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原
摘要:中國文學外譯是中國文化走向世界的重要窗口,承載著在中外文明對話中建構中華文化圖景的重要使命。在中國文學外譯中,如何選擇合理的翻譯策略,使譯文盡可能符合目的語讀者的語言習慣和要求,又能注重保留中國文學作品的源語文化特色,是廣大翻譯工作者研究的重要課題。以張愛玲《金鎖記》英譯本為例,考察了張愛玲在自譯時對源語文化元素的英譯處理,分析了其翻譯策略的選擇。
關鍵詞:中國文學外譯;翻譯策略;張愛玲;自譯;《金鎖記》
中國文學外譯是推動中國文化“走出去”的重要手段,承載著在中外文明對話中建構中華文化圖景的重要使命。如何選擇合理的翻譯策略,使譯文能夠跨越東西方文化差異等因素所引起的意義表達鴻溝,盡可能符合目的語讀者的語言習慣和要求,具有良好的可讀性,又能在譯文中注重保留中國文學作品的源語文化,實現中國文化特色的跨文化再現,使中國文化被世界人民了解和接受,是廣大翻譯工作者研究的重要課題。
一、中國文學外譯的翻譯策略
文學翻譯首先是語碼轉換活動,文本意義的跨語際再現應是文學翻譯的首要任務。[1]“在過去的文學(漢英)翻譯中,對中國文化因素的處理主要有兩種手法:以原語文化為認同的異化原則和以目的語為歸宿的歸化原則。”[2] “異化”與“歸化”,在文學翻譯中究竟哪一種翻譯策略和方法更有利于不同語言文化背景之間的溝通和相互理解?一般說來,在將外語譯成本族語時大多數譯者會習慣性地采用歸化,而將本族語譯成外語時則往往選擇異化。其實,“‘歸化和‘異化各有其長,亦各有其短?!盵2] “應該說,翻譯中‘歸化和‘異化不僅是不矛盾的,而且是互為補充的。文化移植需要多種方法和模式?!盵3]因此,在文學翻譯中應該合理選擇、靈活運用這兩種策略。
二、張愛玲《金鎖記》英譯本的翻譯策略選擇
張愛玲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一位才華橫溢的雙語作家和翻譯家,《金鎖記》是其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著名文學評論家夏志清先生在《中國現代小說史》一書中稱其為“中國自古以來最偉大的中篇小說”[4]。而其譯版則命途多舛,直至1967年,其改寫本 The Rouge of the North才由英國凱塞爾出版社出版。1971年她才又將《金鎖記》譯為The Golden Cangue 并收入Twentieth-Century Chinese Stories,歷盡坎坷。由于張愛玲集譯者與原作者于一身,故其自譯《金鎖記》時,對原作品在敘事策略、情節(jié)編排、人物刻畫等方面都作了較大幅度的調整,將翻譯與雙語創(chuàng)作交織在一起,使譯文文本呈現出“譯中有作、作中有譯”的特色,合理地選擇了異化為主、歸化為輔的翻譯策略,根據不同的源語內容靈活使用了直譯、音譯、“直譯+釋意”、“直譯+文外注釋”、“音譯+釋意”、“音譯+文外注釋”、“中英雙語雜合”等多種翻譯方法。下面通過具體實例考察張愛玲在自譯時對源語文化元素的英譯處理及其翻譯策略的選擇。
(一)書名的翻譯
《金鎖記》的書名,形象地表明了小說中的女主人公被黃金枷鎖鎖住后反抗、掙扎直至心理變態(tài)的激烈程度,具有濃厚的東方情結。張愛玲先后將其譯成 The Pink Tears(粉色的眼淚)、The Rouge of the North(北地胭脂)和 The Golden Cangue(金枷鎖),特別是The Golden Cangue,采用嚴格直譯的方法,保留了原書名的文學特點和文化氛圍。
(二)成語、習語的翻譯
《金鎖記》雖然篇幅不長,卻出現了大量的成語和習語。在《金鎖記》的譯文文本中,對這類成語和習語,張愛玲都盡可能地保留和傳揚了中國習語文化濃厚的民族色彩和豐富的文化內涵。
例1:七巧聳了聳眉毛笑道:“得了,你那些狐群狗黨里頭,又有誰是靠得住的?” [5]
Chi-chiao lifted her eyebrows and said,smiling,“Go on! You and that Pack of foxes and dogs you run with,who is there thats half way reliable?” [6]
“狐群狗黨”是漢語中的成語,張愛玲在這里采用直譯的方法,讓西方讀者讀起來更有異國風味。但是,在中國用狗來比喻人常帶有貶義的色彩,而在以英語為母語的西方國家狗往往代表忠誠、忠實,通常與好的東西聯系在一起。對不了解中國文化的英美讀者,此處的直譯處理,可能會產生與中國讀者不同的理解。類似的情況,張愛玲都采用了同樣的翻譯方法。如將“兵來將擋”譯為“an army comes and generals fend it off”;“龍生龍,鳳生鳳”譯為“Dragons breed dragons, phoenixes breed phoenixes”;“長命百歲”譯為“Long life, hundred years or longevity”;“一白遮三丑”譯為“Whiteness alone hides three blemishes”;“女大十八變”譯為“Girls change eighteen times as they grow”;“生米煮成了熟飯”譯為“the rice was already cooked”;“娶了媳婦忘了娘”譯為“Take a wife and the mother is forgotten”等。
例2:長白你可是年紀小著呢,就是喝西北風你也得活下去呀! [5]
You still have your life to live,even if there's nothing to eat or drink but the northwest wind![6]
“喝西北風”是漢語中有特定含義的民間俗語,常用來形容生計艱難,缺吃少喝。張愛玲在翻譯該俗語時,采用了“直譯+釋意”的方法,先是將該詞的字面含義用“theres nothing to eat or drink”表達出來,然后再加上“but the northwest wind”進行解釋,既忠實于原文又盡量幫助外國讀者更好地理解這一生態(tài)文化。
(三)中國傳統(tǒng)習俗的翻譯
許多中國傳統(tǒng)習俗,如果不加解釋,多數英語讀者難以理解。
例3:這會子有這么勢利的,當初何必三媒六聘地把我抬過來?[5]
If you are going to be so snobbish, why did you bother to carry me here in a sedan chair,complete with three match-makers and six wedding gifts? [6]
“三媒六聘”是中國舊式婚姻的習俗,“三媒”指男、女方聘請的媒人和給雙方牽線搭橋的中間媒人;“六聘”指古代結婚的納禮、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迎親等六個程序。張愛玲在翻譯時采用“直譯+解釋性翻譯”的方法,使目的語讀者易于理解。
(四)意象翻譯
對《金鎖記》中涉及的意象翻譯,張愛玲采用了異化為主、歸化為輔的翻譯策略,在傳遞原作意境美的同時,注重韻律上與英語的契合,保持了原作的形式美和音韻美,從而在意象翻譯的過程中很好地體現了翻譯的“雜合”性。
例4:年輕的人想著三十年前的月亮該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像朵云軒信箋上落了一滴淚珠,陳舊而迷糊?!?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5]
To young people the moon of thirty years ago should be a reddish-yellow wet stain the size of a copper coin,like a teardrop on letter paper by To-yün Hsüan*,worn and blurred.* To-yün Hsüan ( Solitary Cloud Studio) was famous for its fine red-striped stationary,popular down to the thirties.…… The moon of thirty years ago was gay,larger,rounder,and whiter than the moon now[6].
朵云軒是上海一家以經營蘇杭雅扇、詩箋信紙、文房四寶、書畫裝裱等而聞名全國的百年老店。在這里,張愛玲使用了“音譯+文外注釋”的方式,押頭韻的使用不僅傳遞了漢字本身的意境美和形式美,更使譯文具備了獨特的音韻美,融“音、形、意”三美于一體,使其在新的文化語境中可以更好地為讀者所接受。
譯文中“worn and blurred”包含了一個鼻音和兩個長元音,讀起來既和緩又蘊含著滄桑;后又用“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等飽含響亮元音的語言來描寫,充滿了歡愉的氣氛,譯文中“gay,larger,rounder,and whiter than the moon now”,其中的長元音和雙元音同樣飽滿如月,使譯文讀者獲得與原文讀者同樣的感受,充分體現了意象翻譯的“雜合”性。
三、結語
在全球化的歷史文化語境下,如何文學作品翻譯中如何合理地選擇翻譯策略,靈活地使用翻譯方式,使中國故事既充滿濃厚的“中國味道”,向世界展示中國語言文化的博大精深和無限魅力,又能讓西方讀者易于理解,樂于接受,使其耳目一新,需要廣大翻譯工作者認真研究,創(chuàng)新思維,不斷提高中國文學作品的翻譯質量。
參考文獻:
[1]李琴.中國文學外譯是文化傳播的重要手段[N].中國社會科學報,2014,04.25.
[2]金惠康著.跨文化交際翻譯續(xù)篇[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4,89.
[3]郭建中.翻譯中的文化因素:異化與歸化[J].外國語,1998(2):16-17.
[4]Hsia,C.T.A History of Modern Chinese Fiction[M].Bloomington & Indianapolis: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99:398
[5]于青,金宏達.張愛玲文集[M].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1996,112-218.
[6]Chang,Eileen (trans.).The Golden Cangue[A].In Joseph S.M.Lau,et al( eds.).Modern Chinese Stories and Novellas: 1919-1949[A].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1:126-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