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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列特尼約夫的文學批評

      2018-01-15 08:08:48耿海英
      中州大學學報 2018年4期
      關鍵詞:特尼普希金文學批評

      耿海英

      (上海大學 文學院,上海 200444)

      在此前的文章中,筆者研究了普列特尼約夫的文學生平,主要關注了他的文學圈子和文學活動,以及作為普希金和果戈理的主要出版人的貢獻。然而他還有詩人與批評家的身份;不過,不僅對于中國讀者,即便對于俄國大眾,這也幾乎是完全陌生的。如果不是特別留意,哪怕是其同時代人,對其詩作和批評著述也沒有一個完整的印象,主要原因在于它們散落在19世紀20—60年代的雜志和文集中,難怪對他惺惺相惜的普希金也不無悲傷而真誠地請求他:

      噢,福玻斯,我的普列特尼約夫,什么時候你成為自己的出版人?[1]204

      幸而,1885年其最親密的朋友雅·卡·格羅特整理出版了他的三卷文集(筆者在這里的研究主要依據(jù)該文集中收錄的批評文章),1896年格羅特的兒子又整理出版了普列特尼約夫與其父厚厚的三大卷通信集,我們這才得以看到普列特尼約夫創(chuàng)作的大體面貌。盡管如此,學界至今還沒有系統(tǒng)研究普列特尼約夫,雖然這種研究的期盼早在1892年他誕辰100周年時就有學者提出了。[2]普列特尼約夫早期從事詩歌創(chuàng)作,但在耀眼的普希金身旁,他的詩歌才能幾乎被忽略了,甚至最初普希金也不無諷刺地看待他的詩歌。可是很快普希金就坦然承認自己草率魯莽的誤判,而折服于普列特尼約夫詩歌格調之高遠,詩意之至美。對此我們暫存掛念,而轉向他的文學批評。

      普列特尼約夫的文學批評之魅力,不僅在于其內在的詩學價值、深刻的思考、見解的高尚氣度,還因其作為俄國文學“黃金時代”的一員與那些代表人物的密切關系,使他知道太多幕后的秘密,他處于作為批評家最有利的位置;加之其美學品味與修養(yǎng)正是在這些天才圈子中養(yǎng)成的,朋友們高度評價他“優(yōu)雅而可靠的品味,就連巴拉津斯基和普希金本人也都與之氣味相投”[3]247, 這給他帶來普遍的尊重和信任。他能給朋友們的創(chuàng)作以高屋建瓴的評判,因此他們常把自己的作品交給他評判。普希金就毫無顧忌地請他作《奧涅金》的裁判官,并將《奧涅金》獻與他。凡對他稍有研讀的后人,如20世紀幾位相關研究領域的學者格·亞·古科夫斯基①、尼·伊·莫爾多夫琴科②、瓦·格·巴扎諾夫③、瓦·艾·瓦楚羅④都提到其批評敏感的嗅覺,精準的辨別力。

      觀看普列特尼約夫的文學批評,如果以30年代開始文學批評活動的別林斯基為坐標的話,普列特尼約夫屬于20年代普希金時期的批評家,在美學觀點與批評立場上師承茹科夫斯基。如果茹科夫斯基算作俄國文學批評的早期浪漫主義,那么普列特尼約夫則屬于維亞澤姆斯基等人的后期浪漫主義文學批評之列,同期各派的文學評論家有韋涅維季諾夫、基列耶夫斯基、納杰日金、波列沃依等。作為19世紀20年代的批評者,他對稍后的文學現(xiàn)象一直保持著敏銳的嗅覺,批評活動持續(xù)將近40年。他并不因循守舊,加之細膩的感覺,準確的判斷力,使得普列特尼約夫興奮地歡迎、提攜許多新星——肯定地評價果戈理、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皮謝姆斯基、奧斯特洛夫斯基、普列謝耶夫、阿·邁科夫、波隆斯基、別林斯基等。但對別林斯基他并不完全接受。不過統(tǒng)觀其成就,主要研究普希金時代的人物,關注的中心是那些自己與之相近或接受的思想與美學傾向,如杰爾查文、茹科夫斯基、維亞澤姆斯基、巴丘什科夫、克雷洛夫、格涅季奇、普希金、果戈理、杰利維格等人。他是第一位稱普希金時代為“我們文學的黃金時代”——在1824年的文章《致С. И. С公爵夫人的信——談俄國詩人》中,他提出了俄國詩學的概念,并稱20年代是俄國文學的“黃金時代”,強調這一時期詩歌風格的多樣性,不可能把它們統(tǒng)歸于某一種傾向(關于此信下文詳述)。

      普列特尼約夫與同時代眾多著名人物交往、通信,關于他們,寫有許多回憶,其中不僅是事務性的,還有與創(chuàng)作有關的方方面面,尤其是揭秘他們的日常生活和文化生活。這也決定了他的批評著述的體裁(或批評方法)多屬于人物傳記式批評,如《亞·謝·普希金》(1838)、《葉·阿·巴拉津斯基》(1844)、《伊·安·克雷洛夫生活與文集》(1847)、《論В. А.茹科夫斯基的生平和文集》(1852)等。他是俄國最早一批專注于傳記式批評的作者,他將回憶(利用所述對象給他的書信)與詩人、作家整體面貌的細致分析以及與就某一問題的犀利論戰(zhàn)融為一體;注重的是對象的個性、精神力量及創(chuàng)造力。其中部分的是對過往時代文學生活的理想化,以之對抗當代文學界、雜志界中“商業(yè)化”的交往關系。

      在傳記式批評中,他遵循的是自己的偶像卡拉姆辛的“有益的批評”及其原則: “只贊美好的,不評判壞的。”[4]303-304而這一批評原則,同樣體現(xiàn)在他的另一類準文學批評——文學教學中。我們知道他曾給皇室及皇儲亞歷山大二世授課,他這樣理解這些課程的性質和任務:“委托我挑選閱讀書目并實施授課,尤其是給皇儲授課,我認為茲事體大,因為我以為,閱讀怎樣影響人的心靈,就怎樣影響人對待人的態(tài)度。在這一課程中我努力保持文學的益處,我決定按照年代講授所有最出色的俄國雜志,利用其中一切有用的資訊。規(guī)則由我來定——甚至文體在我授課時也完全做了改變。我只尋找敘事的精彩、訓誡的力量、性格上應具有的品質,一切不體面不光彩的內容統(tǒng)統(tǒng)都拋棄。”[5]79也就是說,無論在評判作家時,還是在選擇文本時,他都是從正面誨人的角度出發(fā),給出人品和作品中崇高、美善、和諧的因素。他這種追求純粹的“好的東西”的傾向,我們推斷,也是他后來放棄詩歌創(chuàng)作的原因,應是他認為,寫得不好就不值得去寫(這倒也符合筆者的原則)。同樣,他認為,不好的作品也不值得去評判,而在好的作品中應該更多地注意正面的東西,劃一個什么是“正確的文學”的范圍是必要的。不接受的傾向不予評說——他們不值得關注。因此,他的文章一貫是選好的作品、并講好的品格,一貫是友善、溫婉的。而有血性的普希金并不太喜歡這種過于溫軟和善的風格,他給普列特尼約夫寫信說:“普列特尼約夫老兄!不要寫這仁慈的批評!尖酸刻薄點!遠離甜膩!”[6]154由此“仁慈的批評”成了普列特尼約夫的一個標簽。在這一“仁慈的批評”中,既有出發(fā)點的與人為善,又有對作品中良善內容的揀選,因此筆者稱其批評原則為“良善批評”。

      他的第一篇批評成果是1818年為去世的同事伊·戈奧爾吉耶夫斯基的小說《葉甫蓋尼》寫的前言,其中可以看出對卡拉姆辛的模仿。次年他在雜志《有德行的人》⑤發(fā)表《作為科學的文學的完善方法》,則是其獨立見解的首次表達,其中論述了古典作家及其作品的內容和意義,論述該文學類型的益處和重要性,這種文學類型為他后來所喜愛,他是這種文學類型的內行。1822年,他有七篇重要文章發(fā)表,基本奠定了他的美學傾向。其中第一篇評論了詩人米·瓦·米羅諾夫⑥的詩歌作品,他指出,詩人應該是天生的,而不是被造的。天才應該把更多精力用在純技術性上,以便完全掌握形式并使形式和諧、精致、優(yōu)美。這在當時有兩個思想是新穎的,并成為普希金圈子的主要追求:其一,反對偽古典主義及其試圖通過演說術和詩藝人為地創(chuàng)造詩人;其二,與當時的文學運動的實質相適應,追求完善詩歌和語言的形式。普列特尼約夫的主要功績在于,他在20年代初,就不僅早于韋涅維季諾夫、基列耶夫斯基、納杰日金,而且早于波列沃依,對詩人的實質、詩歌的內在屬性進行評述,他對茹科夫斯基和巴丘什科夫的評論即是如此。

      在這七篇文章中,有四篇應該予以充分重視,即《茹科夫斯基和巴丘什科夫文集札記》《格涅季奇⑦的田園詩〈漁夫〉》《希隆的囚徒》《高加索俘虜》。他描述詩人們的總體特征,分析他們優(yōu)秀的詩歌(或譯詩)作品,例如茹科夫斯基的譯詩《希隆的囚徒》,巴丘什科夫的古典風格詩,格涅季奇的《漁夫》,普希金的《高加索俘虜》。這些文章主要研究浪漫主義詩歌。前浪漫主義的文化修養(yǎng)決定了普列特尼約夫對待浪漫主義的態(tài)度。在新文學傾向中,他偏愛的更多是“不入流派”的那些傾向,如巴丘什科夫的“新古典主義”,格涅季奇的《漁夫》。他寫浪漫主義中主觀因素的“局限性”,以及對拜倫的不接受就是從此出發(fā)論述的。1824年他又寫有《茹科夫斯基的席勒譯詩〈奧爾良姑娘〉》,其中將席勒的“主觀性”與莎士比亞的“客觀態(tài)度”對立起來,偏愛莎士比亞。普列特尼約夫的文學批評,不僅以其見解的清醒和準確,同樣以其追求形式的高雅與精致,憑借著詩人細膩的嗅覺和批評家敏銳的鑒賞力,形成其獨立的批評風格,這是他的主要力量所在,并以此贏得了普遍的注意。

      普列特尼約夫文學批評中對結構形式的分析更是他的原創(chuàng),更令人矚目。1822年他的另一篇評論文章《兩首帶有古希臘羅馬特點的詩》,再次顯示他對古典詩歌的喜愛。其中分析的一首是普希金的《繆斯》,一首是維亞澤姆斯基的《致僻靜幽居的美人》。在分析中,普希金的詩歌仿佛從四面八方被照亮了——他通透地解析了詩的結構,認為其達到了極致的完美,十四行詩的形式,因思想和情感的合流,加之悅耳的富于表達力的聲音而獲得了靈活、柔軟、可塑的、富于變化的容量?!皵y帶思想的聲音異乎尋常地豐滿。他在14行的詩句里包含了想象力和情感所能要求的一切,沒有一個詞是多余的,沒有一行詩不是熱情的,沒有一個畫面不是完美的……在這首作品中詩句的和諧構成了聲覺上最美妙的音樂?!盵7]58普希金的田園景色引起了普列特尼約夫真誠的興致和同感,“詩人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繆斯不是在五光十色的首都,不是在喧囂的上流社會,而是在僻靜的鄉(xiāng)間一角”[7]58,這使普列特尼約夫迷醉不已。他將《繆斯》和《致僻靜幽居的美人》并列分析并非無意之為,認為與《繆斯》相反,《致僻靜幽居的美人》完全是另一種類型的詩:“那里是心的愉悅,這里是心的憂煩。”[7]59他發(fā)現(xiàn)了普希金詩歌的那種意味,后來別林斯基也同樣分辨了出來。但是最主要的是,他發(fā)現(xiàn)了詩與普希金的不可分割性:他就是詩本身,就像詩就是普希金本人?!八那樗加心撤N不同尋常的樸素、自然、詩性的美妙。”[7]57這是普列特尼約夫文學批評的傳記式評述的特點。

      20年代他還有一篇重要文章,即上面提到1824年的《致С. И. С公爵夫人的信——談俄國詩人》。這是一篇以書信為托名評論當時俄國詩壇的文章。它作為《北方之花》⑧創(chuàng)刊第一期的開篇之作,頗有為該雜志定調的意味。普列特尼約夫的任務是對所有他提到的詩歌樣式給出總體的評述,凸顯該文集的獨特性。他的評述雖然有不明顯的吹捧(所以才有了稍后普希金嚴厲的指責性的“仁慈的批評”之說),但對作品的分析也很精彩。文章總體上充當了以“巴丘什科夫-茹科夫斯基”詩歌“新流派”的解說和推廣者,批評家明顯偏愛他們勝似其他派別,并把他們作為俄國詩歌“黃金時代”到來的標志。他說:“總之一句話,他(指茹科夫斯基——引者)是我們詩歌黃金時代(普列特尼約夫標出斜體——引者)的第一詩人(如果每一種文學都必然有自己的黃金時代的話)?!盵7]174這就是俄國詩歌“黃金時代”說法的起源。在文章中,他還獨到地認為克雷洛夫、瓦·圖曼斯基也屬于“感傷流派”的代表人物,并把他們與巴丘什科夫、茹科夫斯基和普希金一起推舉為一流作家,而且沒有在原創(chuàng)者與模仿者(或譯者)之間劃出高下之分,因為茹科夫斯基以翻譯的再創(chuàng)作而著名,同樣承認其詩藝的完美精湛。

      普列特尼約夫這篇文章相當中規(guī)中矩的調性卻引起了各方的不滿,既有反對陣營的(亞·亞·別斯圖熱夫,法·韋·布爾加林),也有同道的(普希金,巴拉津斯基)否定聲音。“公民詩”派一方的別斯圖熱夫斷然否定普列特尼約夫對文學價值劃分層次的有意之為,他覺得過高評價了茹科夫斯基和巴丘什科夫的詩歌價值而損害了雷列耶夫。普希金和巴拉津斯基則不滿意他肯定地評價“感傷流派”——因為這時他們已經與之開始斗爭了。無論怎樣,他的“仁慈批評”,卻凝聚了圍繞《北方之花》雜志的力量,甚至比他直接參與其出版事務來的作用還要大些。1825年1月普列特尼約夫又在刊物《啟蒙與德行的競爭》第一期上發(fā)表評論文章《北方之花》,全面介紹剛面世的文集,一一評介文集中的每篇作品。由此可見普列特尼約夫的文學批評活動在“前普希金圈子”⑨中的作用。1827年,他又有文章《論巴拉津斯基的詩歌》,為詩人遭受“不道德”的毀譽而辯護。這些文章原則上都成為普希金圈子意見的表達,從而成為他們的代言人。

      20年代普列特尼約夫的評論對象還有杰爾查文、米·米隆諾夫、謝苗諾娃女士等。這一時期,他將近20篇的評論文章已初步奠定其批評家的地位。

      30年代普列特尼約夫已經完全放棄詩歌創(chuàng)作,而潛心于大學教學與文學批評。這頗似我們現(xiàn)在大學里文學教授邊教學邊科研的情景;同時他有兩項與文學批評緊密相關的工作,一是普希金作品的出版,二是協(xié)助普希金編輯與出版《現(xiàn)代人》及后來接手《現(xiàn)代人》主編。這一時期他同樣有一批重要批評文章問世。

      關于他的文學批評,其傳記作者曾這樣評說:“其批評的與眾不同,不只是敏銳的鑒賞力,還因其切合實際的傾向——它不同于各種學院派理論,不同于批評家阿·費·梅爾茲利亞科夫⑩的演說風格。這一自覺的傾向,在藝術中首先是生活的真相和現(xiàn)實的反映,當時在西方藝術中也還是新事物,而在我們這里也剛出現(xiàn)在年輕的天才們的潮流里,普列特尼約夫就屬于這個小圈子?!盵5]78這一評價表明兩點:其一,他的文學批評不是演說式的,其二則是他對現(xiàn)實中新現(xiàn)象的敏感與關注。這涉及到其文學批評的另一特征——現(xiàn)實性。也就是說,他不僅捕捉到了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現(xiàn)實主義現(xiàn)象,而且他本人的文學批評也本著現(xiàn)實主義的原則。1833年8月31日他曾有一個演說《論文學中的民族性》,論述文學中的“民族性”問題。這一問題就是他本著對俄國文壇現(xiàn)實的觀察提出來的。他講到,“民族性”這一詞語在當時俄國文壇“聽其來還是十分新鮮的,也就是,還沒有穿合身的,是某種我們還沒有習慣的事物,像中世紀的某個術語那樣不習慣”[7]218。

      如果說早在20年代他就已經是最早確定茹科夫斯基和巴丘什克夫浪漫主義獨特性和創(chuàng)新性的批評家之一,那么同時他也區(qū)分了那個時代俄國詩歌中的風格流派,對于具有現(xiàn)實主義傾向的作品也表現(xiàn)出了關注,闡明了其現(xiàn)實主義的敘事手法;他分析格涅季奇的《漁夫》時,就已經表達了文學的“人民性”思想。他把詩分成“所有人的”或“不確定的”和“人民的”,而更喜愛后者。

      我們需要注意的是,在俄國最初“人民性”這一術語是從“民族性”而來的。1819年維亞澤姆斯基結識拜倫,既迷戀拜倫的浪漫主義,同時也意識到人民精神的重要性,認為它是浪漫主義詩歌的必要條件。他首次在俄國批評中提出和使用“人民性”這一術語。11月22日,他給阿·屠格涅夫的信中第一次提到“人民性”:“為什么不把nationalite譯為人民性(народность)呢?……一個詞,如果需要它,它就會扎下根來?!盵8]357-358他翻譯沒有用национальнтость(民族性),而是使用了народность(人民性)。1824年,他提出俄文中“народный”(人民的)一詞相當于法文中的兩個詞“populaire”和“national”[9]83-84。也就是說,俄文的“народность”既是人民性,也是民族性。普列特尼約夫與維亞澤姆斯基是文學同道,所以我們推斷,在普列特尼約夫對“人民性”的使用中,就是維亞澤姆斯基意義上的“人民性”,這種“人民性”既是民族的,又是人民的。是人民的,才能是民族的。而現(xiàn)代“民族”概念又與“國家”概念聯(lián)系在一起。因此,在1812年之后,俄國民族意識的覺醒帶來的就是愛國主義、人民性、民族性的三位一體。普列特尼約夫在格涅季奇的《漁夫》中看到的正是這三位一體的“人民性”;就普希金的《高加索俘虜》,普列特尼約夫則認為,以其詩歌的民族性細節(jié)普希金完全可以與拜倫相媲美,而且在現(xiàn)實性描寫上還比拜倫略勝一籌。其中屬于浪漫主義的那些昏暗不明之缺陷,并沒有降低詩歌的藝術性,而是“培養(yǎng)了高教育水平者的趣味”[7]81。這樣,他在20年代就預見了,俄國文學不會局限于掌握外來的形式,最終會以自己的人民—民族為土壤。因此,1833年他的演說主題就不足為奇了。整個這一年他都在說文學中的人民—民族問題,從愛國和藝術表現(xiàn)力兩方面指出“人民—民族詩”對于文學的意義;到30年代末,他形成了當時非常出色的文學的民族性特點的概念,論述它與社會生活的聯(lián)系,論述作家的個體性特征,論述作品的“特色和生活”的必要性,認為沒有它們文學就會成為抽象的干枯的描述。

      普列特尼約夫關于文學的“人民—民族性”論述,引領并呼應了20—30年代俄國社會愛國主義和人民—民族性意識的主流。我們看到,關于人民性、民族性的論述,基列耶夫斯基、果戈理等人也都以普希金的創(chuàng)作為依托提出自己的見解。1828 年基列耶夫斯基發(fā)表的《略論普希金詩歌的性質》,提出了“人民的(народный)詩人”這一概念,并闡釋道:“要想成為人民的詩人,僅僅作一個詩人是不夠的,還必須作一個在所謂人民生活的中心受過教育的人,必須分擔自己祖國的希望,它的向往、它的損失——一句話,與它同呼吸共命運,并在表現(xiàn)自己時不由自主地去表現(xiàn)它?!盵10]30在這里擴展了“人民性”的內涵。果戈理1835 年發(fā)表的著名的《關于普希金的幾句話》則指出:“我們的詩人中沒有人比他高, 也不可能比他更有資格被稱為民族(национальный)詩人。這個權力無論如何是屬于他的。在他身上, 就像在一部辭典里一樣,包含著我國語言的一切財富、力量和靈活性。他比任何人都更多更遠地擴大了我國語言的疆界, 更多地顯示了它的全部疆域。”[11]50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在文學家那里,俄文“народность”從維亞澤姆斯基將其內涵從“民族性”擴展到“民族性、人民性”互通(1819),到普列特尼約夫使用該“人民—民族性”(1822)的意義,再到基列耶夫斯基的發(fā)展的“人民性”(народность)(1828),再到果戈理使用了區(qū)分后的“民族性”(使用了национальнтость即nationalite)(1835),俄羅斯民族文學不可替代的主體性一步步得到確立。此后,在俄國文學中,特別是在別、車、杜那里,高分貝的“人民性”“民族性”聲音皆在此基礎上發(fā)展而來,盡管在后期普列特尼約夫對別林斯基陣營并不認同,但在文學的民族性問題上是相通的。普列特尼約夫在這一文學意識的形成中起到了奠基作用。

      1836年是普列特尼約夫文學活動最活躍的一年,他與普希金在《現(xiàn)代人》中勤勉合作,既管理編輯部,又從事校對、編輯等具體工作,同時在第1期《現(xiàn)代人》上發(fā)表了隨筆《瑪利亞皇后》。1837年普希金去世后,他與朋友們繼續(xù)出版了四期《現(xiàn)代人》紀念普希金。這一年,他撰寫了《一部詩歌的歷史:舍維廖夫集》《領導文學史:瓦赫列爾文集》《茹科夫斯基的〈溫迪娜〉》和《莎士比亞》等批評文章。這里我們特別留意《莎士比亞》一文。

      在俄國莎士比亞接受史上,20年代后半期至30年代是一個相當重要的時期,正是在這一時期,此前在俄國還只是受教育程度最高的知識分子才知道的莎士比亞,這一時期逐漸為俄國整個讀書界所認識。也正是這時莎士比亞開始征服俄國舞臺。普列特尼約夫對莎士比亞的關注即屬于這一時期。他對莎士比亞之熟悉甚至影響了普希金的一些看法。前文中我們提到,他1824年的文章中就已經出現(xiàn)莎士比亞。而后他翻譯了《羅密歐與朱麗葉》片段(1828—1829),再后撰寫了此文《莎士比亞》(1837);接著1839、1840、1841年他在自己的《現(xiàn)代人》上接連刊登了俄譯本的英國作家威廉·哈茲里特的論著《莎士比亞戲劇的特點》的“前言”及第1、2、4、5章,普列特尼約夫為“前言”附了總結性評語。所以我們說,他是30年代在俄國傳播莎士比亞的重要的人物之一,而且不同于30年代的其他雜志翻譯介紹德國法國浪漫派對莎士比亞的研究,他介紹英國威廉·哈茲里特的研究成果,強調莎士比亞對現(xiàn)實的忠實,與時代的聯(lián)系性、客觀性。他深愛莎士比亞,甚至可以說是癡迷崇拜得五體投地。他說:“當我第一次讀莎士比亞的時候,產生了這樣一個想法:要不要關起門來只和他一個人共度一生呢。要知道他解決了所有問題——哲學的、辭令的、詩學的,那為什么還要在別人那里尋找這些,既然他關于一切都說了,而且說得那么完滿,那么深刻?!盵12]227

      《莎士比亞》一文是普列特尼約夫詳盡評述莎士比亞的文章,它與三部莎士比亞作品的俄譯本伊·伊·巴納耶夫譯的《奧賽羅》、米·帕·弗龍琴科譯的《麥克白》和尼·阿·波列沃伊譯的《哈姆雷特》同時刊登在1837年10月(第44期)《俄國殘疾人報》的文學副刊上,可見他的莎士比亞評述的分量。普列特尼約夫認為莎士比亞最驚人的特點是“分析的激情”,研究人類在所有情景、處境、條件下的心靈?!爸灰诵恼湎Щ蛴H近的東西,無論是獨處中、家庭中,還是社會中、公民生活中,他全知道,就仿佛從他的心里流出了我們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激情。只有在某個圈子中才能知道的、或屬于某個特定階層的、或從事某個職業(yè)才有的生活的最微小的細節(jié),在他那里全都被帶入完整清晰準確的邏輯中,他讓您無可逃避地面對?!盵7]289莎士比亞的整個哲學都源于生活知識:“莎士比亞的形而上學是實踐智慧的果實。這里一切都是生活,自然地,一切都是詩?!盵7]290甚至莎士比亞的超自然世界也不同于其他詩人,它肩負的使命,也是他所有創(chuàng)作的使命:“其他詩人將讀者帶入這個超自然世界是為了引發(fā)驚奇,迷惑理智,俘獲想象;而他給自己的唯一使命是,揭示人類心靈所有的秘密。他像一個征服者一樣進入超自然世界,使它服從共同的法則,賦予自己那個不可估量的世界以完整性,使其所有的現(xiàn)象都歸于自然原因?!盵7]290這令我們想起別爾嘉耶夫論述陀氏時說,世界文學中唯有莎士比亞可以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相提并論。別氏所指正是陀氏的“揭示人類心靈所有的秘密”,他的幻想世界的最現(xiàn)實性,即“更高意義上的現(xiàn)實主義”。普列特尼約夫的論證與別爾嘉耶夫的結論相得益彰。

      1838年普列特尼約夫接手《現(xiàn)代人》,追隨普希金的思想,以自己的方式與充斥俄國的低俗的、商業(yè)的、他認為有害的文學流派和傾向抗衡。在他手里《現(xiàn)代人》成為真正的雜志,而不再是文集(普希金為獲得沙皇批準,是以一年出版四集文集的形式申請的)。這一年他就在雜志上刊登了10多篇(不包括編輯的圖書推介)出色的文章:《論文學的損失》《克雷洛夫紀念日》《給孩子的故事中的俄國歷史:伊希莫娃文集》《阿·謝·普希金》《茹科夫斯基俄國游記》《文學教程》《中篇小說:〈這就是愛〉》《Е. П.羅斯托普欽娜伯爵夫人的詩歌》等。當然,其中最重要的是紀念普希金的長篇文章《阿·謝·普希金》。他非常深刻地理解普希金,對此別林斯基也深表認同地說:“此文包含了偉大詩人生活和性格的許多珍貴的事實,有許多與眾不同的關于作品的鮮明觀點,此文堪稱是對詩人一生的總結?!盵13]按照米·齊亞夫洛夫斯基的觀點,由此文開始,“普希金學正式形成”[14]4。這是普列特尼約夫的又一奠基作用。對于普希金的《葉甫蓋尼·奧涅金》,普列特尼約夫雖然沒有專門的評述,但在單章及單行本出版的長期過程中,他在與普希金的書信中多有評價,甚至其意見被普希金采納為修改方案(曾撰文,不贅述)。

      有研究者認為,這一時期(30年代),他固執(zhí)地堅持“普希金源頭”的文學立場,這使他在美學上對新的文學潮流有些麻木和遲鈍;他接手主持的《現(xiàn)代人》雜志堅持“純文學”[15]199-200傾向,希望在日漸形成的西方派與斯拉夫派的爭論中持中間立場,而使得雜志沒有發(fā)行量。事實上,他當然不是麻木和遲鈍,而是有所接受有所不接受;以他“良善批評”的原則,對不接受的不予理睬也順理成章。而雜志沒有激烈的傾向,甚或沒有“商業(yè)”傾向,當然就沒有了奪眼球的元素,自然發(fā)行量受到影響也是不爭的事實。但在40年代《現(xiàn)代人》雜志依然辦下來,自有其力量所在。此話題另論。

      40年代,普列特尼約夫所有的文章都發(fā)表在自己的《現(xiàn)代人》上。除了教育領域的著述(如《亞歷山大大學200周年紀念》等)和人物小傳記(如《亞·謝·斯特羅加諾夫伯爵》等)外,也多為文學批評文章:《俄國詩歌中的芬蘭——給齊格涅烏斯的信》《芬蘭學術界》《茹科夫斯基的古印度小說〈納利和達摩央吉〉》《葉·阿·巴拉津斯基》《伊·安·克雷洛夫》《克雷洛夫的生平和文集》《弗·亞·索洛古勃伯爵的〈四輪馬車〉》《尼基堅科教授的俄國文學史實驗》《主教弗朗茨——瑞典詩人》等,這些文章依然觀點新穎而犀利。其中普列特尼約夫對克雷洛夫的描述與評價尤其成功,因各種版本各種情形他為克雷洛夫寫了多篇傳記式評論,著名俄國文學史研究專家列·尼·邁科夫這樣評價道:“細膩的心理分析與豐富的史料、日常細節(jié),與準確清晰的作品評價結合在一起”,是“我們傳記文學上不多的幾部典范傳記”[16]270。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普列特尼約夫真誠評價茹科夫斯基的翻譯活動,不僅盛贊他對歐洲文學的翻譯,在文章《茹科夫斯基的古印度小說〈納利和達摩央吉〉》中,高度評價茹科夫斯基又將東方文學與文化介紹給俄國,為俄國文學打開了新的視界。

      當然,40年代普列特尼約夫的核心文章是他的評論《乞乞科夫,或果戈理的〈死魂靈〉》(1842),這也是果戈理發(fā)表《死魂靈》后,在各路人馬紛紛發(fā)表的評論中最重要的評論之一。別林斯基稱“這是所有關于果戈理史詩的文章中唯一的好文”[17]。 30年代初普列特尼約夫將果戈理領進彼得堡文學圈,30年代末又成為他的文學出版事務的助手;現(xiàn)在幫助通過了《死魂靈》的出版審查,后來又校訂出版了《與友人書簡選》。筆者在此前的文章中曾關注了他對《死魂靈》的評述,以及他出版《與友人書簡選》的情況和他此時的思想傾向,這里不再贅述。從1838年他接手《現(xiàn)代人》起,至40年代后期,即1846年底轉手《現(xiàn)代人》,這期間除了這些長篇幅的評論文章,他還有許多短評點綴自己的《現(xiàn)代人》,數(shù)量較多,這里也暫不論述。

      前述講到他的“教育領域的著述”。實際上這涉及到他以其為志業(yè)、與其一生的文學活動相伴隨的領域,即他大學畢業(yè)后即開始的教育事業(yè)。早期他在皇家多所學校任教,后又給皇室及皇儲亞歷山大二世講授文學課,1832年至1849年,作為俄國文學教授在圣彼得堡大學任教,并從1840年至1861年擔任圣彼得堡大學校長,1841年起成為彼得堡科學院的成員。我們說,在文學教學這個準文學批評領域,他也卓有貢獻。他曾為皇儲撰寫文學史手冊《俄國作家及其作品書評編年史》,并于1835年少量印刷(非賣品),且在《帝俄歷史協(xié)會文集》(第30卷)中再版。而作為校長,他自愿擔任一項并不輕松的工作,即他始終如一地編撰圣彼得堡大學年鑒,也為科學院(東方部)編寫年鑒。按照雅·卡·格羅特的說法,這些文學式觀察,是“40—50年代俄國教育極其豐富的資料,永遠都將證明他罕見的才能。他以一種驚人的生活節(jié)奏、靈活性和活躍性完成枯燥的和不討好的勞動”[5]84。1852年在給茹科夫斯基講到那些被他列入年鑒的優(yōu)秀人物的小傳記時,他說:“當然,正像有各種各樣的成員,我寫小傳記也是各種各樣的。但我總是樂于真心地以友善的話語提起這些人,他們都以自己生活中的某種東西溫暖了我的心。”[18]727-728是的,這些傳記中普列特尼約夫以真誠和溫情緬懷逝去的人的功績。雅·卡·格羅特提到的原預備出版的普列特尼約夫文集第四卷中就是這些傳記文章。彼得堡大學年鑒單獨出版了五年的(1840—1845);科學院的報告全部出版(兩卷1842—1851,1852—1865),其中第一卷中還有他的大型筆記《帝國圣彼得堡大學第一個25年》(1844)。

      到50年代,他還一直記掛著他那個沒有實現(xiàn)的夙愿, 就是編撰一部30年文學史札記。他的朋友在1846年時曾草擬過一份該書的大綱,他完全贊同:“應當把自己所有的回憶、信息、經驗交付給它,該書最重要的應該是傳達出所有我們最好的詩人,然后就是總體講述我們的文學,最后是無數(shù)事件的進程和各個知識領域人物的知識留給你的記憶?!盵5]88雖然該著作并沒有實施寫作,不過他在自己的文學評述和小傳記中部分地完成了它,它們或成單篇文章,或是進入了他的“年鑒”。50年代,普列特尼約夫最有文學價值、內容豐富的兩篇大型的傳記批評,是關于他最喜愛的詩人和朋友茹科夫斯基:一篇是《瓦·安·茹科夫斯基》(1852),另一篇是《論瓦·安·茹科夫斯基的生平和創(chuàng)作》(1853)。這兩篇出色的傳記也為普列特尼約夫博得盛名。另外一篇內容豐富的文章《回憶謝·謝·烏瓦羅夫公爵》(1855),也引起人們廣泛的興趣。

      直到晚年,他都沒有失去批評的敏銳和文學的品味。60年代他依然興奮地跟蹤文學中最優(yōu)秀的人物和現(xiàn)象。其中《論戲劇〈痛苦的命運〉和〈大雷雨〉》(1860),就是對60年代初文學分量不讓托爾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阿·費·皮謝姆斯基的《痛苦的命運》(1859)和奧斯特洛夫斯基的代表作《大雷雨》(1859)所作的重要評論。另一篇是獻給他喜愛的詩人《維亞澤姆斯基公爵創(chuàng)作生涯50年紀念》(1861)。他對新生力量,對高尚的、理想的俄羅斯思想的潮流和傾向的關切與評說:“在俄國批評史上占有相當獨立的地位,即便不是史學上的也是事實上的批評的主體意識的開創(chuàng)者、奠基人??梢哉f,他是別林斯基之前這個領域最著名的批評家?!盵19]23

      除了以上這些階段(只是為方便敘述的劃分),他的人物傳記式文學批評,他還有一類文學批評,即包含在與眾多文學人物的通信中很多精準的文學見解和論述。他大量的書信都具有重要的文學史料價值。由于數(shù)量龐大,至今沒有完全整理出他的全部書信中與文學有關的部分,留待以后繼續(xù)開掘它們的內容和意義。

      作為批評家和傳記家,其大量的文學遺產還沒有得到充分評價。普列特尼約夫繼承了卡拉姆辛流派的文學和美學原則,終生持守自己的“靜默美學”,賦予形式與語言問題以首要地位,同時崇尚文品的高貴。在批評中他將自己的敏感天性、睿智博通、道德理想等因素和諧地融合起來;他的評斷遵循的理論,按照他說的,“(我的理論)不是現(xiàn)成、被研究過的理論,而是源于觀察、談話,源于對事物及其結果的追蹤而產生的某種意識”[16]267。也就是說,遵循的是生活的邏輯。這頗似他理解中的莎士比亞。所以,他的文學批評不是基于某種堅實的哲學—美學基礎,可能正因此,甚至有研究者認為他的“文學評判表現(xiàn)出明顯的膚淺”[19]25。但是他所具有的無可爭辯的批評分寸感和對作品鮮活、靈敏的藝術嗅覺,對于普希金、果戈理等這樣的語言藝術大師來講有特殊的價值,他們珍視他沉靜的準確的判斷。評價普希金、果戈理、莎士比亞這樣的天才,應該具備的正是這樣一種特殊的嗅覺。他理解語言的美和天賦的感染力,他不局限于作品某個狹隘的局部和細節(jié),而是整體地判斷,總體地鑒定。當然,有論者認為,普列特尼約夫能夠點評的主要是文學的局部問題、風格問題,他只是詩歌細節(jié)和言辭之美的行家和鑒賞家,不具備整體批評的洞察和遠見天賦。我們相信,研究者整體地接近真相,充分了解他的批評遺產后,自會給出自己的判斷。還是想用維亞澤姆斯基對他的評價:“他對祖國文學的功績,不是一眼就可以看到的。但是,如果假以時日,仔細研究和理順、明晰他那個時代文學的動態(tài)和現(xiàn)象,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貢獻,并得出應有的評價?!盵3]247

      按照《奧涅金》研究專家弗·納博科夫的說法,普列特尼約夫是“安靜的人,教養(yǎng)頗高,狂熱地忠實于天才和詩意之美”[20]96。加之作為普希金圈子傳統(tǒng)的忠實傳承者,這些使他不可避免地對其后俄國文學的喧囂抱一份靜觀。后普希金時代,新文豪巴丘什科夫依然追隨茹科夫斯基的浪漫主義,而茹科夫斯基卻已是熱烈擁護果戈理的現(xiàn)實主義,普列特尼約夫卻保持著一種客觀性,不失熱心地靜觀文學的最新成就,并原則上承認形式和傾向上新型文學的權力,盡管它們的代言人只是少數(shù)幾個有力的、滿足美學要求的天才。他深刻地理解普希金,洞察果戈理的有力和薄弱之處,及時推廣莎士比亞在俄國的接受,揀選了許多文學新人。他憑借自己敏銳的文學嗅覺和經驗成功地發(fā)現(xiàn)了不止一個未來的杰出作家:兩個邁科夫(阿·邁科夫、列·邁科夫)、伊·屠格涅夫、阿·尼·普列謝耶夫。許多文藝工作者和學者的發(fā)展和前程都應歸功于他, 雅·卡·格羅特、亞·奧·伊希莫娃自不必說(他喜歡稱他們?yōu)椤叭送恕?;還有潘·亞·庫利什,德·伊·科普捷夫, 卡·安·科索維奇,卡·卡·格爾茨,娜·斯·索漢斯卡婭,斯·伊·巴拉諾夫斯基,等等。何來他對新的文學現(xiàn)象和新人的麻木與遲鈍呢?

      最后,要確定普列特尼約夫的社會政治立場并不容易;根據(jù)他的批評文章來呈現(xiàn)也不容易。不僅在文章中,甚至在自己的書信中,他表現(xiàn)出眾所周知的規(guī)避直接評論政治事件。不過判斷他的立場較為可靠的依據(jù)是,他多年與普希金、杰利維格、曲謝爾貝克爾、果戈理、格林卡等人的合作;經常的對布爾加林、格列齊、先科夫斯基的厭惡;經常發(fā)起和完成普希金圈子的事務;還有他周圍的人,無論是老一輩人還是年輕一代(普希金、維亞澤姆斯基、格羅特、屠格涅夫、隆基諾夫、列·邁科夫)對他的描述——熱烈敏感的心,與人為善的品行,一切事情上崇高的質樸,謙和淡遠,不可收買的信念,道德準則的穩(wěn)固,執(zhí)著的對完美的渴望,等等。這已經夠了。當然,在他的私人信件里,也會有對某些人的不友善、輕視的評價,或不恰當?shù)难哉Z和激烈的否定態(tài)度,那么其原因在于有時無法忍受與其珍視的理想、觀點、信念相左的東西;在于人所固有的嗜好和偏見。人的心靈總是戰(zhàn)勝冰冷的理智,人會深深依戀,也會深惡痛絕。這里也許還應該指出的是,在喧囂的所謂斯拉夫派—西歐派之爭中他的大致傾向,似乎不指出這一點,對于界定那個時代的一位批評家就欠缺了什么。他基本是同情斯拉夫圈子,盡管自己完全不是斯拉夫派。對于莫斯科派的民族的、愛國的熱情,對于斯拉夫派人士如波戈金的活動,對于他們的刊物、雜志,持尊重與支持。同情地歡迎《莫斯科文集》,關心珍視《莫斯科人》;對于1856年新出現(xiàn)的《俄國談話》及其編輯捷·伊·菲利波夫也給予自己的支持。他在各個方面都能辨別和評價善良純潔的愿望和動機。

      注釋:

      ①Г.А.Гуковский(1902—1950), 語言學家、批評家、18世紀俄國文學著名專家。接近形式主義者。

      ② Н.И. Мордовченко(1904—1951),文藝學家,歷史學家,普希金研究專家。

      ③ В. Г.Базанов(1911—1981),19世紀文學史、文學組織和潮流專家,研究12月黨人作家、革命民粹作家、白銀時代“新農民”詩歌。

      ④ Вадим Эразмович Вацуро(1935—2000),文藝學家,文學史專家,普希金之家人員。1810—1840年代俄國文學的多部著作作者。

      ⑤“俄國文學、科學和藝術民間愛好者協(xié)會”會刊。

      ⑥ 米·瓦·米羅諾夫(1792—1821),俄國詩人?!岸韲膶W、科學和藝術民間愛好者協(xié)會”成員。

      ⑦ 尼·伊·格涅季奇(1784—1833),俄國詩人,最大貢獻和榮譽是翻譯了《伊利亞特》。

      ⑧ 1824年12月31日出,一年一集,叢刊。大約是我們的以書代刊。

      ⑨ 普希金流放期間以杰利維格的《北方之花》和《文學報》為中心的圈子。普希金流放回來之后就以他為核心了。

      ⑩ А.Ф.Мерзляков(1778—1830),俄國詩人,文學批評家,翻譯家,莫斯科大學教授。20—30年代俄國文學批評的代表人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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