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常士訚
(天津師范大學 政治文化與政治文明建設研究院, 天津 300387)
多元一體格局包含了復雜的內容,不僅涉及到經(jīng)濟的、政治的和社會的等諸多方面,更與精神和文化層面息息相關。由于在這樣一個格局中,既含有某種共同精神的因素,同時也存在著以不同民族群體〔1〕為依托的多元文化因素。因而,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也可以說是一種精神和文化上的多元一體格局。在這一格局中,如何處理共有精神和多元文化之間的關系也就成為了本文要回答的一個問題。
自近代民族國家產生以來,世界上諸多國家很少有國家與民族完全對位的情況,絕大多數(shù)國家都是由兩個或多個民族組成的。就多民族國家中的民族群體而言,尤其就生活在邊界地區(qū)的民族群體而言,也并非以邊界為界,而是處在兩個或多個國家之中?!?〕不同民族共居一起使多民族國家成為了我們今天所生活的世界的一種常態(tài)。由此,處理“一體”和“多元”的矛盾關系的關鍵是如何處理共有精神與多元文化的問題,對此學界形成了不同的理論和觀點,其中有三種理論較有影響:一種是同化論,主張通過強制方式消融或排斥異己的族群,從而強化民族的同質性;另一種是多元文化〔3〕論,承認不同文化,并通過賦予權利的方式實現(xiàn)不同民族的共存;〔4〕三是和而不同的倫理政治方式,通過共有精神的建設,實現(xiàn)各個民族的共生、共存和共同發(fā)展。在此方面,當代中國在處理共有精神家園建設和多元文化治理關系的實踐最具代表性。
在多元一體格局的形成進程中,中華民族的共有精神與各民族的精神文化就有著天然的聯(lián)系。各個民族在發(fā)展自己的民族文化進程中,通過長期的民族之間的交往和交流,不斷培育和凝練出中華民族的共有精神。盡管在其形成過程中出現(xiàn)過各種曲折和挑戰(zhàn),但這種共有精神構成了一條主線伴隨著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發(fā)展而延續(xù)至今。1982年憲法序言明確規(guī)定“中國各族人民共同創(chuàng)造了光輝燦爛的文化,具有光榮的革命傳統(tǒng)”〔5〕正集中表達了這一特點。進入21世紀以來,國內越來越多的學者展開了對“民族精神”“共同體精神”“中華民族精神”“民族精神家園”“多民族國家精神共同體”“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園”概念的研究和探討,為“中華民族共有精神”提供了豐厚的學術積淀。正是集中全黨和全國人民的智慧,黨的十七大報告明確提出了“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6〕這一命題。十八大以后,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更加強調了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建設,十九大以來,這一思想和實踐成為新時代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重要內容。
眾所周知,民族國家要在國際秩序中崛起,除了需要經(jīng)濟的、政治的和軍事的力量強大外,更需要精神力量的強大,民族精神或國家精神〔7〕構成了這一精神力量的源泉。在近代民族國家產生中,走在世界前列的國家憑借其民族精神而獲得了強大的動力。同時,一些大國為了打敗對手,掃除自己發(fā)展道路上的障礙,也通過各種手段,其中特別是利用宗教和意識形態(tài)滲透的手段,瓦解或消解對手的“國家精神”。軟權力理論代表人物約瑟夫·S.奈指出:“如果一個國家可以使其權力被他國視為合法,則它將遭受更少對其所期望的目標的抵制。如果其文化與意識形態(tài)有吸引力,其他國家將更愿意追隨其后”〔8〕, “不戰(zhàn)屈人之兵”。面對中國的崛起,西方國家運用各種方式向中國輸出其思想和價值。甚至不乏一些組織與中國國內的“臺獨”“疆獨”和“藏獨”等激進民族主義和分裂主義勢力遙相呼應,向中華民族的凝聚力發(fā)起了挑戰(zhàn)。在這樣一個背景下,中國共產黨提出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命題對加強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增強民族凝聚力就有了重要的政治意義和戰(zhàn)略意義。
中華民族共有精神作為一種新的命題,是指各個民族對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認知及其觀念的形塑,尤其重要的是,它已經(jīng)在各個民族的長期交往、交流和交融過程中,尤其是新中國成立后,各個民族共同團結奮斗、共同繁榮發(fā)展中形成了某種共同的意識、共同的文化和共同的心理。它也使族際之間形成了一種平等互助團結合作共享的狀態(tài),這種共有精神主要通過三個層面體現(xiàn)出來。
首先,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是當代中國多元一體格局的精神依托。中國是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其存在不僅以一定的領土為物質基礎,同樣也需要以一定的文化和精神作為凝聚力量。追溯歷史,在前近代社會,人類生活在不同的地域,并形成了一個又一個古代的民族群體。他們在各自生活的區(qū)域內不僅形成了自己的經(jīng)濟生產和生活方式,而且也形成了自己的民族文化和心理,由此成為了一定的民族群體凝聚起來的力量。近代社會的發(fā)展,不同民族之間的交往,極大地推進了不同民族群體的分化和重塑。尤其是新中國的成立,不僅為中華民族提供了強大的政治保障,而且通過政權的力量,將民族的共同語言、文化和心理提煉和升華,形成了具有新的時代內容的中華民族共有精神。這種共有的精神,既來源于傳統(tǒng)文化,又高于傳統(tǒng)文化,既與各個民族的文化相聯(lián),又高于各個民族的文化。在幾十年的社會主義建設中,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它已經(jīng)深深扎根于各族人民的心目中。受其影響,當代中國的多元一體格局不是多元的簡單相加,更不是“多元中的統(tǒng)一”〔9〕,即不是僅僅在形式上保持了統(tǒng)一,而是形成了內在精神上的“一體”。有了這種精神上的“一體”才托起了中華民族這一共同體。
其次,共有精神家園建設以發(fā)展和鞏固和諧的族際關系為重要內容。從當代世界不少多民族國家發(fā)展的特點看,當這些國家將不同的民族群體納入到同一版圖,共同生活在一個主權下時,民族群體之間的交往和接觸也就形成了一定的“共有文化”。這種共有的文化涉及到不同行為體對于對方的一種認識和態(tài)度。它們是主觀的、互證的。在彼此相互了解和認識中,形成了不同的共有文化和共同知識。不過在這里,這種共有的文化和共同知識可能是相互信任的,也可能是猜疑的,甚至是敵對的。相互信任的文化使民族群體之間相互建構,并在此基礎上培育了連接他們在一起的共有精神。而相互猜疑、對立的文化和知識使他們相互之間彼此隔閡,甚至形成事實上的文化斷裂和社會碎片化。在當代不少多民族國家中,這種狀況屢見不鮮。與之不同的是,在當代中國的多元一體格局中,在社會主義制度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長期影響和作用下,一種和諧的族際關系格局已經(jīng)確立起來?!吨袊伯a黨中央委員會關于修改憲法部分內容的建議》中指出:“平等團結互助和諧的社會主義民族關系已經(jīng)確立,并將繼續(xù)加強?!薄?0〕和諧的族際關系使“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樣緊緊抱在一起”〔11〕,共同團結奮斗、共同繁榮發(fā)展成為共有精神家園共有精神的重要內容。
再次,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建設的核心是中華民族認同的形成和鞏固。當代中國的多元一體格局形成于古代,經(jīng)過千錘百煉而在當代形成了新的政治形式——中華人民共和國。今天的世界比起以往時代更加開放、競爭更加激烈。在一個充滿競爭的世界政治舞臺上,不同民族國家之間的競爭不僅是經(jīng)濟的競爭,更是精神和文化的競爭。良好的精神文化不僅為不同民族提供了強大的精神力量,也為不同民族團結合作提供了重要的精神源泉。黨的十七大報告中指出:“當今時代,文化越來越成為民族凝聚力和創(chuàng)造力的重要源泉,越來越成為綜合國力競爭的重要因素?!薄?2〕文化是民族之魂,也是民族認同的源泉。在一定的文化影響下,盡管人們彼此并不相識,但共同的文化和心理、共同的語言和精神價值使他們將自己歸屬到了中華民族之中。因此,文化與認同〔13〕緊緊地聯(lián)系在一起,文化為人們的道德和行為提供了歸宿,鑄就了認同。
然而不能不看到,民族(國族)是一個復合體。這種復合體可以是異質性的,內部存在著不同的民族群體,他們各有自己的文化和歷史;也可以是利益的,內部形成了各種復雜的利益關系。在此基礎上各民族形成了復雜的認同,如政治認同、文化認同、民族宗教認同、族群認同、家族認同、地方認同,凡此種種認同都有其歷史,并長期存在下去。從這種意義上說,社會本身就是由這些復雜的認同匯合而成的。要在競爭的世界中不至落伍,各個主權國家就需要一種共同的精神。在此方面,中國的多元一體格局要保證一體是主線和方向,就需要一種精神的力量,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為這種精神提供了發(fā)育和成長的土壤,它扎根于中國文化,與每個人、每個民族息息相關。同時又高于個人和民族群體,以其作為一種共同的精神而影響著人們的認識。江澤民指出:“一個民族只有在努力發(fā)展經(jīng)濟的同時,保持和發(fā)揚自己的民族文化特色,才能真正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薄?4〕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靈魂。文化興國運興、文化強民族強。沒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沒有文化的繁榮興盛,就沒有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薄?5〕
當代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是各個民族共同參與和創(chuàng)建的,作為這一家園建設者的不同民族也在長期的歷史發(fā)展進程中發(fā)展了自己的文化,并在現(xiàn)代和當代中華民族建設中,以各自的特點和優(yōu)勢貢獻于共有精神家園的建設,豐富了共有精神家園的內涵,使當代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更加富有活力和豐富多彩。
1.不同民族的交流和交往促進了不同民族文化的交流和擴展
四大文明古國中,中國是唯一一個古代文明得以完整保留并得到不斷延續(xù)的國家。生活在這樣一個國家中的56個民族都是這一土地上的世居民族。他們有著各自成長和發(fā)展的歷史。在各自發(fā)展的歷程中,不少民族形成了自己的核心生活區(qū)域,產生了自己的語言、宗教、文化習俗、生活習慣和認同。而且,歷史越久遠,這些民族群體的認同越強烈。尤其在民族群體利益遭受到外來影響時,這種認同就成為了一種民族群體的動員力量。反過來,不同民族群體身份的相遇進一步鞏固了這種認同,強化了民族的個性和文化差異。然而,生活在中華大地上的民族又是處在不斷交往、交流和交融之中,從而使中華民族內部的不同民族之間形成了復雜的鑲嵌格局。費孝通先生指出:“中國各民族的居住形態(tài)并不是區(qū)劃齊整、界限分明的,而是互相插花、交錯雜居的,這是中國各民族間長期交叉流動和相互交往的結果?!薄?6〕在這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中,不同民族既保留自己的民族文化,又彼此相互學習,為自身文化的提升和感情上的相互增進奠定了基礎。2014年9月,習近平在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中指出:中國歷史演進的特點,造就了中國“各民族在分布上的交錯雜居、文化上的兼收并蓄、經(jīng)濟上的相互依存、情感上的相互親近,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誰也離不開誰的多元一體格局”?!?7〕正是在這種相互學習和交流中,各個民族增強了包容性,促進了民族群體自身的不斷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
新中國的成立為各個民族提供了廣闊的發(fā)展平臺。尤其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發(fā)展,各個民族走出了各自領域,以整個國家和世界作為活動的舞臺。通過發(fā)揮自己的文化特色,不僅參與到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建設中來,也參與到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中去。在參與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并分享建設成果的同時,也在不斷地延續(xù)和發(fā)展著自己的文化特色。如今不少民族地區(qū)的旅游項目,正以它獨特的文化和風景吸引著各方的來客。不同民族正是在這種交往中擴展了自己的認識,促進了民族的開放和適應。
2.不同的認同促進了民族認同之間的鑲嵌和共同精神家園的認同
從認同角度看,共有精神家園中存在著“共有文化”和“共同認同”的方面,也有著不同的身份認同和文化認同活躍其中。各個民族群體在長期的交往中形成了各自的身份認同,并通過自己的語言、文化、心理、信仰、感情、歷史、藝術、宗教等不同程度地影響著民族群體成員的身份認同。而同一民族群體也在與異族民族群體的交往中逐漸認識到自我的文化特點和優(yōu)勢。這種狀況在中國改革開放后變得更加明顯,由此使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中的認同不僅存在著“共同的認同”,同時也存在著“多元的身份認同”,這從一個方面體現(xiàn)出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中“多元”的方面。
3.各個民族以各自的文化優(yōu)勢貢獻于中華民族的經(jīng)濟建設
民族群體的文化多樣性不僅是文化的,更與要實現(xiàn)和追求的利益密切相關。民族群體生活在一定的區(qū)域中,各有自己的資源優(yōu)勢、經(jīng)濟優(yōu)勢和本民族的經(jīng)濟實體。借助于這種經(jīng)濟優(yōu)勢,各個民族得以生存和發(fā)展。同時,與之相應地也發(fā)展了自己的藝術、語言、社會組織等力量。進入市場化時代,社會化的大生產正影響著民族地區(qū)傳統(tǒng)的經(jīng)濟方式,甚至一些傳統(tǒng)的經(jīng)濟生產和生活方式逐漸讓位給了現(xiàn)代的經(jīng)濟生產和生活方式。同時經(jīng)濟競爭的影響也使民族地區(qū)與非民族地區(qū)出現(xiàn)了明顯的貧富分化。這種狀況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了民族群體的文化認同以及政治認同。
1.追求民族文化差異容易導致自身的故步自封
民族群體的文化多樣性的存在繁榮了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內容,不斷推動著共有精神家園的生生不息,不斷創(chuàng)新。然而不能不看到,今天的民族群體的多樣性文化畢竟是在各種多元價值和觀念環(huán)境中所創(chuàng)造的,民族群體的文化發(fā)展既來源于歷史也受到歷史的限制。歷史為不同民族群體的文化發(fā)展奠定了基礎和發(fā)展的路徑。在一定的歷史時期中,這種路徑規(guī)范和影響著群體成員的行為以及民族群體的發(fā)展和未來,一旦形成將保持相對的穩(wěn)定性。當社會變遷使原有的路徑難以為民族的生存和發(fā)展提供支持時,這一路徑的進程也就走向中斷,民族開始另辟蹊徑;一定的路徑確立之后也容易成為民族群體的心理定勢,可能成為影響民族群體前進的保守力量。
當代中國是由多民族組成的,各個民族在長期的歷史發(fā)展進程中,同樣有著自己的歷史和個性。受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民族群體成員在歷史發(fā)展進程中形成的心理、知識、技能、群體生活方式因不同民族生活地區(qū)的開放程度不同而千差萬別。一般而言,中國大多數(shù)少數(shù)民族主要生活在祖國的西北和西南地區(qū),〔18〕文化傳統(tǒng)比較單一,文化教育發(fā)展比較落后,很難適應外部社會和市場的競爭。盡管改革開放逐漸深入,互聯(lián)網(wǎng)深入萬家,自然也深入到了民族地區(qū),并沖擊和影響到民族地區(qū)的文化傳統(tǒng)和心理定勢。但文化和心理的改變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尤其對于生活在偏遠地區(qū)、比較封閉的民族群體而言,更需要一個漫長的進程。這在事實上容易形成民族地區(qū)的文化與整個中華民族共同體共有精神發(fā)展上的落差。加之多元社會思潮的滲透和影響,民族群體中族群民族主義觀念的膨脹,導致民族群體大的一些地區(qū)的文化與“共有精神家園”所需要的文化背道而馳。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經(jīng)過改革開放,中國民族地區(qū)的教育有了巨大的改變。但必須看到,目前我國西南和西北地區(qū)的教育資源與東北部和東南部地區(qū)的差距依然明顯。教育發(fā)展的落后局面影響到民族地方經(jīng)濟和政治的發(fā)展,而且也容易影響民族地區(qū)的社會成員能否參與到整個國家和地區(qū)的經(jīng)濟與社會建設中去,這種文化發(fā)展上的落后,更容易導致文化上的保守。
2.民族群體的身份競爭對中華民族凝聚力帶來不利影響
民族群體的文化差異很大程度上與民族的自我認同聯(lián)系在一起。不同民族群體在長期的歷史發(fā)展進程中形成了各自的民族認同,這對民族地區(qū)的組織、民族群體成員、民族群體的發(fā)展產生了重要影響。但需要看到,民族群體在獲得凝聚力的同時,也在不同程度上形成一定的族際間排斥。甚至一些民族群體為了實現(xiàn)自身利益而將民族群體的身份認同置于優(yōu)于國家認同的地位上。尤其在民族群體的文化根基深厚且具有重要影響的多民族國家,民族群體的異質性極其容易導致極端化行為。有學者通過大量事實證明,“不同的群體在不同的物質環(huán)境中創(chuàng)造了不同的文化內容,而不同群體的人們也正是在這些文化的不同中感悟自我,形成自我原初的文化情感,從而進一步意識到自己的民族歸屬。這一特點使得民族認同比其他認同更有持久力和聚合力。一旦種族之間發(fā)生沖突,雙方會為了各自民族的利益,沖突到底。”〔19〕認同性沖突一旦確立,所面對的群體也就容易成為眼中釘、肉中刺,族際關系也就陷入到敵對關系境地。
新中國的成立、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消除了不同民族群體之間根本利益上的矛盾,民族平等、民族團結原則和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的確立和鞏固為當代中國各個民族對中華民族的認同和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認同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但由于當代中國依然處在社會主義的初級階段,不同民族群體發(fā)展上存在著事實上的不平衡,各個民族群體形成了各自的民族認同,存在著民族群體身份的競爭,因而也就不排除在某些領域中族際矛盾的存在和族際關系的緊張。極端民族主義、民族分裂主義和恐怖主義的興風作浪,國外敵對勢力的挑撥離間,極易帶來民族群體的自我認同的膨脹,并對當代中國的和諧族際關系帶來影響。
3.民族群體的利益差別不利于共有精神的健康發(fā)展
民族群體文化差異根本上是與利益聯(lián)系在一起。新中國成立后,在國家和全國人民的支持下,民族地區(qū)的經(jīng)濟有了巨大的發(fā)展。尤其改革開放以后,不少民族地區(qū)的經(jīng)濟實現(xiàn)了重大的突破,逐漸地從傳統(tǒng)的經(jīng)濟模式中走出來,參與到了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中來。然而,現(xiàn)實地看,當代中國各個民族發(fā)展的狀況并不均衡。黨的十九大報告根據(jù)中國新的形勢和發(fā)展提出了“新時代”的思想,并對新時代的社會主要矛盾以及中國在國際中的地位作出了科學的判斷。如習近平同志指出的,新時代的社會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fā)展之間的矛盾”。〔20〕盡管社會的主要矛盾發(fā)生了變化,但并沒有改變當代中國仍然處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一現(xiàn)實?!拔覈鞘澜缱畲蟮陌l(fā)展中國家的國際地位沒有變”,〔21〕這種狀況在西部地區(qū)得到了集中體現(xiàn)。這一地區(qū)仍屬于我國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滯后的地區(qū),也是中國少數(shù)民族聚居程度最高、分布最廣、人數(shù)最多的地區(qū)。對此,有專家指出:“截至2016年底,少數(shù)民族聚居程度高、人口規(guī)模大的‘八省區(qū)’貧困人口雖然下降到1411萬,但是貧困發(fā)生率卻從2011年的30.4%上升至2016年的32.55%。也就是說,隨著全國范圍貧困人口每年數(shù)以千萬計的脫貧,民族地區(qū)貧困人口所占比重隨之凸顯,反映了以‘八省區(qū)’為代表的民族地區(qū)扶貧攻堅戰(zhàn)的異常艱難,因為絕大部分集中連片特困區(qū)都分布在民族地區(qū)?!薄?2〕民族地區(qū)在經(jīng)濟發(fā)展上的不平衡,不僅加劇了民族群體文化差異的固化,也影響了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建設。
華裔學者何包鋼在對中國多民族國家研究中指出:“少數(shù)民族和多元文化在中國正面臨著諸多的重大挑戰(zhàn)。其中最為重要的就是多元文化的商業(yè)化,這種狀況將帶來少數(shù)民族文化庸俗化和原旨變革(fundamental alteration)?!蔽鞣阶杂勺骷液D?Heim)在考察了香港之后指出:“與漢族不同,少數(shù)民族在中國大多數(shù)旅游景點現(xiàn)在正成為主要的關注點。他們的文化——如服裝、工藝品、表演、節(jié)日和仿造的村莊在中國日益發(fā)展的市場經(jīng)濟中變成了富有價值的商品。”〔23〕市場經(jīng)濟促進了民族地區(qū)的經(jīng)濟發(fā)展,但隨著市場經(jīng)濟發(fā)展而出現(xiàn)的各種世俗文化因素也影響著民族地區(qū)的文化,各種庸俗的、甚至低俗的文化對社會主義的核心價值觀構成了挑戰(zhàn)。
當代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建設處在內外多元文化影響之下,在內外多元文化的影響下,民族文化呈現(xiàn)多樣性的局面。在這種背景下,如何面對民族文化的多樣性成為多年來學界共同探討的問題,也形成了不同的治理方案:一種是改制思路,即以“第二代民族政策”取代民族區(qū)域制度,像美國一樣,民族去政治化,建立“公民國家”;〔24〕第二種是“多元文化主義”道路,以“族群集體權利”為參照,建立多元主義的族際政治;〔25〕第三種是走“聯(lián)邦主義道路”,仿效印度建立一種聯(lián)邦制國家。上述種種“改制”設計在解決文化差異問題上體現(xiàn)出兩個思路:一種是通過剛性的“公民化”抹平“差異”,消解民族文化差異;另一種是通過制度或法治的方式,使多元文化的差異“權利”化,并使其成為多民族國家的基礎。〔26〕這些設計都不同程度地體現(xiàn)了西方自由主義或個人主義的文化因素。實際上從不少發(fā)展中國家的特點看,這種制度上的設計難以達到多元文化治理的效果,其中“改制”的特點尤其突出。放在與西方傳統(tǒng)的同化主義和排斥主義比較的視角看,多元文化主義的主張有其進步意義,但將其普遍化而否定不同國家的歷史和狀況終有局限。具體到中國的環(huán)境中,西方多元文化主義的主張與當代中國共有精神家園的建設存在諸多不同,甚至與中國特色的多元文化治理理念相忤逆。
在當代中國,共有精神家園建設下的多元文化治理不是另起爐灶、改弦更張,而是在維護社會主義制度和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維護中華民族共同體基礎上的多元文化治理。這種治理的發(fā)展方向是讓共有精神家園建設成為引領各個民族文化的力量,其目的是促進“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樣緊緊抱在一起,共同團結奮斗、共同繁榮發(fā)展”?!?7〕
首先,多元文化的治理是在共有精神作用下的多元文化治理。多元文化治理的前提和思想離不開“中國精神”。其中有兩個重要方面:一是“境界政治”,講的是人的道德、理想,其最高表現(xiàn)形式就是“大同”世界。在這樣一種理想中,不同民族是兄弟,各個民族共同生活在一個“大家庭”中。在這個“家庭”中,各民族“手足相親、守望相助、團結和睦、共同發(fā)展”?!?8〕如習近平同志指出的:“中華民族和各民族的關系,形象地說,是一個大家庭和家庭成員的關系,各民族的關系是一個大家庭里不同成員的關系?!薄?9〕在這樣一種其樂融融的環(huán)境中,“四個認同”,即各族人民“對偉大祖國的認同、對中華民族的認同、對中華文化的認同、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認同”,〔30〕具有顯著位置,影響和引領著不同民族的認同方向。另一是“關系理性”〔31〕,西方多元文化主義差異政治〔32〕追求的是各自文化和民族群體的特質或同質性,同時對他者采取了“排斥”態(tài)度。它在固化“差異”的同時,也將自己與他者割裂開來。以此作為“權利”的依據(jù)。在中國對多元文化的治理中,尊重差異是一個方面,但尊重差異與“和諧”密切聯(lián)系在一起。
在對待多元文化上民族群體的“權利”是關鍵內容。在當代西方多元文化主義理論中,民族群體的權利為不少學者提倡。在西方,這種對權利的熱衷源于西方近代以來的人權觀念,因而民族群體權利是這種觀念的一種延伸。具體運用到多元文化治理上,力求將民族群體權利保護和實現(xiàn)置于優(yōu)先位置上,并將其與西方的多元主義民主政治相契合。在這種“權利”優(yōu)先的邏輯中包含兩種邏輯:一是消極自由邏輯,即防止其他群體或國家的侵犯;另一是積極自由邏輯,即通過參與政治來保護群體的權利,如比例代表制度。與之不同的是,在中國這樣一個多民族大國中,無論憲法、民族區(qū)域自治法都明確規(guī)定了少數(shù)民族權利保護。但這種權利保護是基于民族平等原則,而不是“人權”原則的延伸。從文化上看,來源于中國傳統(tǒng)的和而不同理念,政治上的考量、國家的統(tǒng)一和民族的團結具有崇高的地位,也即是,在保證國家統(tǒng)一和民族團結兩個基本前提下確立“權利”的保護。
與上述問題聯(lián)系,有必要對權利與國家的關系作一分析。權利是現(xiàn)代法律的一個核心概念,是國家用來保護和規(guī)范公民行為和集體行為的一種手段,是國家賦予公民可以行為或不可以行為的一種自由或資格。盡管現(xiàn)代社會的發(fā)展確立了人的主體地位,然而人權只有通過公民權利表現(xiàn)并有國家保護才有可能。首先,國家作為一個共同體是個人和團體不能逾越的最高界限。國家的國防安全和領土安全構成了生活于其中的各個民族和公民賴以存在的重要條件,在這樣一個最高標準下,國家通過法律確立一定的秩序。其中公民權利或集體權利構成了這一“秩序”的基本內容,并以這一“秩序”的穩(wěn)定為前提。在一個秩序混亂的社會中,權利是難以實現(xiàn)的。今天的中東的敘利亞戰(zhàn)火紛飛,民不聊生,難民逃離家園,談何權利。權利也是一種資格,憑借這種資格可以獲得一定的利益,但這種利益往往與國家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在發(fā)達國家由于市場化發(fā)展及其經(jīng)濟與政治的較多分離,利益的獲得一定程度上與市場聯(lián)系在一起,即便如此,在涉及到公民的權利和民族群體權利實現(xiàn)時,也有不少是與國家的政策密切聯(lián)系在一起。今天加拿大的多元文化主義政策的實施就含有大量國家干預的因素。而在發(fā)展中國家,國家在政治和經(jīng)濟生活中發(fā)揮著重要的影響,公民和群體權利的獲得和承認與國家本身的經(jīng)濟發(fā)展、國家能力和歷史文化條件密切相聯(lián)。印度在憲法上規(guī)定了公民平等權利,但憲法同時承認了“文化多元性”。在這種文化多樣性中,印度的種姓制度作為一種“多元文化”保留下來。公民的平等權利不敵“種姓”制度。印度的公民認同和傳統(tǒng)或種姓制度的平衡正是通過國家實現(xiàn)的。在不少發(fā)展中國家,原生的民族群體與公民認同博弈,本質上是民族群體與國家的博弈。一些民族群體獲得自治權力不單純是維護自己的利益,而是獲得了一種與國家對抗,甚至伺機尋求獨立的新手段。中東恐怖主義的盛行和蔓延一定程度上與國家的脆弱密切相關。在那些恐怖主義盛行的地方,無所謂有公民權利保障,也無所謂民族群體的權利。在一個缺乏國家和法律保證的國家。優(yōu)勢的民族群體極易仗勢欺人,弱小的民族群體難以自保。顯然不少民族國家在國家建構中推進“族群權利”本體化帶有相當?shù)恼物L險。
中國是社會主義國家,“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做好民族工作必須牢牢把握的正確政治方向”,“堅持維護祖國統(tǒng)一,是國家的最高利益所在、各族人民的根本利益所在”,“各民族一律平等,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體現(xiàn),也是立國的根本原則”。〔33〕在這樣一個國家治理體系中,一方面,少數(shù)民族人民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享有憲法和法律賦予的各種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諸多方面的權利;另一方面,國家為了保障少數(shù)民族尤其是人數(shù)較少民族的權利,專門在憲法和其他基本法律中對于少數(shù)民族公民的政治參與權作了具體規(guī)定。此外,少數(shù)民族擁有自己的語言文字權利、宗教信仰權利等,這些權利均得到憲法和法律的充分保障。改革開放以后,為了使廣大少數(shù)民族能夠很好地適應市場經(jīng)濟發(fā)展的需要,國家通過各種法律制度來保障少數(shù)民族公民的各種權利。與西方多元文化主義政策不同,中國在保護少數(shù)民族群體權利上主要是通過提供更多的優(yōu)惠政策來實現(xiàn)的。這種做法更多體現(xiàn)了事實平等原則的運用?!?4〕
其次,通過協(xié)商治理凝心聚力,共同促進共有精神家園建設。在多元文化治理上,多元文化主義理論提到了不同民族群體的協(xié)商對話以及比例代表制、包容性吸納等理論。不過這些理論總體上都是嫁接在西方競爭性民主基礎上的。〔35〕何包鋼和金利卡講到西方的多元文化主義與發(fā)展中國家的多元文化主義政策不同時有一段話具有啟發(fā)意義。他們指出:“在西方,多元文化主義和少數(shù)人權利的政策采用主要發(fā)生在政治民主和市場經(jīng)濟鞏固之后。當這些國家開始實施多元化政策時,民主穩(wěn)定和經(jīng)濟繁榮已經(jīng)成熟。比較而言,在亞洲,多元文化訴求經(jīng)常與民主化相伴而生?!薄?6〕也就是說,亞洲國家的多元文化主義是在威權政治衰弱后而新的制度又不健全的條件下出現(xiàn)的。在這種條件下的多元文化治理往往存在著制度支持乏力的問題。
在此方面,中國發(fā)展了協(xié)商治理。一方面,中國的多元文化治理是在保證國家基本制度穩(wěn)定并不斷完善的基礎上而進行的治理。尤其在這種制度安排中,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和政治協(xié)商制度中都安排了相當?shù)膮f(xié)商機制。這就保證了中國的不同民族群體可以通過多個途徑參與到國家的政治生活中來;另一方面,中國的協(xié)商治理是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協(xié)商民主。黨的領導有力地保證了協(xié)商的穩(wěn)定性和健康性。實現(xiàn)了通過協(xié)商凝聚共識、凝聚智慧、凝聚力量的目的,這樣,多元文化的治理既保證了民族群體權益的實現(xiàn),又有效地保證了民族多元文化始終是朝向中華民族共同體方面發(fā)展的,避免了一些發(fā)展中國家存在的“協(xié)商意味著吵架,吵架意味著戰(zhàn)爭”的局面。
其三,通過多元文化治理,保證民族大團結。多民族國家的多元文化對繁榮中華民族的文化無疑有著重要的價值,但也要看到,由于各種傳統(tǒng)的和外在觀念的影響,不同民族群體在追求自身利益時也會產生出狹隘的“族群主義”和“地方主義”。這種狹隘的“族群主義”和“地方主義”往往使多元文化的發(fā)展偏離了中華民族的共有精神建設的方向,甚至破壞共有精神家園建設。因此,多元文化治理并不排除對各種錯誤觀念的斗爭。習近平同志指出,“要旗幟鮮明地反對各種錯誤思想觀念,增強各族干部群眾識別大是大非、抵御國內外敵對勢力思想滲透的能力。加強中華民族大團結,長遠和根本的是增強文化認同,建設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積極培養(yǎng)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要把建設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園作為戰(zhàn)略任務來抓,抓好愛國主義教育這一課,把愛我中華的種子埋在每個孩子的心靈深處,讓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祖國下一代的心田生根發(fā)芽。弘揚和保護各民族傳統(tǒng)文化,要去粗取精、推陳出新,努力實現(xiàn)創(chuàng)造性轉化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薄?7〕同時提出要“引導我國人民樹立和堅持正確的歷史觀、民族觀、國家觀、文化觀,增強做中國人的骨氣和底氣”?!?8〕
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建設是保證中華民族始終保持凝聚力的文化基礎。中華民族作為各個民族群體的共同歸宿首先是精神上的歸宿。中華民族共有精神進入各個民族的文化發(fā)展中,是保證中華民族昌盛不衰的力量源泉。以此為前提,各個民族發(fā)展了自己的文化,而且通過各個民族自身的文化實踐不斷豐富著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內容,激發(fā)著民族文化的精神活力。但有必要指出的是,共有精神家園的建設絕不是同化主義,而是通過各個民族的精神激勵和創(chuàng)造力的發(fā)揮不斷地豐富中華民族共有精神的內容,推動著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更加繁榮,不斷發(fā)展。
注釋:
〔1〕在當代對多民族國家的研究中,國外和國內的不少學者采用了“族群(ethnic group)”的概念??紤]到中國的習慣用法,本文采用民族群體概念,表示“民族”總概念中的一種亞民族群體。
〔2〕跨界民族可以分為三類:一類是至少在一國為主體民族,在其他國家為非主體民族的跨界民族,如非洲之角索馬里、埃塞俄比亞、肯尼亞和吉布提的索馬里人,亞洲南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的普什圖人,歐洲巴爾干地區(qū)南斯拉夫、馬斯頓、希臘和阿爾巴尼亞的阿爾巴尼亞人等;第二類是在各國都是主體民族,這種例子較少,也多屬于跨兩國的跨界民族,目前只有非洲存在,如尼日利亞和尼日爾的豪薩族,蘇丹和乍得的蘇丹阿拉伯人,赤道幾內亞和加蓬的芳人等;第三類為數(shù)較多,即在所有國家均系少數(shù)民族地位,如西亞土耳其、伊拉克、伊朗和敘利亞的庫爾德人等。參見葛公尚主編:《當代國際政治與跨界民族研究》,北京:民族出版社,2006年,第14-15頁。
〔3〕國內外學者對“多元文化”這一概念的內涵有不同的解釋:廣義上的多元文化包括了不同的價值、信仰、觀念、語言等;狹義的多元文化主要以民族或族群為基礎。拉克斯指出:“多元文化是一種基于人口狀況,涉及到一個社會(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民族國家,但也可能包括帝國)擁有兩個或更多的族群。這些族群所擁有的文化特質在某些方面與其他群體交織。然而他們的差異足以構成一個不同的文化身份和共同體?!眳⒁奐ohn Rex & Gurharpal Singn, Governance in Multicultural Societies,Ashgate,2004,p.4。
〔4〕〔23〕〔36〕Will Kymlicka & Baogang He, Multiculturalism in Asia,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5,pp.5,79,9-10.
〔5〕1982年憲法明確規(guī)定:“中國各族人民共同創(chuàng)造了光輝燦爛的文化,具有光榮的革命傳統(tǒng)?!眳⒁娙珖嗣翊泶髸瘴瘑T會法制工作委員會編譯:《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漢、英),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年。
〔6〕〔12〕胡錦濤:《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奪取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新勝利而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七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年。
〔7〕“國家精神(National Spirit)”產生于19世紀,有不同的解釋:如有的將其翻譯成“民族精神”,也有的將其認為是“國家主義”。筆者認為,國家精神是主權國家內部民眾在歷史發(fā)展進程中形成的一種國族認同和國家的凝聚力,是國民對國族的一種信任和忠誠,是國家賴以存在的精神寄托。
〔8〕〔美〕約瑟夫·S.奈:《硬權力與軟權力》,門洪華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107頁。
〔9〕金利卡和何包鋼在《亞洲的多元文化主義》(Will Kymlicka & Baogang He, Multiculturalism in Asia,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5.p.1.)一書中認為,亞洲社會有著不同的語言和族群團體和平共存的傳統(tǒng),這種狀況在前殖民社會就已經(jīng)存在。在所有重要的倫理和宗教傳統(tǒng)——從儒家、佛教到伊斯蘭教影響的地區(qū)都有自己對寬容的價值理解,都有他們自己用來維護多樣性統(tǒng)一(Unity amidst Diversity)的秘方。筆者認為,金利卡與何包鋼在此問題上的認識過于籠統(tǒng)。實際上,儒家思想中的一個重要內容是“和而不同”。而且“和”不同于“合”,前者帶有和諧之意,已經(jīng)有了融合和共性的因素,“和”置于“不同”前,更帶有了一體中多元之意??梢哉f“和而不同”本質上就是“多元一體”。費孝通先生對“多元一體”(Diversity in Unity)的英文表達更加準確,強調的是統(tǒng)一中的多元,反映了中國自古以來的歷史發(fā)展邏輯。雖然有過分裂局面,但“大一統(tǒng)”是基本格局,歷史悠久,影響深遠。與之不同的是,多樣性中的統(tǒng)一(Unity amidst Diversity)更強調了多元的基礎地位,多元是前提,統(tǒng)一是形式。中東和印度在歷史上都是由多元林立的酋邦、部落等組成的,縱使有王朝存在,但內部缺乏一體化。
〔10〕《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關于修改憲法部分內容的建議》,新華網(wǎng),2018年2月25日。
〔11〕〔15〕〔20〕〔21〕〔27〕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本書編寫組:《黨的十九大報告學習輔導百問》,北京:黨建讀物出版社,2017年,第9、32、9、10、32頁。
〔13〕什么是政治認同,學界有不同的認識,戈定(Goodin,R.E)指出:認同分為不同層次,“從個人層面看,認同可以被理解為某人對其本人于周圍社會關系結構與構成的認知地圖的一個方面。所謂的認知地圖,則是某個社會行為者關于社會秩序的圖像,它可以被細分為不同的組成部分。”就政治認同而言,是指人們在某個共同體中有關權利分配(或者關系結構)的認同。參見〔美〕羅伯特·E.戈定:《牛津比較政治學手冊》,唐士其等譯,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256頁?!墩螌W辭典》認為,政治認同是人們在社會政治生活中形成的一種對國家、政黨、政治思想在感情上的歸屬感。上述解釋各不同,但基本上都從精神或心理的歸屬進行解釋,反映出認同是民族國家建構和鞏固的不可或缺的精神力量。
〔14〕江澤民:《宣傳思想戰(zhàn)線的主要任務》,《江澤民文選》(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507頁。
〔16〕費孝通主編:《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修訂本),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1999年,第7頁。
〔17〕《中央民族工作會議暨國務院第六次全國民族團結進步表彰大會在北京舉行 習近平作重要講話 李克強俞正聲講話 張德江劉云山王岐山出席會議》,《人民日報》2014年9月30日,第01版。
〔18〕如果按照1935年胡煥庸線分布看,此線北起今天中國的黑龍江省黑河,一路向西南延伸,直至云南騰沖。線的西北方向,是“大漠長河孤煙”,占國土面積的64%,卻僅有4%的人口;而線的東南方向,是“小橋流水人家”,僅有36%的國土,卻聚集著另外的96%的人口。而如今從經(jīng)濟發(fā)展、GDP、物流、手機運用、教育資源等狀況看,同樣是線的西北方向難以與線的東南方向相比肩,甚至差距很大,短時間內很難扭轉過來。更重要的是,由于特有的地理狀況的分散和封閉,文化異質性固化程度較高。
〔19〕胡文秀:《外國內部武裝沖突與和平解決》,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4年,第76頁。
〔22〕郝時遠:《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與民族工作》,《民族研究》2017年第6期。
〔24〕“去政治化”路徑認為在思考少數(shù)族群的有關問題時,“應逐步把他們看成是‘文化群體’而逐步減少作為‘政治群體’的角色” 。參見馬戎:《民族社會學——社會學的族群關系研究》,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年,第124頁。
〔25〕在當代西方對民族國家的治理中,一些學者在多元文化治理上力主按照多元政治或自由民主政治原則解決多民族國家問題,參見John Rex & Gurharpal Singh,Ed., Governance in Multicultural Societies,Ashgate,2004,p.1。國內也有學者提出“建構多元主義的族際政治”的觀點,參見王建娥:《族際政治:20世紀的理論與實踐》,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274頁。
〔26〕金利卡等國外多元文化主義代表人物力主以少數(shù)民族權利為基礎安排族際政治,并努力將這種族際政治的觀點推廣到亞洲、東歐和非洲等國家。
〔28〕〔29〕〔33〕《習近平關于民族工作的重要講話》,微信公眾號:“學習小組”,責任編輯:武千妍,2017年3月12日。
〔30〕〔37〕《中央民族工作會議暨國務院第六次全國民族團結進步表彰大會在北京舉行 習近平作重要講話 李克強俞正聲講話 張德江劉云山王岐山出席會議》,新華網(wǎng),2014年9月29日。
〔31〕趙汀陽:《天下的當代性:世界秩序的實踐與想象》,北京:中信出版集團,2016年,第36頁。
〔32〕關于差異政治的認識,西方學者艾麗斯·M.楊曾經(jīng)指出,差異是一種比較,它只有在與人的關系中才能顯現(xiàn)出來。如她指出的:“從關系的意義上考慮,社會群體是一種在文化形式、習性、特定需要或者能力、權力或者特權的結構方面區(qū)別于他人的人們的集體?!眳⒁姟裁馈嘲愃埂.楊:《包容與民主》,彭斌等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13頁。在這里,艾麗斯·M.楊雖然認識到了團體是存在于一定的關系中,差異只有在一定的關系中才能體會到,但她所談的差異重點依然是作為一個界限分明的團體來認識的。而在中國的多元一體格局中,“多元”或“差異”并不是完全界限分明的,而是處在一種交叉或重疊的狀態(tài)下。
〔34〕需要注意的是,近些年來,學界提出了“逆向歧視”問題。所謂的逆向歧視是指扶助弱小民族的政策安排反而造成了對其他主體民族的歧視。參見常安:《統(tǒng)一多民族國家的憲制變遷》,北京: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2015年,第251頁。
〔35〕加拿大最為典型:一方面,加拿大在自己的政治體制中采取了自由民主的價值和競選機制;另一方面,為了緩和英、法兩大民族與多元族群的關系,也在自己的政治體制中采用了比例代表制和聯(lián)邦制。
〔38〕《習近平:中國夢是中華民族團結奮斗的最大公約數(shù)》,《京華時報》2014年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