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瑤

又是一個冬天，我回鄉(xiāng)下探望祖父。寒風(fēng)撲面，我站在遠處遙望老家的院子，一切還是老樣子，可住在里面的祖父卻變老了。他終究還是無法躲過歲月這把殘忍的刀，任它割去了自己最得意的東西。

住在鄉(xiāng)下的那十年，我與祖父朝夕相處，卻從未捉摸透他的脾氣。我喜歡光著膀子從田埂上跑過，在田里摸泥鰍、撲青蛙，完了以后滿身是泥，還像小野豬似的在泥潭里打滾兒。祖父卻不訓(xùn)我沒個女孩樣，反而笑得格外親切。再大兩歲，我便收斂了一些頑皮，常拿著魚竿屁顛屁顛地跟在祖父身后去挖蚯蚓學(xué)釣魚。祖父夸我有股子認真勁兒，學(xué)起釣魚來像模像樣，乖巧得很。

當(dāng)然，我闖下的禍也不少，雖然祖父對我十分寵愛，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線。

彼時，對于生活上的開銷祖父倒不會刻意節(jié)儉，但他卻很少給我零用錢。所以我時常都是蹭小伙伴的零食吃，時間久了難免被別人瞧不起。我后來想到，可以趁祖父睡著時，從他的衣服口袋里拿點零錢，反正也是零錢，應(yīng)該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于是我便真的這樣做了。那時的我并不知道“偷”錢這事有多嚴重，拿著錢把小伙伴們挨個請了一圈，還覺得自己特有面子。

我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可誰知道剛踏進家門口就被祖父趕出了門外。我嚇得不輕，手攥著衣袖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祖父一臉嚴肅地看著我，厲聲問道：“知錯嗎？”我知道“偷”錢之事已經(jīng)暴露，便只得點了點頭。“你才多大？家里什么沒有？怎么偏偏就不學(xué)好？……你要把我氣死嗎？你現(xiàn)在就這樣，長大后還得了！不教訓(xùn)教訓(xùn)你，你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不爭氣的事！”隨后祖父罰我在門外跪著，自己轉(zhuǎn)身進了屋。本以為祖父這次不會輕易原諒我，可沒過多久他便讓我進屋。已經(jīng)知道自己犯了大錯的我站起身來卻不敢進門，生怕祖父會像別的家長打孩子那樣打我?？伤皇亲灶欁缘爻酝觑垼缓笾钢鵀槲伊舻娘埐俗屛页酝曛蟀淹胂戳?，想象中的“暴風(fēng)驟雨”并未降臨……這件事之后，我連蹭小伙伴的零食吃都不敢了，沒想到祖父卻開始時不時地買些餅干、糖果之類的零食給我解饞，而且這件事他再也沒有提起過。

離開祖父已有四年了吧，可每次回到老家都會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不僅因為我在那里住了十年，更因為那里住著我的祖父。

終于到了，我的心情與瑟瑟寒風(fēng)行成了鮮明的對比。推開門，祖父正坐在椅子上看電視，見我進門，他露出欣喜的神色，開口道：“回來啦，要不今晚吃你最愛吃的酸菜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