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慧芳
人是群聚動物,人們由于各種原因結(jié)成了共同體,熱愛和保護自己所處的共同體成為人們最原始和最樸素的社會情感之一。在世界歷史范圍內(nèi),從古希臘一直到近代,圍繞忠誠與保護共同體,歷史上出現(xiàn)過形態(tài)各異的思想,雖然不能簡單地統(tǒng)一概稱為“愛國主義”,但與今天我們所主張的“愛國主義”思想與情感有著一定的相通之處。早在古代希臘時期,人們出于對共同體的熱愛以及當時政治形勢的需要,形成了早期的“愛國主義”觀念以及“愛國主義”教育及其相關行動。
一
城邦是人類社會發(fā)展的產(chǎn)物。約從公元前1200年始,古希臘上百個城邦出現(xiàn)并發(fā)展,這些城邦各自擁有自己的人民、土地、政府和軍隊。但是,城邦的建立并沒有削弱古希臘人民對希臘共同體的認同,各城邦使用同一種語言;信仰同一個上帝;以同樣的方式禮拜神明;他們都認為自己是希臘人①。各城邦成為古希臘共同體下的獨立個體,但仍持有對古希臘共同體的認同,這種認同感促成一種所謂“城邦情結(jié)”②的城邦精神。所謂“城邦情結(jié)”,實際上是一種對本邦的崇拜與熱愛,它源自“對神的尊奉和血緣關系的珍視”[1]。此外,希臘各民族還有“團體本位”之特性,雷通群在講到希臘民族的“團體本位”特性時,指出“團體本位云者,亦即是社會本位,全體本位之意,認綜合的全體,其價值是超乎分析的個人之上?!盵2](P20)在古希臘人看來,整體的價值大于個體價值,自我價值在整體價值中實現(xiàn),直至馬克思將其總結(jié)為整體統(tǒng)帥著部分,具有部分沒有的功能,因此,也就不難理解城邦利益可以凌駕于個人利益之上,人們愿為城邦而犧牲個人利益。不可否認,古希臘人對共同體的認同感是其保衛(wèi)城邦的共同驅(qū)動力,延續(xù)至今的奧林匹亞賽會正是這種認同的體現(xiàn),也是凝聚認同的一種有效方式。在古希臘人看來,城邦是凝聚、展現(xiàn)其民族自豪感的場所,它是人們生存及民族文化發(fā)生、發(fā)展的地方,他們的一切都與城邦有著密切聯(lián)系,但是,存在一個無疑的事實,即出于“城邦情結(jié)”,古希臘人往往對各自城邦的熱愛超過對古希臘共同體的熱愛,也就是人們出于現(xiàn)實的接觸與眼前的利益而容易忽略“希臘”這個共同體概念而更忠于自己的城邦。這種意識形態(tài)的無限增長,成為日后希臘分裂的一個重要原因。
古希臘各城邦在形式上類似于今天的城市,但不同之處在于城邦享有獨立的政權(quán),有自己的軍事、宗教,經(jīng)濟上“自給自足”,政治上享有獨立主權(quán),形成“城邦本位主義”。古希臘人“把城邦視為一個有機整體,自己是其中的一個組成部分。他的財產(chǎn)、家庭、利益、價值、榮譽、希望,他整個的生活,肉體的生命與精神的生命,甚至死后的魂靈都屬于城邦,系之于城邦。在城邦中,有他的一切,失去城邦,便失去一切……”[3](P169)因此,城邦和公民成為命運共同體,從出生到死亡,公民個人都與城邦發(fā)生直接聯(lián)系。古希臘城邦與老子所理想的“小國寡民”社會有幾分相似,在這種“小國”中,公民與公民之間、公民與城邦之間的聯(lián)系非常緊密,形成一個利益相關的牢固小集體,他們共同生活,分享共同的理想、信念,有利于促成公民意識和“愛邦”精神。公民對城邦的熱愛與對宗教的“崇拜”有關,在古希臘公民心中,“祖國的土地具有特殊的神圣性?!盵4](P8)(盡管作者將其視為“狹隘的愛國主義”)。這種對“祖國”的宗教性崇拜,使得公民在城邦關系中甘于為城邦犧牲。古希臘人認為,個人是城邦的一部分,個人為城邦犧牲是神圣而光榮的行為,也是自我實現(xiàn)的一種方式。政治是一個城邦發(fā)展的基礎,而政治所包含的公共生活是公民與城邦發(fā)生聯(lián)系的最直接、簡單的方式,公民個人的自我實現(xiàn)更多的體現(xiàn)在公共生活上。他們關注并參與城邦政治,視那些不關心公共事務的人為對城邦的漠視,為人所不齒。有學者將公民對公共事務的參與稱為“公民的共同體意識”,并認為“孤立的個人是不存在的,一個人必定屬于一個公民團體”[5](P50)。個人在集體中才能得到自我的實現(xiàn)。古希臘公民的私人生活服務于公共生活,家庭與城邦對立統(tǒng)一,而家庭又讓位于城邦。參與公共生活是一種美德,是自我德性修養(yǎng)的實現(xiàn),也是義務?!霸谒麄兛磥恚瑖也恢皇且粋€機械,它是一個精神的聯(lián)合;所謂‘公共生活’不是可以任意取舍的,是一個完全人的必須的與重要的特質(zhì)。”[6](P56)尤其在伯里克利時代,對城邦的熱愛在精神上達到新的高度,“身體與精神同為國家服務;他全體理想的活動都密纏于公共事務當中”[6](P103)。個人的一切,包括身體和精神都歸屬于他們賴以生存的城邦,都服務于城邦的公共事務,為城邦犧牲成為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堅定的精神追求。在古希臘人看來,將個體寓于全體是一種“和合之美”,個體的有機組合促成了城邦的完整性。
由于古希臘外受他邦的侵擾(如波斯),內(nèi)部城邦間也時有沖突,使得各城邦都注重公民體能方面的訓練。富裕家庭的男孩12歲開始接受體能訓練,為將來的軍旅生活做準備,士兵及公民為城邦而戰(zhàn),守護城邦是他們光榮的職責,“英勇”成為價值追求,一名戰(zhàn)士對其城邦的價值便在于戰(zhàn)爭中的英勇。柏拉圖在《理想國》中也指出,一個好的城邦應該具有節(jié)制、勇敢、智慧、正義四種品質(zhì)。
二
在古希臘眾多城邦中,雅典和斯巴達為兩個典型代表,分別采用民主制(威廉·弗格森在其《希臘帝國主義》一書中,將雅典的這種民主制度稱為“帝國式民主”)和貴族寡頭制(我們并非認同斯巴達的這種政治制度,只是對其“愛國主義教育”進行論述)。
雅典實行民主制,公民一定程度上享有自由、平等等權(quán)利,每一位公民(在雅典城邦中,并非每個臣民都能稱為“雅典公民”,且越到后來,取得公民身份的條件越嚴格,此外,婦女的公民權(quán)利極其有限)都有機會參與到城邦政治生活中,且雅典實行直接民主,公民有權(quán)選舉,以此成就自我,實現(xiàn)自我德性之要求,在此基礎上,公民關心國是,并視之為一種責任與義務,積極為城邦事務建言獻策,參與到共公事務中,如伯里克利所說“我們認為一個不關心公共事務的人不是一個沒有野心的人,而是一個無用之人?!盵8](P104)在這種氛圍中,公民對城邦的關懷成為生活的重要部分,其日常生活與城邦息息相關,人人為城邦而戰(zhàn),保護城邦是雅典人自豪的使命(盡管從某種程度上看,這種愛邦精神源于自我德性實現(xiàn)的要求)。在伯羅奔尼撒戰(zhàn)爭陣亡將士國葬典禮上,伯里克利肯定了雅典人的勇敢、無畏,并激勵雅典人:“這就是雅典,就是這些人為它勇敢作戰(zhàn)、慷慨捐軀的一個城邦,因為他們只要想到脫離這個城邦,就會不寒而栗;而每一位有幸還活著的人,都應當甘愿為城邦忍受一切痛苦。”[8](P105)個人的一切與城邦息息相關,企圖脫離城邦的生活是難以想象的,因此,雅典人把很大一部分精力投在公共事業(yè)上,在他們看來,這是高尚而受人尊重的事業(yè),“如若一個公民想要贏得德莫(公民基層組織,引者注)的尊重,他就要把個人財富用于公共工程”[7](P84)。一些雅典貴族無償為城邦提供資金及領導力的支持。
雅典法律規(guī)定可以“私心”控告某人。所謂“私心”,即“對國家缺乏好感”[3](P173)。自此,公民對城邦的情感具有了法律的保障。在柏拉圖的《克里同》篇里,蘇格拉底拒絕好友克里同的幫助,即是為了維護城邦的威信、法律的尊嚴而寧愿犧牲自己,在蘇格拉底看來,公民與國家的關系猶如子女與父母,或更勝之,公民有義務遵守公民道德,遵守與國家訂立的契約,國家利益勝于個人利益。同樣,在《蘇格拉底的申辯》一篇中,蘇格拉底為了維護城邦之名譽,拒絕向法官乞情,在他看來,違背法律、國家的意志是可恥的。此外,蘇格拉底還用馬虻與良種馬的關系來比喻公民有責任對城邦進行“刺激”,即使面臨各種危險。為維護城邦秩序,克里斯提尼執(zhí)政期間實行了“陶片放逐法”[7](P81),一定程度上消除了威脅社會秩序的不安因素(但其主觀性也暴露出很大弊端)。
雅典人通過宗教節(jié)慶、儀式等方式紀念為城邦做出犧牲的英雄們。雅典人給予在伯羅奔尼撒戰(zhàn)爭中首批陣亡的戰(zhàn)士國葬,人們按照習俗自愿拿出自己的祭品祭祀,并舉行喪葬游行,隊伍中設有一個為下落不明的戰(zhàn)士裝飾好的空柩;戰(zhàn)士們的遺骨埋葬在公共墓地,在雅典人看來,這里“是市郊風景最優(yōu)美的地方”;遺骨埋葬后,根據(jù)習俗推舉一個在他們看來“最有智慧和最有威望的人”發(fā)表演說,以歌頌死者[8](P102)。伯里克利在其演說中,對陣亡將士的犧牲進行肯定,他贊美城邦,也鼓勵民眾:“你們自己必須了解雅典的軍事力量,并且時刻都要關注著她,直到對她的熱愛充滿了你們的心頭?!盵8](P106)那些陣亡將士的子女“將由城邦公費撫養(yǎng),直到他們成年為止?!盵8](P107)弗爾米奧將軍曾帶領雅典軍隊在伯羅奔尼撒戰(zhàn)爭中英勇作戰(zhàn),帕特雷海戰(zhàn)的勝利極大地鼓舞了雅典人民,他們“熱忱地愛戴弗爾米奧,在衛(wèi)城豎立了紀念他的雕像。他去世后,雅典人還將他安葬在通往學院的路邊的國家公墓,讓他在伯里克利墓旁長眠?!盵9](P116)雅典的公共墓地是陣亡將士的紀念場,每個戰(zhàn)爭季節(jié)之末,人們在那里舉行儀式,一個得到公眾高度尊重的人發(fā)言表達國家對犧牲者的感激[4](P24)。以此銘記歷史,緬懷先烈,增強公民對城邦的情感。
雅典娜是雅典人心中的“城邦守護神”,每年雅典都會舉行“泛雅典娜大慶”,他們期待通過這種方式祈得“城邦守護神”保護城邦之安全、穩(wěn)定,保佑人民安康。帕特農(nóng)神廟是雅典人民與雅典娜同在的見證,其柱間壁“展現(xiàn)了希臘文化戰(zhàn)勝蠻族(未開化的民族——任何非希臘族裔者)的神話戰(zhàn)事。”[7](P136)此外,雅典的貨幣一面印有象征雅典娜的貓頭鷹,另一面則印有雅典娜的頭像,今日貨幣上所印政府標志及名人頭像可由此溯源[7](P89),這一舉措在細微處觸動公民的城邦情結(jié),激發(fā)其對城邦的認同感。
雅典的宗教建筑曾遭波斯人毀劫,雅典人保留了這些殘骸,以此紀念曾團結(jié)一致?lián)敉藦姅车臍v史,這些遺跡向公民展示了城邦苦難的歷史,成為增強雅典人城邦認同感、向心力的感召。雅典的衛(wèi)城是宗教活動中心,公民每逢節(jié)慶列隊上山舉行祭神活動,“而衛(wèi)城的神廟建設既體現(xiàn)了完美的古典藝術,又顯示了雅典公民的國家意識?!盵5](P74)
斯巴達整個城邦是一個“軍事社會”[7](P106),即“軍人公民社會”。由于其特殊的社會組成與結(jié)構(gòu),十分重視對城邦的維護與鞏固,形成特有的民族特性——“特強于國家觀念”[2](P22)。斯巴達人重武③,出于強烈的國家觀念,強調(diào)通過教育制度和生活方式來培養(yǎng)合格的公民。斯巴達的教育重在“意志教育”,將國家與軍事相結(jié)合,在于造就勇敢的戰(zhàn)士,培養(yǎng)其為國犧牲的精神,他們“(1)體格強??;(2)意志須鞏固,富于愛國的熱忱,與具有犧牲之決心;(3)須具有遵守紀律,絕對服從國家命令之美德,及軍事的實際能力”[2](P23)。整個斯巴達城邦像一個大軍營,公民的私人生活讓位于城邦,生活的目的在于加強軍事力量,一方面,強化公民的城邦觀念;另一方面也增強國家的防御力量。
由于斯巴達的戰(zhàn)事環(huán)境,其公民從小就接受道德及體格訓練,他們“不得不聚集在一塊,做一種精敏強干的訓練,以犧牲而保護自己;維持國家變成他們唯一的目的,所以人人有生于斯,食于斯,老于斯的氣概?!盵6](P82)他們嚴守紀律,忠于城邦,軍營式的城邦與全民皆兵的模式使得每個公民自身及其生命都屬于城邦,全部生產(chǎn)、生活都圍繞城邦而展開。人人都有保護和捍衛(wèi)城邦的職責與義務,勇敢是其價值追求。斯巴達建立起來一套“集體主義的、不怕個人犧牲的、以軍事榮譽重于生命的精神進行訓練的制度?!盵11](P83)斯巴達歷史上出現(xiàn)過很多與戰(zhàn)爭相關的英雄故事,如著名的“溫泉關戰(zhàn)爭”中,斯巴達人就生動地詮釋了“勇敢”的內(nèi)涵。斯巴達公民把城邦與自身看作命運共同體,將個人(包括生命)寓于整個城邦之中,體現(xiàn)出熱愛城邦的“集體主義”精神。集體主義是斯巴達人的價值觀,如在生活中他們推行的“公餐”制度,就是對集體主義價值觀的培養(yǎng)。“公餐”制度,即“公桌共餐”,在公共餐廳內(nèi)大家一起用餐,每個人都食均等餐量,同時也設有大家共同遵守的規(guī)則,“公餐”制有助于培養(yǎng)公民對集體的認同,形成統(tǒng)一的意識觀念。除此之外,斯巴達人的墓志銘也體現(xiàn)了公民與城邦的關系。斯巴達墓志銘一般只刻公民的名字,但為國陣亡的人其墓志銘刻有“戰(zhàn)死”二字,以別于普通公民,并頌揚其功勞,“戰(zhàn)死”兩個字是對其為國犧牲的肯定,也是國家對他們的緬懷,國家為之而驕傲。
古希臘輝煌文明離不開其公民的共同締造,古希臘公民對其文明的自豪也促發(fā)了他們對城邦的熱愛,如伯里克利所說:“我們帝國的標志與遺跡存續(xù)下來,輝煌燦爛”,“后世將嘖嘖稱奇,就像今天的我們一樣?!盵7](P137)“用你們來自光榮的過去的愛,熱愛你們的祖國?!盵4](P10)時至今日,我們依然對古希臘“嘖嘖稱奇”,感嘆其文明之偉大,其人民之勇敢、忠誠,其民主制度對西方政治制度產(chǎn)生深遠影響,成就了世界文明之輝煌。
三
古希臘城邦由于地緣關系,形成了共同的認同感及民族特性,就各個城邦而言,“團體本位主義”“城邦情結(jié)”是維系城邦與公民的精神紐帶,公民從小生于城邦,長于城邦,整個生命圍繞城邦展開,對城邦懷有特殊的感情,他們視自己為城邦之子,熱愛自己的城邦,也以此實現(xiàn)自我,他們愿付出一切去保護城邦,在個人與城邦的關系中,政治家和思想家都主張“整體主義”[12](P23)。歷史上的英雄們是雅典人稱頌的對象,雅典也曾出現(xiàn)“英雄時代”,并流傳著很多關于英雄的神話傳說,如女英雄卡彌拉及阿耳戈英雄們的故事,傳遞著雅典精神。雅典人民崇尚自由與民主,為現(xiàn)代西方自由、民主的產(chǎn)生提供思想源泉。也正是希臘人民對自由的追求與城邦民主的實施,在希臘產(chǎn)生了很多著名的哲學家、文學家、思想家及其不朽的作品,如柏拉圖的《理想國》,其對理想政治的探討為現(xiàn)代政治制度提供了設想。
古希臘從城邦利益出發(fā)對公民進行“愛國主義教育”,呈現(xiàn)出以下特點:
其一,以戰(zhàn)爭環(huán)境激發(fā)愛國情感。古希臘時期因其特殊的戰(zhàn)爭環(huán)境,重視公民的體能訓練,加強體質(zhì),實現(xiàn)亦民亦兵,滿足隨時戰(zhàn)爭的國家需要。因此,公民從小就接受體能訓練。柏拉圖也主張對兒童進行體操訓練(但這種體操訓練需與音樂教育相結(jié)合),在他看來,“在幼小柔嫩的階段,最容易接受陶冶,你要把它塑成什么形式,就能塑成什么形式?!盵13](P71)在斯巴達,戰(zhàn)爭與叛亂使得這個城邦不得不建立一個“軍國社會”,使得整個城邦成為一個大軍營,這是國家的一種自我保護措施,斯巴達規(guī)定一定年齡的公民服兵役類似于現(xiàn)代國家的兵役制度?,F(xiàn)代很多國家實施兵役制度,要求公民達到一定年齡服兵役,增強公民對國家的責任感,也激發(fā)愛國熱情。一個國家的生存與發(fā)展離不開強有力的軍事力量,古典時期希臘對公民進行體能訓練是出于現(xiàn)實的考量,也是為加強國家的對外防御能力,實現(xiàn)自我保護的目的,但是,窮兵黷武卻超出了防御的界限,是對他國安全的威脅,也是本國動亂以至衰亡的原因之一。
其二,注重教育來培育愛國情感。古希臘公民對城邦的熱愛與教育相關。好的教育對城邦的成長至關重要,柏拉圖認為,“一個兒童從小受了好的教育,節(jié)奏與和諧浸入了他的心靈深處,在那里牢牢地生了根,他就會變得溫文有禮;如果受了壞的教育,結(jié)果就會相反。”[13](P110)教育對意識形態(tài)的形成起關鍵作用,它是培養(yǎng)認同感的重要手段。古代希臘,對公民的“愛國主義”教育是一種強制基礎上的自覺,并加以文化上的感召,形成統(tǒng)一的民族意識與國家觀念,公民維護國家榮譽和利益,為國犧牲也成為一種高尚的人生選擇。尤其是希臘教育對公民意識的培養(yǎng),可視為現(xiàn)當代公民教育的雛形,在現(xiàn)代國家中,公民教育納入學生課程體系,在很多國家成為學生的必修課程。古希臘也重視對兒童的教育,尤其注重培養(yǎng)其意識形態(tài),所以,古希臘公民從小就被培養(yǎng)對自己的城邦有責任感,并為之而犧牲。
其三,以信仰和習俗來維持愛國情感。宗教崇拜在古典時期對人們的意識形態(tài)及行為舉止發(fā)揮指導作用,公民的愛國熱情往往和宗教情感相關。古希臘公民對城邦的熱愛除現(xiàn)實的情感外,還源于其對祖先和神的崇拜。在他們看來,城邦是祖先和神的代表,因此,他們愛祖先、神,也愛自己的城邦,他們相信祖先和神可以保護城邦,可以佑護現(xiàn)世人之平安。宗教節(jié)慶日的設置也成為統(tǒng)一意志的精神信仰。宗教的約束及規(guī)范作用及其價值追求在現(xiàn)當代也發(fā)揮著一定的積極作用,它為法律提供道德和信仰的補充,也是加強民族團結(jié)的一種精神支撐。
古希臘時期所形成的思想與文化,是西方文明的重要源頭。這一時期人們對“城邦”的熱愛,可以從現(xiàn)代愛國主義角度加以審視。在古希臘時期,城邦中的公民由于要共同維護在生產(chǎn)、生活中所形成的共同體,保衛(wèi)城邦就是保衛(wèi)自己,熱愛城邦就是熱愛自己,人們形成了一種“內(nèi)生性”的熱愛城邦的精神,并通過習俗、教育、法律、文學作品等多種形式將這種精神展現(xiàn)出來。
從古希臘歷史上的“愛國主義”發(fā)展及其表現(xiàn)來看,我們大致可知,只要人們在社會生活中形成了共同體,那么就有必要形成共同體成員熱愛自己所在共同體的制度環(huán)境和思想文化氛圍。在實際的社會政治生活中,無論這種熱愛共同體的制度環(huán)境和思想文化氛圍是成員內(nèi)生的還是統(tǒng)治者推行的,都不能改變這種環(huán)境和氛圍存在的必要性。由此來看,標示熱愛共同體的“愛國主義”精神在人類發(fā)展歷史上的存在,既是可能的,也是必要的。
[注 釋]
①Ancient Greece,http://greece.mrdonn.org/city-states.html “Still,the city-states of ancient Greece had many things in common.They all spoke the same language;they all believed in the same gods;they all worshiped in the same way;they all thought of themselves as Greeks.”
②顧準在其《希臘城邦制度——讀希臘史筆記》(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年版,第161頁)一書中指出,這種“城邦情結(jié)”被西方學者稱為“城邦崇拜?!倍^“城邦崇拜”,即指“每一個城邦的公民把自己的城邦看作實現(xiàn)公民集團共同善果的唯一途徑的那種意識形態(tài)”。
③“自公元前7世紀起,一種尚武的教育(agoge‘提高’之意)類型在斯巴達確立,其目的是全面維持軍事力量的需求?!保ㄈR斯莉·阿德金斯,羅伊·阿德金斯著,張強譯:《古代希臘社會生活》,商務印書館,2016年版,第31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