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洛神的形象在中國的古典文藝作品中時常出現(xiàn),本文通過對曹植《洛神賦》,顧愷之《洛神賦圖》和易至群《洛神戲水》三件文藝作品表達方式的對比,探尋易至群先生對洛神作為現(xiàn)代人更為理性的情感寄托。
【關(guān)鍵詞】:易至群;洛神;洛神賦
一千九百年前,一個卑微帝子對洛水宓妃涌出“仿佛兮若青云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fēng)之回雪的”的盛贊;一千九百年后,易至群先生又用水墨以現(xiàn)代國畫的形式將洛神的意態(tài)重現(xiàn)。歷史上最負盛名的以《洛神賦》為題材的作品是顧愷之的《洛神賦圖》,顧愷之在這幅畫里卻將結(jié)局做了修改,以帝子與宓妃有情人終成眷屬而告終?!堵迳褓x圖》宏大莊嚴(yán),有故事性,作者有意將殘缺的結(jié)局圓滿。而易至群老師的《洛神戲水》更印象化,以洛神為主體,不在執(zhí)著于曹植《洛神賦》里鋪陳的故事,著重塑造了光燦華美的洛神形象。
易至群先生慣用的手法是將背景的顏色做朦朧和渲染的處理。這幅《洛神戲水》中也是一樣,日影、山川、河流全都朦朧成橘紅和橘黃色的一團,讓整幅畫面看起來明亮溫暖。也是因為這樣洛神身著黑色深衣,配正紅飾物,端莊的顏色壓住了背景的輕浮。
將背景朦朧后,突出的自然是人物。洛神的臉,也是此幅畫的視覺中心。在背景亮度過于高的日影的映襯下,人會自覺地把注意落在洛神的臉上。如果要為這幅畫尋覓賦中場景,應(yīng)當(dāng)是那句“過南岡,紆素領(lǐng),回清陽,動朱唇以徐言,陳交接之大綱”,洛神回轉(zhuǎn)素白的脖頸,眉目留戀帝子,說出人神殊途的分別之語。畫中洛神身姿輕靈、衣帶翻飛,沙鷗翔集簇擁,水光晶瑩燦爛。畫中最耐人尋味的是洛神與帝子分別之際,依舊面目含笑。這也是易至群先生作為現(xiàn)代人沉淀了一千多年的智慧后的理性表達——神秘且美的事物永遠高貴。
顧愷之的《洛神賦圖》成全了自己的遺憾,也在畫中成全了帝子和神明,將《洛神賦》這樣一篇求而不得的感慨變成了花好月圓的人神情愛故事。曹植更能洞察人與神明的距離,他知道終將消逝的結(jié)局,有“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dāng)”的洞察,有“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xiāng)”的悲泣。曹植感知人的卑微,相遇時寫洛神遠在河川隔水相望,離去時寫洛神決然消逝、神光影遁,卻依舊以情人的身份看洛神,寫洛神離去時留戀帝子,寄語“長寄心于君王”,聊以慰藉。
易至群先生對洛神的處理要更客觀理性。如果將洛神作情人的身份來看,與帝子分別的表情該是眷戀和痛苦。易至群先生的畫中并沒有體現(xiàn),甚至刻意將似笑非笑、似語非語做洛神的神態(tài),人只能從笑里去猜測洛神究竟是有情還是無情。如果無情,為什么對帝子回眸含笑;如果有情,帝子悲痛欲絕之際為何又帶笑恍然離去?這是易至群先生一種悲觀理性的體現(xiàn),也符合他一貫的神秘偏好。就像他的敦煌飛天系列作品一樣,在表達美的同時也表達了美的易逝,燦爛和消逝依存共生。洛神將瞬時的美和情帶到了曹植身邊,點燃了一顆浪漫的詩人的心,而后又永生消失。就像是將人短暫的帶出洞穴又回歸黑暗一樣,洛神使他看不見真實事物,而且給他帶來了未來的現(xiàn)實的失望和遺憾。我們可以想象,被燦爛的神光所照耀而暴露的,永遠是身份和才華都裝飾不了的卑微。
人永遠被暴露,而神秘的永遠神秘。
民間故事里諸如董永偷取七仙女衣衫的故事是不可取的,只是大眾在辛苦勞作之后庸俗而促狹的幻想。也從側(cè)面反映了我們渴望真與美,渴望解開神秘的事物探尋本質(zhì)。易至群先生的作品在我看來幾乎一再強調(diào)人卑微的秉性、本質(zhì)的不可觸及,和美的燦爛與短暫。在被過分人文化和科學(xué)化的如今社會,這似乎是一帖鎮(zhèn)靜劑。我們冷靜下來不再用現(xiàn)有的成就估算自己的得失,讓以蠅營狗茍消磨歲月而感到滿足的人重新質(zhì)疑自己的滿足。由于易至群先生的這幅畫只是一個印象的片段,更相當(dāng)于是通過這樣的印象對看畫的人發(fā)問,這就很容易讓被啟發(fā)的人陷入痛苦,我們對神秘是否永遠無所作為?易至群先生的畫沒有給出解答。倒是顧愷之的《洛神賦圖》隱約給了人擺脫困境的指引,帝子用誠心和憂郁的愛感動了洛神,我們能否從中臆測誠心與憂郁是顧愷之認為的能打動神秘的品質(zhì)。
回歸易至群先生的《洛神戲水》,洛神回首,炫然欲逝,畫面光華燦爛。但從這幅畫中我們也能看出深刻的蕭索,這蕭索并不是來源于畫面的主體洛神本身,而是來源于隔水相望洛神消逝的卑微帝子,來源于此刻看畫的你我。我們只能單方向地去感受洛神的燦爛,去卑微地以現(xiàn)實的經(jīng)驗揣測洛神的笑意。這種惴惴又遺憾的心情,并不好。
“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比松L在世界上,以遺憾、苦難為磨礪,自甘于被磨去靈性,以死亡作為勞苦人生的解脫。每一代人都長養(yǎng)在這樣的悲觀宿命中,于是理所當(dāng)然,在光燦輕靈的洛神面前,曹植暴露了他的悲痛和懷才不遇;顧愷之暴露了他的遺憾和迎合;千百代人暴露了自己的憂思和蕭瑟。我們面對著洛神不能控制地去傾慕、渴望、揣測,因為我們現(xiàn)實過于慘淡。
易至群先生畫中洛神的一雙似是調(diào)笑眼睛,望進了很多觀者的心里,使人觀照起了自己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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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鄭平(1989—),女 浙江溫州人,研究生畢業(yè)院校:羅德島設(shè)計學(xué)院,目前 她有一些雙人展和群展在美國和英國,現(xiàn)階段她的工作室和居住在紐約。 www.zheng-pi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