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洪軍
論《軟埋》的敘事結構及其功用
徐洪軍
2016年被譽為長篇小說的“大年”,發(fā)表、出版了20多部產(chǎn)生了較大影響的長篇小說。在這些小說中,發(fā)表于《人民文學》2016年第2期的《軟埋》是特別引人注目的一部。其引人矚目之處不僅在于它對歷史上比較敏感的土改運動的書寫與反思,更在于它在書寫這段歷史時所采用的獨特的敘事結構。
《軟埋》所要書寫的歷史在作家心中沉淀醞釀了很久,寫作修改的時間也是如此漫長,“調整、修改,再調整,再修改,斷斷續(xù)續(xù)地一直改到了年底?!弊骷一ㄙM那么長時間寫作、修改這部小說,一方面是因為這段與作家自己的家族有著密切關聯(lián)的歷史給她帶來了深刻的震撼,“一些雜亂的聲音,成天在我的耳邊響:不要軟埋不要軟埋……常常讓我自己好一陣毛骨悚然。”另一方面則是小說的表現(xiàn)形式給作家?guī)砹碎L久的困擾:“我要怎樣去處理這樣一個題材。我要以一種什么樣的結構方式來完成我的表達。我要尋找什么樣的角度。我的人物要以什么樣的姿態(tài)出場。我要選擇什么樣的語調來營造氛圍。如此等等。我一節(jié)一節(jié)地開頭,否定否定再否定,好像是不停地在推門進門,推過很多扇,走了好多死胡同,然后終于找到我要進去的那個入口?!被蛟S就是因為作家這種漫長的思考和反復的修改才最終使得《軟埋》的敘事結構如此的新穎而又別致。這種獨特的敘事結構不僅體現(xiàn)了作家在藝術創(chuàng)新上的巨大熱情,而且對小說神秘幽遠藝術氛圍的營造、讀者閱讀心理的滿足以及不同歷史觀念的呈現(xiàn)來說都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
《軟埋》有兩條線索,體現(xiàn)為順序的探尋與倒敘的追溯。在順序的線索上,吳青林跟隨同學龍忠勇、革命老干部(同時也是吳青林的父親吳家名當年的上級、母親丁子桃當年的雇主)劉晉源等人在調查、訪舊時從無意到有意開始了對父母家世的探尋。倒序的線索表現(xiàn)為丁子桃陷入對歷史的回憶之后,沿著“十八層地獄”一步步追溯自己娘家和婆家兩大家族的悲慘遭遇。無論是順序的探尋還是倒敘的追溯都給我們營造了一種神秘幽遠的藝術氛圍。
吳青林之所以會有意無意探尋自己父母的家世,首先是因為他從母親那里見到了一些讓其感到神秘的現(xiàn)象:在進入他為母親購置的別墅之后,母親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我家?是且忍廬還是三知堂?”當看到別墅墻邊的一叢竹子時,從未言及自己的讀書經(jīng)歷一生都在給別人做保姆的丁子桃竟隨口吟出一句謝晀的詩“窗前一叢竹,青翠獨言奇”。當看到瓷瓶上古色古香的圖案時,丁子桃竟然問兒子說“這不是鬼谷子下山圖嗎?”吳青林問她怎么知道,從未提起過自己家世的她竟隨口答出“我當然知道,我爸爸經(jīng)常畫。”這些神秘的現(xiàn)象,在吳青林陪伴劉晉源到萬州訪友憑吊,跟隨龍忠勇調查長江中上游的地主莊園以及閱讀父親的日記時也多次出現(xiàn):在回憶川東剿匪時萬州當?shù)厝颂岬搅饲胰虖],調查地主莊園時吳青林無意間遇到了三知堂,父親的日記沒頭沒尾不僅無法解釋吳青林心中的疑惑反而讓其感到更加神秘。這種疑惑和神秘感不僅困擾著吳青林,也同時困擾著我們。讓人感到疑惑和神秘的還不僅這些,當我們讀過小說的第一、二章逐漸進入丁子桃的故事時,在第三章卻十分突兀地出現(xiàn)了一個劉晉源,而且在讀完整個第三章我們甚至都不知道他與丁子桃的故事之間有什么關聯(lián)。如果說劉晉源的出現(xiàn)讓人感到突兀,那么他的老鄉(xiāng)老起就更讓人感到神龍不見首尾,我們甚至弄不明白這個人物在小說中的存在有什么意義。吳青林跟隨龍忠勇到長江中上游調查地主莊園,最先見到的不是三知堂而是柏楊壩的大水井,大水井主人李蓋五家族的歷史也只在小說第六章第28節(jié)出現(xiàn)過一次,它在小說中的這種靈光一閃意味著什么?順序線索上這些難以解釋的現(xiàn)象不僅給吳青林帶來了困惑,增加了他探尋家族歷史的動力,也增加了小說的神秘感,激發(fā)了讀者的好奇。
這種歷史的神秘感不僅貫穿于吳青林探尋父母家世的線索中,同時也體現(xiàn)在丁子桃追溯家族悲劇的倒敘中。丁子桃的回憶是以“十八層地獄”的結構呈現(xiàn)出來的。從第五章開始,小說每隔一章就按照從后往前的倒敘方式回憶一段其家族的歷史。第五章寫丁子桃逃出三知堂沉入永谷河;第七章寫三知堂得知將被批斗合族自殺,胡黛云西墻葬親;第九章寫胡黛云娘家且忍廬全家被殺;第十一章寫胡家被批斗的場景;第十三章交代家族慘劇的前奏,胡黛云多嘴引出世仇,陸子樵(胡黛云公爹)獻浮財全體村民為陸家出具保書。如果按照順序的線索重講這段歷史,應該是胡黛云多嘴引世仇,陸子樵獻財換保書;胡黛云娘家被批斗,全家遭殺害;三知堂(陸家)合族自殺,胡黛云西墻葬親;胡黛云逃出三知堂,沉入永谷河。如果小說以順序的方式從頭到尾講述這個故事,很可能就會成為八十年代傷痕小說或新歷史小說在新世紀的延續(xù),其在藝術上的創(chuàng)新就會大打折扣。作家顯然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經(jīng)過反復的修改與調整,為這段歷史提供了一個新穎別致的敘事結構。丁子桃對家族悲劇的追溯,不僅五大章組合起來看是一種倒敘,就是每一章的內部,各小節(jié)組合起來看也是倒敘。這種倒敘的藝術結構,在中國當代文學史上幾乎可以說是一個創(chuàng)舉。在我們之前的閱讀經(jīng)驗中,倒敘更多地是在開頭部分交代故事的結局,而后再按照順序的線索交代事情的原委。而《軟埋》則不同,除了在每一節(jié)內部它無法做到“真正”的倒敘(我們也很懷疑那樣的倒敘是否能夠寫成小說),在五章的篇幅中,胡黛云家族的悲劇整體上是按照從后往前的倒敘呈現(xiàn)出來的。這樣一種敘事結構不僅給我們的閱讀帶來了全新的體驗,而且因為是從后往前觀察歷史,這就像小說中的“十八層地獄”,我們跟隨胡黛云從“地獄”最底層一層層往上攀爬,經(jīng)過歷史的隧道、“地獄”的天井直到第十八層才總算看到了地面上的陽光。在此過程中,那種歷史的神秘與幽遠借伴隨著“十八層地獄”這一意象始終纏繞著我們。
對歷史的困惑以及由此帶來的神秘感不僅可以推動吳青林一步步走向探索的旅途,同時也可以激發(fā)讀者產(chǎn)生對歷史的敬畏和閱讀的興趣。但是,如果困惑得不到解釋就會讓人感到無奈,謎底得不到披露也會讓讀者失去興趣。所以,小說不僅在順序的線索上逐漸讓吳青林一步步接近父母的家族歷史,也通過丁子桃對家族歷史的追溯為我們逐漸揭開謎底。
從解開吳青林心理困惑的意義上來講,我們在第一部分所分析的突兀性情節(jié)都可以得到理解。在丁子桃出現(xiàn)一系列神秘性舉動并最終因為陷入對歷史的回憶而與現(xiàn)實世界脫節(jié)之后,吳青林要想解開心中的疑惑,就必須借助于外界的機遇和力量。非如此情節(jié)無法推動,歷史無法演繹。所以,在第五章丁子桃開始進入“十八層地獄”追溯家族慘劇之前,劉晉源、龍忠勇還有吳家名那些塵封已久的日記就開始一一出場。他們帶領著吳青林一步步接近歷史的現(xiàn)場。如果沒有跟隨劉晉源到川東的那一次訪友憑吊,吳青林不會知道且忍廬是怎么回事,不會對60多年前的川東土改運動有一個基本的感性認識,也就難以形成他對父母家世的那種希望“軟埋”的情感體驗。如果沒有跟隨龍忠勇到長江中上游調查地主莊園的看似突兀的經(jīng)歷,他也不會知道母親口中的三知堂是個什么樣子,那里曾經(jīng)發(fā)生的一切竟是如此的讓人不忍直視。如果沒有對父親日記的偶然發(fā)現(xiàn),他也難以了解父母當年在怎樣的歷史條件下偶然相遇并最終結合,難以明白父母為何要“軟埋”自己的歷史。所有這些看似無厘頭的情節(jié)和人物,其實都在為故事情節(jié)的推動和發(fā)展,為讀者閱讀心理的滿足、作家歷史觀念的表達提供著有力的支撐。
從滿足讀者閱讀心理的意義上來看,丁子桃對家族慘劇的追溯可能比吳青林對父母家世的探尋更為重要。在跟隨吳青林一步步探尋丁子桃、吳家名的身世時,我們知道的東西與吳青林一樣多,感受到的疑惑一點也不比他少,甚至更多。如果種種疑惑得不到揭示,讀者的閱讀心理會受到很大影響:我們不希望到最后還跟吳青林一樣只能得到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吳青林愿意“軟埋”父母的歷史,作為小說的讀者和歷史的見證人,我們卻希望能夠弄清歷史的真相。這種閱讀心理在順序的線索上已經(jīng)得不到滿足,但是丁子桃在倒敘線索上的追溯卻給我們提供了機會。我們跟隨丁子桃的腳步一步步攀登到“十八層地獄”的最高層,最終迎來了歷史的陽光,看到了歷史的真相。只有在這個時候,我們的閱讀心理才會得到滿足,我們才有可能回過頭來對60多年前的川東土改運動有一個整體的認識,才會對這段歷史有一個基本的判斷并對當代人追溯歷史的行為產(chǎn)生各不相同的感想。所以,吳青林探尋父母家世這條線索與丁子桃回憶家族悲劇這條線索,在小說中被作者有意地交錯編織著:一章寫吳青林,一章寫丁子桃。這樣一來,吳青林的疑問在一步步加深,我們對疑問的解答則在一步步明確。這種結構安排,一方面給我們帶來了對歷史的敬畏和神秘感,另一方面也在行文過程中逐漸給我們的疑問帶來回答,給我們的閱讀心理帶來滿足。
《軟埋》這種獨特的敘事結構不僅為我們營造了神秘幽遠的藝術氛圍、滿足了讀者探究歷史真相的閱讀心理,而且就呈現(xiàn)作家辯證復雜的歷史觀念而言也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在這篇小說中,讓人感到突兀的現(xiàn)象著實不少。柏楊壩大水井李蓋五家族故事的靈光一閃,劉晉源的突然出現(xiàn)和猝然去世,劉晉源的山西老鄉(xiāng)——老起線索的中斷,吳家名日記的沒頭沒尾,丁子桃回憶完歷史后的神秘去世,吳青林對探尋父母家世的最終放棄……這些讓人感到突兀的情節(jié)和人物一方面在推動著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另一方面其實也在表達著作家對歷史的復雜認識。
這篇小說的主要內容是寫胡黛云娘家、婆家兩大家族在土改運動中遭受的悲慘命運,胡黛云被救以后所經(jīng)歷的世事滄桑以及她跟吳家名所生的兒子吳青林對父母家世的的追索與探尋。就此而言,吳青林與龍忠勇在柏楊壩大水井調查的李蓋五家族的故事跟小說的主要內容基本上沒有什么關系。既然如此,小說為什么竟會花了兩節(jié)的篇幅來寫它?如果不理解作家所要表達的歷史觀念,我們很可能會覺得這是小說的一個敗筆。而實際上,它和劉晉源的猝然離世、老起的線索中斷、吳家名日記的沒頭沒尾、丁子桃的神秘死亡、吳青林的最終放棄一樣,都在表達作家的一個很重要的歷史觀念,那就是歷史的“軟埋”。就是因為小說對李蓋五家族歷史敘述的中斷,大水井的歷史很可能會被永久地“軟埋”在歷史的塵埃中。劉晉源的去世、老起的不知所終以及吳家名日記的沒頭沒尾也應該做如此理解。人物的離開、線索的中斷,不僅讓吳青林對他父親的身世知之甚少,就是我們讀者也難知其詳。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當丁子桃?guī)е麄€家族的秘密神秘地離開人世之后,吳青林也最終放棄了對自己父母家世的苦苦探尋?!爱敵林氐臍v史以一種猝不及防的方式進入?yún)乔嗔值娜粘I?,在離最終答案一步之遙時,人與人、人與事偶然地錯過,當事人對真相的主動放棄,對于遺忘的選擇,使得歷史和記憶的不可承受之重具有了轉化為拯救與逍遙式的云淡風輕的可能?!庇行v史被“軟埋”是一種被動的無奈,就像小說中的李蓋五家族和劉晉源、老起的離開對于吳家名的意義,塵埃中的歷史碎片讓人難以拼貼出原初的歷史場景;有些歷史被“軟埋”則是一種主動的選擇,比如吳家名、陸仲文、吳青林對自己家世的態(tài)度,由于歷史的殘忍,他們更愿意讓自己和子孫后代忘記這段難以直視的歷史。
“遺忘:既是徹底的不公平,又是徹底的安慰?!睂τ跉v史的當事人丁子桃、吳家名、陸仲文甚至吳青林來講,“軟埋”自己家族的歷史慘劇或許是一種“徹底的安慰”;但是,對于那些被“軟埋”掉的歷史以及歷史中的生命個體來講,這卻是一種“徹底的不公平”?;蛟S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在經(jīng)歷了“十八層地獄”的艱難追溯之后,丁子桃在臨終前才會大聲地喊道:“我不要軟埋!我不要軟埋!”要去除這種“徹底的不公平”,就需要有人對這段有可能被“軟埋”的歷史進行發(fā)掘。作為一個重視歷史的民族,我們也希望歷史的真相能夠保留、能夠還原,能夠為未來提供借鑒或者教訓?;蛟S,龍忠勇的意義就在于此。這個人物在小說中出現(xiàn)的次數(shù)并不太多,而且與主要的故事之間幾乎沒有什么關聯(lián)。或者我們可以這樣說,他并沒有被卷入歷史,而是作為一個歷史的記錄者和調查者出現(xiàn)在了讀者的面前。他在小說中的工作就是帶著自己的研究生到長江中上游調查當年的地主莊園,而且在此過程中,他逐漸發(fā)現(xiàn)自己的研究興趣也發(fā)生了轉移?!拔椰F(xiàn)在感興趣的在于,這一個個的家族怎樣興盛,又怎樣衰落,如果了解了這個過程,恐怕更有助于我們了解中國的建筑歷史。反過來,這樣的建筑歷史,它的興盛和廢棄過程,一旦了解清楚了,又可以幫助我們真正了解中國歷史的拐點和它真實的發(fā)展軌跡?!比绻f吳青林對自己父母家世的探尋最終選擇了放棄,那么龍忠勇則從一個學者的角度選擇了記錄歷史。他在小說的結尾與吳青林的那段對話在一定程度上恐怕可以理解為作家在歷史觀念上自我矛盾的一個體現(xiàn)。龍忠勇的觀點是“你不需要真相,但歷史卻需要真相。”而吳青林心里想的則是:“真相又豈是語言和書本所能描述出來的?這世上,沒有一件事,會有它真正的真相。”歷史到底需要“軟埋”還是需要記錄?我們能否記錄下歷史的真相?我們不知道在作家心里有沒有一個確定的答案,但是,這個歷史的疑問卻會在《軟埋》的每一個讀者心中回響。
還有一個情節(jié),如果從小說的主要故事邏輯上來看,也讓人覺得似乎與主要故事之間沒有太大的關聯(lián),這就是劉晉源的川東之行。在這個占了小說五節(jié)篇幅的故事情節(jié)中,劉晉源講述了川東剿匪、探訪了故人李東水、憑吊了剿匪犧牲的戰(zhàn)友、評價了當年的土改運動。除了當?shù)厝藷o意間提到的且忍廬給吳青林帶來了探尋母親身世的一個符號性信息之外,這些內容在推動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方面幾乎沒有太大的作用。但是,從作家歷史觀念的表達來看,它們卻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就是因為有了劉晉源的川東之行,我們才有了審視胡黛云家族慘劇的另一種視角。在胡黛云的艱難追溯中,歷史悲劇主要呈現(xiàn)為一種家族仇恨的政治化演繹:娘家人與族人之間的矛盾,婆家人與外姓人之間的世仇借助于土改運動的歷史潮流得到了一個爆發(fā)的機會。如果只有這樣一個審視歷史的視角,我們很可能再次陷入八十年代新歷史小說對歷史演繹的套路之中,政治化事件被欲望、血緣、家族等人性或文化的原因所解構。這大概是作家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今天的社會現(xiàn)實在接受歷史書寫時所要慎重考慮的。所以,作家通過劉晉源的川東之行為我們提供了另外一種政治化的視角來觀察這段歷史。劉晉源等參加過川東剿匪和土改運動的老干部也承認,由于農(nóng)民激情萬丈,基層組織沒有工作經(jīng)驗,對農(nóng)民的階級仇恨沒有嚴格控制,最終導致事情做得有些過頭。但是,60多年后他們依然堅持認為“矯枉必須過正”,如果沒有當年的嚴厲手段,穩(wěn)定的社會環(huán)境就難以實現(xiàn)。這樣,我們在個人化的歷史敘事之外就有了一個觀察、反思歷史的社會化、政治化、歷史化視角,就有可能對當年的那段歷史形成一個相對辯證的認識和理解。
沒有一個優(yōu)秀的小說家會忽視形式的意義。一個合適的藝術形式不僅可以成為一部小說故事內容最堅強的間架結構,也可以為小說所要表達的主題提供強有力的支撐?!盾浡瘛返臄⑹陆Y構在營造神秘幽遠的藝術氛圍、滿足讀者的閱讀心理以及表達作家復雜矛盾的歷史觀念方面所起到的突出作用,不僅充分證明了作家巨大的創(chuàng)新能力,同時也在很大程度上成就了《軟埋》的藝術價值。
本文系信陽師范學院“南湖學者獎勵計劃”青年項目,信陽師范學院“高層次人才科研啟動基金項目”。
徐洪軍 信陽師范學院
注釋:
①②③方方:《軟埋·后記:我們不要軟埋》,人民文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296、296頁、294頁。
④在這篇小說中,丁子桃有兩個名字。在沉入永谷河之前,她是胡水蕩且忍廬的大小姐、陸曉村三知堂的少奶奶胡黛云;在永谷河邊被救起后,她失去了記憶,被她后來的丈夫吳家名(這也是一個假名字,他原本姓董,家族在土改運動中被毀滅之后,他為了“軟埋”家族的歷史改名吳家名,“吳家名”者,“無家名”也。)命名為丁子桃。為了行文的方便,除了在復述其家族歷史時使用胡黛云這個名字外,我們在文中主要使用丁子桃這個名字。
⑤葉李:《遺忘:一種自由或虛偽的安慰——讀方方長篇小說新作〈軟埋〉》,《南方文壇》2017年第1期。
⑥米蘭·昆德拉:《小說的藝術》,董強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 年版,第188頁。
⑦⑧方方:《軟埋》,人民文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83頁、28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