一句,腳底的頻率也加快了,很快下了那道梁。
啊?爹怎么進(jìn)了土豆家。我躲在樹后吸了口氣。
那年,二伯承包了一坡核桃樹。一家人施肥、剪枝、防蟲忙了大半年,收回的果兒還不及賣,就被人挖墻掏洞,偷走了一“蹦蹦車”。天麻麻亮,二娘起身去做飯,見核桃少了一大半,“媽呀”一聲,坐在地上就哭暈了。好在那晚下了一場瓢潑雨,鄉(xiāng)鄰們追出十幾里地,就看見“賊娃”子土豆和車?yán)г诹四喔C里。
爹該不會(huì)……我順著小路跑回了家。
午飯時(shí),爹“咯吱,咯吱”踏著積雪進(jìn)了門。娘板著面孔撅著嘴,磨回的面呢?
爹尷尬地笑了笑。娘哭了,走,走啊,你把這家要掏空就別回來了。
爹木訥地說,那娃從小沒了娘,可憐著哩。
娘甩把鼻涕吼叫道,我娃有娘,我也護(hù)不住他的糧啊。
唉……也難怪娘,山梁溝洼的,收成本來就薄歉。再說眼下,滿目荒涼冬日漫漫的,誰敢不惜糧?
我五歲那年掉淖池了,是土豆爹救了我。爹蹲在屋角低聲說,人家娃犯事回來了,咱得讓娃冷天覺到暖呢。
娘提起衣襟擦擦眼,悉悉索索一陣響,木桌上就擺了一壺?zé)?、兩碟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