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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蠶形玉佩淺述

      2017-06-23 10:11李鈺
      文物天地 2017年3期
      關鍵詞:玉佩

      李鈺

      如果說對食物和繁衍追求是人類和其他生物所共有的天賦行為,那么對“衣飾穿戴”的需求,則可以說是退化了皮毛的人類所獨有的。人類對衣著的最初選擇似乎都是就地取材的樹葉和毛皮,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人類對衣料的追求也發(fā)生變化,大約在新石器時代,世界各地的人類先后發(fā)明了紡織技術,而紡織所用的纖維也因地制宜多種多樣,其中使用最普遍的是各種麻織品,但是最具特色的當屬古印度最先采用的棉花和棉織品,以及古中國長期特有蠶絲和絲織品。起源于中國的蠶桑絲綢塑造了整個大中華文化圈的衣飾文化,時至今日仍然是中國乃至東方的文化標志,因而以衣飾需求興起的“蠶桑”崇拜在中國興起也是必然。

      一、蠶桑崇拜的形成

      蠶(圖一),鱗翅目昆蟲,古人最早把野生蠶繭剖開的目的可能只是為了采食蠶蛹,但是很快先民們就發(fā)現(xiàn)蠶繭更為重要的用途——從蠶繭中分離出的絲線,是絕佳的制衣材料。如果沒有這段近乎傳奇的經(jīng)歷,今天的蠶,可能會和它的各類近親一樣,被視為一種普通的蠕蟲或蛾子任其自生自滅罷了。

      迄今為止,全世界發(fā)現(xiàn)最早的絲織品是河南滎陽市青臺村仰韶文化遺址中發(fā)現(xiàn)的一片羅織物(圖二),距今已有5600多年的歷史。然而,人類關于蠶桑形象的刻畫早在距今73007100年左右的蚌埠雙墩遺址中就已有呈現(xiàn)。在距今5000多年的河姆渡遺址中發(fā)現(xiàn)的一枚帶寫實蠶紋的象牙杖首(圖三),蠶的形象在當時等級極高且?guī)в猩駲嘣⒁獾氖罪椛铣尸F(xiàn),確證了在史前的中國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對蠶桑主題的崇拜現(xiàn)象。

      此后,蠶的形象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不同時期的裝飾品上,最常見的形式是玉雕的蠶形佩飾??脊虐l(fā)現(xiàn)最早將蠶的形象單獨雕琢成玉器的現(xiàn)象,始于北方遼河流域的紅山文化。蠶和其他各種不同的動物造型一樣,屢次出現(xiàn)在殷商時期的小型玉佩飾中。繼起的西周對蠶的形象格外偏好,在貴族組佩、發(fā)飾、腕飾上經(jīng)常能見到大小、形態(tài)、材料不一的蠶形玉佩,這種小型玉佩與西周飾品中常見的紅瑪瑙珠、碟形釉砂珠一樣,有著非常靈活的搭配風格。春秋時期的蠶形玉佩數(shù)量驟減,風格也發(fā)生明顯變化。戰(zhàn)國時期,蠶形玉佩基本消失,漢代始見的金屬質(zhì)蠶形配飾也只是曇花一現(xiàn),在此以后獨立的蠶形配飾徹底消失。清代以后再度出現(xiàn)的蠶形配飾,已非出自原始的崇拜,只能稱之為一種復古的表達而已,故也不在本文的討論范圍內(nèi)。

      人類最早的衣飾需求,還只能使中國人對蠶產(chǎn)生必要的關注和好感。真正誘發(fā)了人類對蠶的哲學思考,是蠶的有趣的進化形態(tài),蠶能“蛹以為母,蛾以為父,三俯三起”的成長變化和吐絲造繭的功能,使其成為古人心目中一種帶有“復活”“永生”的神格存在。正因如此,從被神格化的蠶所結蠶繭中繅制的絲線,以及用這絲線織成的絲帛也就同樣成為一種神性的表現(xiàn)。所以在成書于舂秋的《國語》中將玉和帛并稱“二精”,在祭祀先王的儀典中位列第二,在“三牲、四時、五色、六律”之上,到了戰(zhàn)國時期,甚至還有“蠶為龍精”的說法被廣泛接受,而從絲綢現(xiàn)世之初,就一直沒有離開在古代象征無上權力的神圣祭壇。這也無怪乎戰(zhàn)國思想家荀子在其《蠶賦》一文中稱蠶可成禮樂、分貴賤,盛贊蠶能“屢化如神,功被天下,為萬世文”。除了蠶以外,古人對“復活”“永生”的向往而產(chǎn)生的崇拜現(xiàn)象,還有很多其他的表現(xiàn)形式,例如古埃及所崇拜的以蜣螂為原型的象征重生的圣甲蟲,中國古代崇拜的可以金蟬脫殼羽化飛升的蟬等。古人對蠶的這種認識,可能也是戰(zhàn)國以前蠶形玉佩大為流行的主要原因。

      二、不同時期的蠶形玉佩

      (一)紅山文化的蠶形玉佩

      目前所見的蠶形玉佩多為實體的圓雕小件,始見于距今5000余年前的紅山文化遺址。20世紀80年代初期,在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巴林右旗那斯臺遺址中出土了蠶形玉佩4件,與其在同一遺址出土或采集的玉器還有包括玉豬龍、玉鶚、玉魚、勾云佩等在內(nèi)的一百多件文物。出土的紅山文化蠶形玉佩(圖四)玉質(zhì)呈青綠色,幾乎不透明的蠟質(zhì)光澤。蠶形背部呈圓柱狀,腹部略呈扁平狀,頂部平整,由陰刻環(huán)紋做口,雙目為減地浮雕的微凸圓形,器身上半部用逐節(jié)減地法制成規(guī)則的凸弦紋,下半部光潔無雕飾,尾部向腹部微翹,呈圓尖狀,兩側(cè)有直徑很大的對鉆圓孔。

      綜合多件考古樣品和民間藏品來看,紅山時期的蠶形玉佩有兩個主要特征:其一,器型較大,通常大于此后任一時期的作品,圖四展示的樣品長7.98、厚2.6厘米,同一遺址中還出土過另一件長9.9、厚3.8厘米的蠶形玉佩,民間藏紅山文化蠶形玉佩平均尺寸也較大,這是此后任一時期都沒有過的。其二,側(cè)面鉆孔,在側(cè)面近前端進行大直徑橫向?qū)︺@孔,這與后世的殷商和周代蠶形玉佩的鉆孔位置有很大差別,蠶形玉佩最為盛行的西周,通常是在玉蠶頭部下側(cè)進行直角對接鉆孔,殷商和舂秋時的玉蠶雖然存在個別側(cè)面橫向鉆孔的樣品,但是位置通常也在玉蠶頭部的非顯著位置進行。

      紅山文化玉蠶的這兩種特征,或許暗示著當時的蠶形玉佩和殷商以來的蠶形玉佩在使用上有很大差別。出土了大量玉器的那斯臺和牛河梁遺址在當時的建筑形態(tài)主要是女神廟、祭壇和積石冢群,這或許說明紅山文化的蠶形玉佩的首要作用可能是祭品或隨葬品,而并非供人在日常佩戴的普通裝飾品,其中還可能與當時的巫術或原始宗教有關。

      (二)殷商時期的蠶形玉佩

      距今3100-3500余年的殷商時期是中國古代制玉的第一次巔峰期,河南安陽殷墟、山東青州蘇埠屯和山東滕州前掌大等殷商大墓中都出土了數(shù)量繁多、品種豐富的各類玉器,其中殷商時期有一個很大的玉器門類就是肖生玉器,安陽殷墟婦好墓出土了龍、鳳、虎、牛、象、鶚、魚、鸚鵡等諸多動物形象的玉器,但是出土的蠶形玉佩數(shù)量不多,公開的考古資料也相對較少。

      其中比較典型的殷商時期的蠶形玉佩是1953年在河南安陽大司空村殷墟墓出土的兩枚玉蠶,其中一枚(圖五)為不透明的白玉材質(zhì),玉質(zhì)應為當?shù)爻霎a(chǎn)的某種軟玉,蠶長3.1厘米,圓頭細尾,蠶身平直,通體等距刻畫為7節(jié),吻部刻畫V字槽作開口。該蠶形玉佩出土時由絲織品包裹,與它一同出土的商代銅片上,還留有絲織品的痕跡。

      蠶形玉佩出土數(shù)量較少并不代表殷商時期的人們不重視植桑養(yǎng)蠶,相反,“蠶”“桑”“絲”三個字是甲骨文中多次提及的最早的漢字之一,有學者統(tǒng)計,這三個字在甲骨文全集中的記載高達15次,分別涉及農(nóng)業(yè)、卜筮、國家統(tǒng)治和社會生產(chǎn)等多個領域,在現(xiàn)存的一片甲骨卜辭中提到“蠶示三牢,八月”,其所指的就是當時以隆重的“三牢”之禮(《甲骨續(xù)存補編》解釋“貞元示五牛,蠶示三?!?,因此當時的“三牢”可能指用三頭牛做祭禮)祭祀蠶神,這足以說明商代人對蠶桑養(yǎng)殖和絲綢生產(chǎn)相當重視。殷商時期蠶形玉佩數(shù)量不多的原因或許與當時藝術所要表達的訴求以及殷商本身的文化形態(tài)有關,縱觀整個殷商的玉器乃至青銅器的題材,以龍、虎、鶚和其他展現(xiàn)威嚴的怪獸形象居多,另外也會出現(xiàn)一些奴隸、人頭、獸首等奉侍或祭品形象,這兩類題材所要表達的既非對生存需要得到滿足的祈盼,也非對復活、永生的追求,它們所共同彰顯的主題是權力,商代流行巫蠱卜筮,他們相信人死后會有另外的世界,長生或復活對他們而言或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死后也要與生前一樣享有至尊的權利和威望,商代大墓中的陪葬品多為實用器,且有殉葬傳統(tǒng),在這些原因的多重催化下,蠶形玉佩或許就顯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三)西周時期的蠶形玉佩

      真正將對蠶形玉佩的喜愛發(fā)揮到極致的是西周。公元前1046年周武王建周,定都鎬京(今陜西西安),史稱西周。西周有著一套森嚴而完善的宗法禮樂制度,禮樂制度中最具代表性的為“列鼎列簋”制度,通過規(guī)定飲宴時所能陳列的食器數(shù)量,對貴族的不同等級身份進行劃分。在輿服方面,西周人首創(chuàng)了標志貴族身份等級的“組佩”制度,《禮記》描述當時的貴族“上車以和鸞為節(jié),下車以佩玉為度……行步則有環(huán)驪之聲”,西周組佩制度是首次以律法形式對貴族配飾使用和搭配方式的要求進行約束,為歷朝歷代輿服制度的編制開創(chuàng)先河并提供藍本。

      西周組佩制度雖然有一定的制式和等級,但是只要不出現(xiàn)僭越行為,在組配的具體裝飾形態(tài)上還是有很多靈活,包括束絹形佩、盾形佩,以及獸面、龍、鳥、魚、蟬、兔、貝等小型肖生玉佩,但是其中數(shù)量最多,形制最豐富的一種當屬蠶形玉佩。學者朱曉麗在《中國古代珠子》一書中提到,“周人對小蠶的喜愛無疑來自他們擅長的家蠶養(yǎng)殖和絲綢紡織,《詩經(jīng)》中也經(jīng)常涉及采桑養(yǎng)蠶的背景”,這誠然是蠶形玉佩在西周流行的重要原因之一,但是背后可能有一些深層次的原因,在上文中已有所述及。

      蠶形玉佩是西周最常見的玉器主題,在多個西周遺址中都曾批量出土,比較著名的有山東濟陽劉臺子西周早期墓葬、陜西韓城梁帶村西周墓地、河南三門峽西周虢國墓葬群和陜西寶雞茹家莊西周漁國墓地,這些墓葬遺址中出土的玉蠶數(shù)量較多,品種也相對豐富;除此以外,山西曲沃晉侯墓群、河南平頂山應國墓葬等西周至舂秋時期的墓葬群中也有蠶形玉佩出土。

      綜合現(xiàn)存的考古資料并進行比對后發(fā)現(xiàn),西周時期的蠶形玉佩主要有以下幾種基本形制:

      1.弓背直蠶形玉佩(圖六),截面近圓形,近首端頂部底部直角孔。形似活蠶,蠶腹扁平,蠶背微弓,鈍頭細尾,圖中樣品為7節(jié)。見于西周早期的寶雞茹家莊西周弓加魚國墓地、山東濟陽劉臺子墓葬。

      2.曲弓蠶形玉佩(圖七),截面近圓形,近首端頂部底部直角孔。形似活蠶,蠶身微呈曲弓形,蠶尾內(nèi)翹,鈍頭細尾,圖中樣品為5節(jié)。見于西周早期的寶雞茹家莊西周弓加魚國墓地、山東濟陽劉臺子墓葬。

      3.尖尾弓蠶形玉佩(圖八),截面近矩形,近首端側(cè)面橫穿孔。蠶身弓起,蠶尾內(nèi)翹,鈍頭尖尾,圖中樣品為5節(jié)。見于西周早期的寶雞茹家莊西周弓加魚國墓地,數(shù)量稀少。

      4.彎弓蠶形玉佩(圖九),截面近矩形,近首端頂部底部直角孔。蠶身呈彎弓形,蠶尾內(nèi)卷,圖中樣品為6節(jié)。見于西周早期的寶雞茹家莊西周弓加魚國墓地、山東濟陽劉臺子墓葬,較為常見。

      5.直蠶形玉佩,截面近圓形,近首端頂部底部直角孔(圖十),也有底部橫鉆孔樣品。形似活蠶,蠶身平直,頭圓尾鈍,多細長。見于西周早期的寶雞茹家莊西周弓加魚國墓地、山東濟陽劉臺子墓葬和西周晚期的三門峽虢國墓地2009號墓、2012號墓等。

      6.矩面直蠶形玉佩(圖十一),截面為矩形,近首端頂部底部直角孔。蠶身平直,頭方尾尖,多細長。該形象為對類型V寫實玉蠶的抽象化表達,在西周早期的寶雞茹家莊西周弓加魚國墓地和山東濟陽劉臺子墓葬中均有出土(圖十二),風靡整個西周時期。

      7.矩面弓背直蠶形玉佩(圖十三),截面為矩形,近首端頂部底部直角孔。蠶腹扁平,蠶背微弓,鈍頭尖尾,圖中樣品為5節(jié)。該形象為對類型Ⅰ寫實玉蠶的抽象化表達,多見于西周中晚期,考古樣品參考西周晚期的三門峽虢國墓地2012號墓出土的串飾。

      8.矩面曲弓蠶形玉佩(圖十四),截面為矩形,近首端頂部底部直角孔。蠶身微呈曲弓形,蠶尾內(nèi)翹,鈍頭細尾或尖尾。形象為對類型Ⅱ?qū)憣嵱裥Q的抽象化表達,見于西周早期的寶雞茹家莊西周弓加魚國墓地、山東濟陽劉臺子墓葬,并延續(xù)到西周晚期,數(shù)量較多。

      9.半月弓蠶形玉佩(圖十五),截面近圓形,近首端頂部側(cè)面三向穿孔。蠶身呈半月弓形,又似璜形,首尾相對,平首圓尾,圖中樣品為10節(jié)。目前僅見于西周中期扶風強家村1號墓。

      10.有足蠶形玉佩大類,以上9類主要是按照玉蠶的形狀和截面形態(tài)所做區(qū)分,基本已能囊括西周常見的蠶形玉佩。值得注意的是,還有一些形狀與以上各類大致相同,但是蠶首下方刻畫了胸足形象的有足蠶形玉佩。這類蠶形玉佩的穿孔通常也位于玉蠶頭部下方突出的胸足與蠶身的夾角處。這類玉蠶既有形態(tài)高度寫實的樣品(圖十六、圖十七),也有像上面幾類一樣的抽象化作品(圖十八、圖十九),但是對胸足的刻畫無疑使玉佩對蠶的表現(xiàn)更加嚴謹和明確。這些有足蠶形玉佩多見于西周晚期的各個墓葬,并延續(xù)到春秋時期,而且不同形制的玉蠶經(jīng)常同時出土,故而將其合并作為一個大類進行探討。

      上述十類是西周時期常見的單純玉蠶形象的玉佩,其中除西周晚期的個別樣品外(如圖十五、圖十七),西周時期的蠶形玉佩通常都是長度在1-4厘米的小型配飾,而且縱觀西周時期,蠶形玉佩的形象有精確化、抽象化的傾向。并且從雕刻工藝和使用材料方面來看,西周中晚期的水平也普遍好于早期。

      除了這些單純以蠶為原型的玉佩以外,西周時期,蠶的形象與其他元素交融后出現(xiàn)了一些相對特殊的衍生品。鄭州大學的崔天興博士曾專門撰文論述虢國墓地出土的馱鳥蠶身龍首玉佩(圖二十),認為這件玉佩“如新鄭春秋大墓的蓮鶴方壺那樣開創(chuàng)了春秋時代的精神先河”,并進一步分析了西周及以前龍紋蠶身玉器的文化淵源,這件玉器也是能印證“蠶為龍精”“玉帛為二精”等古代說法的實物證據(jù),也是探尋玉文化、龍文化和蠶桑文化的傳播與交融的關鍵環(huán)節(jié)。除這件文物以外,崔天興博士和孫機先生還分別指出過另外的一些蠶與龍紋、虎紋等元素結合的西周玉佩飾(圖二十一、圖二十二),這些文物雖為蠶形玉佩所衍生,但是已不適合將其視作單純的蠶形玉佩用上文提出的分類體系加以區(qū)分。

      總體而言,西周是蠶形玉佩最為流行的一段時期,有關蠶桑絲綢崇拜的很多神話細節(jié),可能也是在西周才正式定型并體系化。殷商時期的人雖然也祭祀蠶神,但是當時祭奠“蠶神”或“先蠶”可能只是一種沒有確定身份的精神假托。《周禮·天官·內(nèi)宰》記載,“中春,詔后帥外內(nèi)命婦始蠶于北郊,以為祭服”,可見西周時對蠶神的祭祀就已經(jīng)成為一種固定禮儀被寫入當時的指導性法律文件《周禮》,自此以后,幾乎歷朝歷代都會在儀典中寫入“先蠶禮”。雖然不能確定西周時所祭祀的蠶神是否就是《史記》中提到的軒轅黃帝之妻,蠶神嫘祖,但是幾乎能確定當時已經(jīng)有了指向明確的蠶神,而且每年農(nóng)歷三月要由王后帶領眾妃嬪在北郊祭祀。此外上文中述及的蠶有關“復活”“永生”的含義,及其與玉文化和龍文化的關系,也都能從西周時期的出土文物中得到印證。

      (四)春秋時期的蠶形玉佩

      公元前770年,周平王東遷洛邑,史稱東周,東周的前半段(公元前770-476年)即為春秋時期,這個階段是中國由“宗法禮樂大一統(tǒng)”(西周)向“群雄爭霸百家爭鳴”(戰(zhàn)國)轉(zhuǎn)型的過渡階段,生活在這個時期的孔子,將這段時期描述為“禮崩樂壞”。此時周王室對分封諸國的約束力量不斷減弱,僭越行為屢見不鮮。

      春秋初期,西周晚期流行的蠶形玉佩(圖二十三)仍不難見到,但是金聲玉振、環(huán)佩相鳴的優(yōu)雅已經(jīng)不再適合圖謀霸業(yè)的春秋,由宗法和神權支撐的社會信仰也越來越世俗化,不多時春秋各國都自發(fā)從《周禮》的繁文縟節(jié)中解脫出來。這種改變影響到衣飾風格,玉組佩作為貴族身份等級的象征雖然未被取消,但是舂秋時期的人對其作了一系列的簡化,減少了不便佩戴的項飾和組佩中獨立配件的數(shù)量,實用性不強的蠶形玉佩自然首當其沖。很多舂秋時期的佩飾上直接不再搭配蠶形玉佩,少數(shù)保留下來的蠶形玉佩也更加抽象化,并在組佩中扮演璜(圖二十四)或觽(圖二十五)等有實際作用的角色,而且器型也相較西周有所加大。

      蠶形玉佩戰(zhàn)國以來幾乎絕跡,有關這一點,可能與戰(zhàn)國時蠶桑絲綢被去神格化有關。中國絲綢博物館館長趙豐先生認為,在生產(chǎn)力的進步和當時的思想解放運動的雙重推動下,絲綢在戰(zhàn)國時期已經(jīng)變成一種商品,雖然仍然非常昂貴,但是已經(jīng)被世俗化了。因而植桑養(yǎng)蠶的活動也就成為一種純粹的經(jīng)濟行為,再加上西周時期的組佩制度在此時已經(jīng)整體衰落,與蠶形玉佩搭配的主體裝飾物已不存在,蠶形玉佩也就隨之沒落。

      但是蠶的形象并未就此消失。戰(zhàn)國到漢代的玉璜和玉壁上經(jīng)常見到一種被稱為“臥蠶紋”的裝飾紋樣,有學者認為是對蠶的抽象演化而來,不過這個說法尚存爭議,由于不屬于本文的討論范疇,故不贅述。而1984年從陜西石泉縣出土的漢代鎏金銅蠶(圖二十六),則確為寫實程度非常高的重要文物。此后,在河北定州市靜志寺塔地宮也出土了兩枚漢代的鎏金銅蠶,現(xiàn)藏于定州市博物館。另據(jù)《后漢書》記載,“永嘉末,發(fā)齊桓公墓,得水銀池金蠶數(shù)十箔,珠襦、玉匣、繒彩不可勝數(shù)”,此后的其他古代文獻也側(cè)面證實春秋至魏晉間,貴族墓葬中常有金質(zhì)或銅質(zhì)蠶形文物陪葬的現(xiàn)象。從現(xiàn)存考古資料來看,這些金屬的蠶形文物高度寫實,且都沒有穿戴孔,顯然不是佩飾。上海交通大學唐啟翠博士結合蜀王蠶叢的傳說和“嫁金蠶”的典故,認為“金蠶具有保護促使春蠶繁孳的功能,儼然就是蠶母神的物化”,并且金蠶雖非貨幣,在古代卻可能有金蠶能致富的相關理念。這些理念已經(jīng)與西周時期對玉蠶的崇拜有很大變遷,因此本文認為不宜等同而論。

      當蠶形玉佩在中國已然銷聲匿跡的時候,地處中南半島的緬甸卻在當?shù)匕l(fā)展出了另一種非常類似的配飾(圖二十七),這類配飾常用當?shù)氐囊环N綠色軟石制作,除了類似蠶蛹的形象以外,還有象、虎、怪獸等形象。美國學者賈梅·艾倫(JameyAllen)將這種類蠶形的石質(zhì)配飾稱為“蠐螬(grubs)”,認為這種配飾帶有強烈的驃文化(Pyu)色彩。這種蠕蟲形象通常身形平直,而不似蠐螬那樣身形蜷曲,而且據(jù)蔣猷龍教授考證,緬甸可能在3世紀時已在蜀漢的幫助下發(fā)展蠶業(yè),中南半島使用野蠶繭繅絲的歷史則可能更久,因此不排除這種佩飾是以蠶為原型的可能性。不過,長期以來,這種地方配飾只在當?shù)亓鱾?,不為外界所知,而且缺乏足夠的考古與文獻資料來證實其制作年代,故而在此只對其簡單提及,不再進行深入探討。

      三、西周蠶形玉佩的使用方式

      上文分別對古代蠶形玉佩產(chǎn)生的思想基礎和不同時期的蠶形玉佩進行了簡要梳理,但是另一個重要的問題是蠶形玉佩在當時到底是如何搭配和使用的。

      蠶形玉佩在西周時期最為流行,在當時的大型貴族墓葬中,有時一次就可出土數(shù)十枚形形色色的蠶形玉佩。從目前的考古資料上來看,它們常與珠子或其他諸如玉貝、玉魚、束絹形佩、觽形器、帶紋飾的玉勒等其他小件一起作為組佩的點綴(圖二十八),西周時期的蠶形玉佩在組佩上并沒有固定的用法或搭配形式,有時甚至不考慮其對稱性(圖二十九)。

      不過有些時候,蠶形玉佩也可能作為主體和西周時期常見的圓桶形或竹節(jié)形紅玉髓珠穿綴在一起,作為組佩體系之外的腕飾(圖三十)或項鏈(圖三十一)使用。很多出土的蠶形玉佩有明顯的使用痕跡,甚至有殘損樣品被修復后繼續(xù)佩戴的現(xiàn)象,結合西周時期的喪葬風俗可知,大部分出土的蠶形玉佩及其搭配成的首飾有可能本身就是墓主人的生前愛物。因此,這些首飾的搭配形式及其與其他珠玉佩飾的組合,很可能本身就是墓主人當年自行選擇和設計的。

      這里需要提到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河南三門峽虢國墓地中的201l、2012號墓的墓主人,分別是西周晚期虢國君主虢季的太子(2011號墓)和夫人梁姬(2012號墓),這兩座墓葬中在兩位墓主人的腕部各出土了兩串非常完整的精美手串(圖三十二),這四串腕飾乍看上去風格類似,仔細觀察卻能發(fā)現(xiàn)它們所選用的佩飾有很大不同。2012號墓出土于墓主人右手邊,這串包含21件組件的腕飾包含1件獸首形佩、1件鳥形佩、9件蠶形佩、2件蚱蜢形佩和8件玉管;2012號墓4左手腕飾則由紅玉髓、釉砂和綠松石珠穿綴而成。相比之下,2011號墓出土的2件腕飾則都是由獸首形佩、紅玉髓和綠松石珠穿綴成的,兩條腕飾上共使用了14枚獸首形佩。這兩個墓葬出土腕飾的顯著區(qū)別,可以體現(xiàn)當時男性和女性在飾品選擇乃至審美觀點的不同,意味著兩位身份不同的墓主人有截然不同的訴求——2011號墓的墓主人為虢國儲君,處在其所轄領地的權利巔峰,因此他本人或者為他送葬的人希望使用獸首形佩,來彰顯他生前死后的威嚴和權力;2012號墓的墓主人為虢國夫人,雖然有著母儀天下的崇高地位,但是作為女性,她在當時不宜過分彰顯權力,而且她本人可能喜歡生動活潑的肖生玉佩,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在右手腕飾上占絕對主體的9件蠶形玉佩,也說明在“男耕女織”的社會整體環(huán)境下,女性在當時需要承擔的本分。

      蠶形玉佩只堪稱蕞爾小器,曾經(jīng)的輝煌也已逐漸彌散在歷史的長河中。但是,蠶桑文化和絲綢為中國帶來的改變和影響卻是永恒的:自7000年前的先民們發(fā)現(xiàn)蠶桑和絲帛之日起,珍罕的絲綢就一直被人敬為上天的恩賜,祭壇上的蠶和絲綢乃至桑樹都紛紛被賦予神格,自此,蠶便成了能“屢化如神”的重生信符,絲帛也成為與玉并稱的“精物”;到戰(zhàn)國以后,人們逐漸對蠶和絲綢的認識更加理性化,僅存的有關蠶桑的祭奠之訴求也更加實際,與蠶形玉佩有關的信仰基礎不斷流失,蠶桑絲綢行業(yè)逐漸演變成一種經(jīng)濟行為,絲綢也從有身份限定的祭品逐漸演變成單純的財富;但是此時,精美昂貴的絲綢卻在對外交流和國際事務中扮演了另一種重要角色,“玉帛”從先秦的祭祀禮器逐漸被賦予了和平友善的重要標識,而從陸上和海上輸送到西方的絲綢也使中國成為大陸另一端的歐洲人神往的圣地,無怪乎李?;舴覍⑦@條貫穿東西方、串聯(lián)整個舊大陸文明的交通要道命名為“絲綢之路”。這種來自遠古的文化推力直到今天仍綿綿不絕,我國的“一帶一路”政策和崇尚“君子比德于玉”的傳統(tǒng)文化號召,還在不斷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動力。至此,似乎已經(jīng)不再能看到蠶和蠶形玉佩的身影,其實不然,“蠶為龍精”,關于蠶的原始信仰從未湮滅,只是被古人融會而內(nèi)化到每一位龍的傳人的骨子里去了。

      (責任編輯:阮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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