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晨
喜歡做夢。亦喜歡解夢。
弗洛伊德似曾喃喃過,夢是補償。但壓抑卻常在夢中將自己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最喜幽深奇詭的夢境,如喜那灼燒入喉的苦艾酒,枕一場黃粱,灌一口陳釀,虛虛實實反反復復而不知疲倦。最常見的夢是半山腰一幢瓦屋,浸在月色中的懸崖,或是蒼茫大漠中奇詭的孤城,一隊隊駱駝如紙影般行走,一個人提起剛縫的皮袋,吞咽下一口又一口烈酒。工
聽說,夢是折射,便喜解夢。又或許只是沉迷其中不愿醒來,便依著講述,一遍遍重溫舊夢。這大概是人類的共性。
便去大橋下聽解夢。解夢攤上的紅板露出幾塊深棕色,那是算命用的。解夢的老人低著頭,從無框眼鏡的上方看人,仿佛也還在夢中,又像在不屑著什么。然后便開始解夢,把一個整體分割成一個個場景,搖搖晃晃模模糊糊,像永遠也調(diào)不好的焦距。
其實無所謂,喜愛與相信不必調(diào)和得太勻稱。所謂夢,本就不需解得過于清晰,品一品陳年佳釀,也不必列出其所含元素來。聽完,便離開,獨自品嘗。
又有一夢,再去找他,重復的過程就如午夜醒來又眠去那般單調(diào)乏味又身不由己,像上了酒癮??上魰眩埔矔?,解夢的老人總是只減不增,以至蕩然無存。或許,這只是一場夢,即使,那是另一人的人生。
夢醒歸去,正是夢最溫柔的照拂。一切皆夢,一切皆醉,便無痛感。或許,只是喜歡逃避,文字不是人類最好的避難所,夢才是,即使它給予更深的災難?;蛟S人類所愛,便是在這無法承受的沉重中清醒,感觸到柔軟的被褥,然后慶幸著,夢已醒來。
所以,仍喜歡做夢。仍喜歡解夢。
五百年的修行,何人可確定,這不是那株菩提一個悠久而冗長的舊夢?
夢中,梵香四溢,如入佛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