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志杰
到歐洲旅行的中國人無不感嘆那里古建筑、老建筑物完好無損的保存與修繕。其實,我們可能有所不知,歐洲的古老建筑是世界上受戰(zhàn)火摧毀最為嚴重的。
遠的不說,僅發(fā)生在上個世紀的兩次世界大戰(zhàn),就把歐洲的大多數(shù)有名的古城、老城,古建筑、老建筑炸了個稀巴爛。以德國慕尼黑為例,“二戰(zhàn)”結(jié)束之后整個城市一片廢墟,站著的建筑物幾乎沒有了。戰(zhàn)爭結(jié)束后,慕尼黑開始對受損、被毀的建筑進行復建和修整,20年后,一個嶄新的慕尼黑“老城”呈現(xiàn)在世人面前。
很多在“二戰(zhàn)”中離開慕尼黑的人再回來,他們怎么也不相信眼前的這座慕尼黑城是復建而成的。有的人下了火車,沿著記憶中的小路,找到了自己離開幾十年的家門。還有華沙、莫斯科、圣彼得堡、柏林等,無不是戰(zhàn)后重建修復的城市。這些城市光芒依舊,并沒有因為復建而失去魔力,而被人們所拋棄。
歐洲人的觀念是——祖宗八輩留下的古老家園,無論如何不能毀在自己這一代人手里。那不僅是老祖宗留給后人的物質(zhì)財富,更是一筆傳承有序的文化財富和心靈寄托、精神家園。它們在,家就在,靈魂就在,精神就在,一代一代就有永遠牽掛在心的那個家。如果因各種原因而被毀壞,是一定要修復如初,完好如初的。
漫漫歷史長河中,一座又一座古老的建筑遭受風雨、戰(zhàn)爭和防不勝防的自然災害、人為破壞,很難一直巍然矗立,于是,一代又一代人對這些傳承數(shù)輩的老建筑物的保護,就顯得非常重要和迫切了。城市的標志是城市的魂魄,不能灰飛煙滅,那是無數(shù)人嵌在心底的永久記憶,那是一個城市前行的燈塔。
于是,我想起了那座已經(jīng)被拆了二十多年的濟南老火車站。
愛之深、思之切,時間沒有磨掉濟南人對于濟南老火車站的深刻記憶,歲月也無法洗去早已打在這個城市之上的老站印記。在漸次昏暗的老城時光里,大家開始懷念那個讓濟南人為為之自豪,為之驕傲,傲視整個亞洲的老火車站。在漫漫的歲月里,人們的心頭總會燃起一絲幸福的回憶——那是一座多好的車站啊??上?,好景只在夢里見了。
于是乎,復建濟南老火車站的議題在人們的無盡懷念中被提到濟南人的面前。
首先表態(tài),對于復建濟南老火車站我舉雙手贊成,希望能夠決定此事的相關(guān)部門迅速啟動,認真研究復建方案,在保證原汁原味、復建如舊、復建如復活的前提下,盡快進入實質(zhì)的施工階段。
解鈴還須系鈴人,讓失去的重新回來,是解開濟南老火車站這個大疙瘩的唯一途徑。
復建工程不要說在歐洲屢見不鮮,在中國也絕非空前。從古至今,多少優(yōu)秀建筑屹立至今不是經(jīng)歷萬千變化,百般磨難?遠的不說,馳名中外的岳陽樓、滕王閣、黃鶴樓,不就是在一次次的破壞和復建的過程中走到今天,而最近的一次復建其實就在十幾二十年前。正是因為有了岳陽樓的重修,才有了千古名篇《岳陽樓記》。
歐洲的老建筑保護之好,看上去皮毛無傷,叫我們羨慕不及,你可曾知道,歐洲有多少古城、古建筑,包括城堡和著名教堂,都是在連天炮火的轟炸之后,重新依樣復建的。沒有人認為那是一座復建的老城,就怒不可遏鄙視而棄之,沒有人因為是戰(zhàn)后重建,便大動干戈斥之為假古董,奮起討伐。
如果按照文物不可復建的理論推測,歷經(jīng)人為的戰(zhàn)火、自然的災害一輪又一輪的洗劫,能夠留存至今的真文物,恐怕少之又少,只剩下古希臘、羅馬的幾塊堅不可摧的大石頭了吧。
或許有人覺得歐洲的那些老城、古建筑的毀滅,不同于濟南老火車站,戰(zhàn)后修復的意義是歷史的警示,兩者不可同日而語。假如我們不再復建濟南老火車站,任歲月的流失帶走人們的記憶,那么幾代人之后,關(guān)于濟南老火車站的點點滴滴只能在書本上一帶而過,如過眼煙云。復建了,一個偌大的實物擺在那里,人們在參觀、欣賞漂亮濟南老火車站的同時,了解歷史,曉得真相,珍惜當下。
濟南當?shù)孛襟w發(fā)起了一個關(guān)于復建濟南老火車站的社會輿論調(diào)查,結(jié)果不知。我覺得,復建濟南老火車站重拾濟南自信,機不可失,時不我待。拆,是歷史的遺憾;建,是彌補歷史遺憾的唯一方法。有那么多摯愛老站之人,只要科學論證、選好址、精心設(shè)計施工,恢復濟南老火車站昔日風采不是夢想。
看過電影《大浪淘沙》的人或許還記得,里面那幾位山東師范學校的學生,離開濟南南下尋找革命隊伍的鏡頭。他們的出發(fā)地就是津浦鐵路濟南火車站,我們熟悉的那個濟南老火車站,高聳的站房鐘樓,一直目送幾位革命青年遠去。當年多少有志青年在看了《大浪淘沙》之后,被影片中人物的革命熱情所感染,來到濟南尋找心中偶像的出發(fā)地,裝在他們心里的偶像就是——濟南火車站……
一座城市不能沒有凝聚共識的標志性建筑,就像仰望天空那顆最為明亮的星星,那是人們往前趕路的方向和目的地。
上一次我們說到的敦刻爾克,曾經(jīng)是歐洲大陸與英倫三島聯(lián)系的必經(jīng)之地,曾經(jīng)因商貿(mào)而繁華一時,也是兵家必爭之地,于是就有了“二戰(zhàn)”中著名的“敦刻爾克大撤退”。戰(zhàn)后的敦刻爾克面目全非,這里的人們便開始重建自己的家園,這就是現(xiàn)在的敦刻爾克,一座與戰(zhàn)爭之前毫無二致的修復之城。沒了昔日商貿(mào)的繁榮,兵家也不再時常侵擾此地,敦刻爾克的人民堅守著自己的家園,幸福地生活著,代代相傳,因為這里是他們熟悉的家,教堂、歌劇院、市政廳,還有那座敦刻爾克人復建的老火車站,依舊車來人往。朝著火車站的那個地方走,就能找到你的家……
我們?yōu)槭裁床荒苤亟侠匣疖囌灸兀?/p>
寫在后面的話
我們都需要轉(zhuǎn)身
總感覺時間過得真快,有時還會因此而產(chǎn)生些許的惆悵,甚至莫名的嘆息。
其實,這只是我們對時間的一種留戀。如果把留戀慢慢打開,你會發(fā)現(xiàn)時間就像一個掛在我們腰間的寶葫蘆,里邊裝著我們逝去的歲月,行走的腳印,有趣的故事。而我,還有密密麻麻的那么多文字——“邊走邊想”從2013年第8期刊出第一篇《窮家富路》,到本期,居然已經(jīng)達到了53篇,以每篇2500字算,總字數(shù)超過了13萬。把每一期的雜志摞在一起,足有30厘米之高,蔚為壯觀。人說著作等身,以我不長不短的身材,如此下去是很有希望完成這么宏大的人生目標的。
但是,就像一個前行的人,總要有轉(zhuǎn)身的那一天。《祝你幸?!冯s志在經(jīng)歷了自己的無上榮光之后,也需要一個華麗轉(zhuǎn)身,確認一下未來行程的路徑,以更加順利地抵達下一個輝煌的目標。
我也是,幾年下來一直在寫,雖然每年都會再去一些腳步和文字沒有涉足的國家和地區(qū),但也有產(chǎn)生審美疲勞和“江郎才盡”的枯燥感,有時甚至為了寫文章而冥思苦想,搜腸刮肚,失去了剛開始時的那種“自然流露”和信筆拈來。給讀者帶來閱讀的不快,在此深表歉意。因此而言,我和“邊走邊想”同樣需要轉(zhuǎn)身,未必華麗,卻肯定是與以前不同的。
謝謝先后作為“邊走邊想”責任編輯的周璇和孫立峰,兩位年輕編輯的辛勞和敬業(yè)精神,令我感動,每一次給我的鼓勵都是邊走邊想邊寫的動力。
祝大家幸福,相信《祝你幸?!窌蝗缂韧亟o所有人帶來幸福。或許,過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就會再見面,讓我們在熱烈的擁抱中一起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