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星+++宋玉萌+++李春惠
從拾荒妹到全國人大代表,從睡在街邊的窩棚到建起嶄新的廠房大廈,從留守兒童的母親到帶姐妹們返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安居……苗族繡娘蔡群,憑她的一雙巧手,制作苗族特有的蠟染刺繡工藝品,開辦了一家蠟染刺繡公司,實現(xiàn)了自己人生的逆襲,并當(dāng)選為十二屆全國人大代表。在參加2017年全國兩會時,蔡群提交的議案建議:扶持更多的小微企業(yè),讓更多的媽媽回到孩子身邊。
放下繡針:12歲跟著姐姐到貴陽拾荒
2017年2月下旬,在貴州省畢節(jié)市織金縣大寨村,連綿的群山里油菜花開始綻放。過去,春天的到來意味著又一次分離。苗寨的姐妹們會在此時,告別老人和牙牙學(xué)語的孩子,外出打工,村莊再次變得沉寂。
這兩年,寨子里的春天變熱鬧了,更多的男人開始農(nóng)忙,更多的媽媽則背著孩子三五成群,相約去蔡群家做蠟染刺繡。
“現(xiàn)在她們每個月在家就能賺3000多元錢啦!”蔡群笑著對記者說。今年36歲的她,在老家開了一家苗族蠟染刺繡工藝品公司。
蔡群的快樂哀愁都跟苗繡有關(guān)。“小時候家里窮,只能在山上的石縫之間種點玉米。白天阿媽總是為吃飯愁苦,可到晚上,阿媽就會對著蠟燭,邊做刺繡邊哼苗歌。我靠在阿媽腿邊,覺得阿媽的手和那些繡片是那么美?!?/p>
12歲時,蔡群已經(jīng)是遠(yuǎn)近有名的巧手小姑娘。但為了能吃飽飯,她跟著姐姐走了100公里的山路,到了貴陽。那時,她們能想到的活兒就是撿廢品?!拔覀冊谌思业奈蓍芟麓顐€棚子,棚子太破了還漏雨,衣服都要泡濕,根本做不了繡活。”蔡群說,那時偶爾會看看自己的手,心里隱隱的痛。
“一到晚上,我們就出去沿街翻垃圾箱,看看能撿到什么吃的和穿的?!闭f起那時候,蔡群有點心酸,“有一次,在貴陽火車站前的飯店門口,我撿了一塊別人吃剩下的蛋糕,當(dāng)時覺得怎么這么好吃。旁邊有個穿著很體面的叔叔,看了一會就問我:小姑娘,你挺漂亮的,怎么不上學(xué)???”蔡群說,“當(dāng)時我眼淚就掉下來了,心里難受死了?!?/p>
“這位好心的叔叔指點我,至少可以試試去浙江、廣東的工廠打工,有飯吃還能有錢掙?!睆拇?,蔡群成了沿海城市打工大軍中的一員。
拿起繡針:為了女兒不再留守,她決定在家創(chuàng)業(yè)
2006年的一天,和老公在深圳打工的蔡群,突然接到姐姐的電話,告訴她女兒生病了,心律不齊,喘氣都困難,怕是不好……姐姐用土方法“朱砂蒸豬心”給孩子治病,太難吃了,孩子吃了吐,吐了吃,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
由于蔡群常年在外打工,她的女兒從小跟著她在老家的姐姐長大?!芭畠盒r候跟我不太親,媽媽對她來說,可能更像個一年見一次的親戚。那時候工廠不讓請假,可一想起女兒,心就像拿繡針扎了一樣疼?!?/p>
有一天,蔡群上夜班到第二天早上4點多,想女兒想得偷偷地哭,一不留神手指被機器軋到了。事后她想省點錢,就去小診所止了一下血。沒想到過了幾天,她的傷口開始化膿,右手小拇指再也伸不直了。
常年外出打工,蔡群總是希望能彌補女兒。也是在打工的那些日子里,蔡群終于有機會重新拾起繡針。每當(dāng)想女兒了,她就拿出針線繡一會兒,想著這樣慢慢做下去,等女兒出嫁那一天,一定能給她攢出一整套人人都羨慕的嫁妝。這也成了蔡群在外打工時的一種寄托。
2007年春天,蔡群回到寨子里。看著女兒難舍難分的眼神,她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不走了!
也就在這一年,一個親戚看見蔡群給女兒繡的裙子,就給她出了個主意:現(xiàn)在省里市里都有民族手工藝比賽,有獎金,還可能有多種扶持政策,不如你也去試試。
沒想到,蔡群做的一幅《織金洞銀雨樹》蠟染,一下就獲得了畢節(jié)市二等獎,還拿了2000元的獎金?!拔业谝淮我庾R到,原來我們祖輩傳下來的手藝是值錢的!”蔡群說,這次比賽讓她大開眼界,“別人能把民族手工藝品開發(fā)成旅游商品,我們?yōu)槭裁床荒埽俊?/p>
2009年,蔡群大膽決定,在家創(chuàng)業(yè)。她拿出全部積蓄,東拼西湊了5萬元錢,買了縫紉機和原材料,在自家房子門口掛了牌子,她的苗族蠟染刺繡工藝坊開業(yè)了。
眾人拾針:讓家鄉(xiāng)的姐妹們富裕起來
蔡群和幾個姐妹們商量,決定靠山吃山,做苗繡蠟染旅游紀(jì)念品。她們拿著繡片去附近的織金洞景區(qū)擺攤賣,許多外地的游客看了都贊不絕口。
蔡群的生意慢慢火起來了。工藝坊越做越大,回來幫忙的姐妹越來越多,作品越來越美。當(dāng)?shù)卣弥那闆r,幫助提供了貸款,嶄新的3層廠房也蓋了起來……
2013年,是蔡群人生里最難忘的一年。這一年她當(dāng)選了十二屆全國人大代表。她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跟著姐姐拾荒的“幺妹”,她有了更多想法、更多的使命感,她和老公一起在大山里“擁抱”互聯(lián)網(wǎng),開起網(wǎng)店,全國各地的訂單源源不斷。
這時候,在畢節(jié)發(fā)生的兩件震驚全國的新聞,又勾起蔡群的心中隱痛:“出事的地方離我們真的不遠(yuǎn),幾個孩子在垃圾箱里生火取暖,結(jié)果出事了;還有一家?guī)讉€孩子沒人管,大的帶著小的喝了農(nóng)藥,孩子們就那么沒有了……”
看著寨子里蹣跚的老人,看著那些留守的孩子,大的帶著小的在山野里游走,又想起自己女兒留守時的病,“我心里實在是受不了,我一定要做點什么?!?/p>
從那時候起,蔡群立下一個心愿:“我要把廠子做大,讓村子里的姐妹們都能回來,回到孩子身邊。守著孩子和家過日子,才是真的好日子!”蔡群所做的,正是許多人共同在做的一件事,她要讓家鄉(xiāng)姐妹們靠制作蠟染刺繡富裕起來。
4年前,貴州省啟動“錦繡計劃”,促進民族手工藝者在家就業(yè),改善老人空巢、兒童留守的鄉(xiāng)村現(xiàn)狀。計劃實施以來,從事手工業(yè)的婦女達到50萬人,產(chǎn)值50億元人民幣,帶動百萬余人回到家門口就業(yè)。
“現(xiàn)在寨子周圍300多個姐妹都回來跟我一起干了,2016年公司營業(yè)額有800多萬元了?!辈倘貉劬α灵W閃地對記者說。
如今,蔡群的故鄉(xiāng)大寨村已變得生機勃勃,家家翻新房屋,建成了手工藝廠和農(nóng)家樂結(jié)合的民族風(fēng)情一條街,新的小學(xué)也蓋了起來。
2017年兩會召開前,蔡群串寨子訪鄉(xiāng)親,就提交什么議案建議,上門聽取鄉(xiāng)親們的意見。最終,她帶到全國兩會的議案建議:扶持小微企業(yè),幫助留守兒童。
蔡群說,這份議案,飽含著寨子里300多位苗族姐妹的期盼!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