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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李贄《水滸傳》評點的時代文化意義

      2018-02-21 13:04:26陳才訓(xùn)
      學(xué)術(shù)交流 2018年11期
      關(guān)鍵詞:心會李贄評點

      陳才訓(xùn)

      (黑龍江大學(xué) 文學(xué)院, 哈爾濱 150080)

      與以金圣嘆等為代表的“文法”派小說評點家明顯不同,李贄的小說評點很少屬意于小說敘事技巧,而是呈現(xiàn)出十分豐富的時代文化意義。換言之,與其說李贄的小說評點是文學(xué)批評,倒不如說是真正意義上的文化批評。究其根源,李贄是以思想家而非一般意義上的評點者身份進(jìn)入小說批評領(lǐng)域的。李贄乃風(fēng)行于晚明的泰州學(xué)派的殿軍,他對陽明心學(xué)及泰州學(xué)派的理論主張極為推崇,曾以欽敬之心編撰《陽明先生年譜》《陽明先生道學(xué)鈔》,除師事泰州學(xué)派開創(chuàng)者王艮之子王襞外,他對陽明弟子王龍溪及泰州學(xué)派代表人物之一羅汝芳的學(xué)說更是傾心尊奉,自稱“無歲不讀”二先生之書,“無口不談二先生之腹”[1]122。李贄還以王龍溪知音自居,龍溪卒后他親撰《王龍溪先生告文》以祭之,聲言“其必以我為知言也夫!其必以我知先生也夫!”[1]120又翻刻《龍溪王先生文錄鈔》《批評龍溪語錄鈔》,以至“讀之忘倦”,并“圈點其尤精且要者”[1]117。正因深深浸潤于陽明心學(xué)及泰州學(xué)派之文化思潮,李贄公然以“異端”注李贄在寫給摯友,同為泰州學(xué)派代表人物之一的焦竑的《答焦漪園》中寫道:“今世俗子與一切假道學(xué),共以異端目我。我謂不如遂為異端,免彼等以虛名加我?!弊跃?,于是為“發(fā)抒其憤懣”,他通過《水滸傳》評點來借海揚波,依山點石,以弘揚、傳播陽明心學(xué)及泰州學(xué)派的理論主張。正因如此,李贄在《水滸傳》第八十二回評中宣稱:“梁山泊買市十日,我道勝如道學(xué)先生講十年道學(xué)。何也?以其實有益于人耳?!盵2]1207也就是說,李贄之所以耗費三十年之久來批閱《水滸傳》,絕非僅僅出于文學(xué)批評與鑒賞這一目的,其《水滸傳》評點本與《藏書》《焚書》等著作一樣,在其思想體系中占有重要地位,因此許多人純粹從文學(xué)批評角度來審視其小說評點,是不得要領(lǐng)的。

      一、以《水滸傳》為“心會”之作

      在眾多小說作品中,李贄之所以醉心于《水滸傳》,是因為這部小說契合了他的“異端”之心,是實現(xiàn)其自我價值的重要途徑。李贄曾致信與同為泰州學(xué)派門人的莫逆之交焦竑,自稱“《水滸傳》批點得甚快活人”[1]314,而其“快活”的根本原因則在于《水滸傳》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心會”之作。在李贄看來,只有“心會”之作才能給他帶來無限快樂,為此他在《讀書樂》中寫道:“讀書伊何?會我者多。一與心會,自笑自歌。歌吟不已,繼以呼呵,慟哭呼呵,涕泗滂沱。歌匪無因,書中有人。我觀其人,實獲我心。……未見其人,實勞我心?!杩尴鄰?,其樂無窮?!盵1]226可以斷言,《水滸傳》乃李贄“心會”之作,他從中體會到讀書的樂趣,以至每當(dāng)他與《水滸傳》中那些離經(jīng)叛道的英雄好漢“心會”時,便屢屢以“活佛”“菩薩”等話語予以激賞。而且,每當(dāng)小說人物之英雄壯舉引發(fā)其共鳴時,李贄便在評點中往往出以“心會”之語。如他在《水滸傳》第二十八回總評中道:“士為知己者死己者死。設(shè)令今日有施恩者,一如待武二郎者等待卓吾老子,卓吾老子即手無縛雞之力,亦當(dāng)為之奪快活林、打蔣門神也。”[2]407顯然,施恩對武松的知遇之恩及武松的俠義之舉契合了他的精神追求。及至臨終,李贄在遺囑中告訴后人:“我愛書,四時祭祀必陳我所親校正批點與纂集抄錄之書于供桌之右?!薄拔抑坞m不可復(fù)見,而我心則開卷即在矣,讀其書,見其人,精神且千萬倍,若彼形骸外矣,又何如我書乎?”[1]179他所愛之書當(dāng)然包括自己傾情“校正批點”的“心會”之作《水滸傳》,因為其中融入了他極富個性色彩的思想理念與精神氣質(zhì)。

      李贄之所以視《水滸傳》為“心會”之作,是因為小說中那些快意恩仇的草莽英雄的所作所為,滿足了他作為“異端”的文化復(fù)仇心理,這直接導(dǎo)致其小說評點呈現(xiàn)出顯著的主觀色彩。對此,常伴李贄左右的侍者懷林在《批評水滸傳述語》中有明確交代:“和尚自入龍湖以來,口不停誦,手不停批者三十年,而《水滸傳》《西廂記》,尤其所不釋手者也。蓋和尚一肚皮不合時宜,而獨《水滸傳》足以發(fā)抒其憤懣,故評之為尤詳。”[2]1485毋庸置疑,李卓吾的《水滸傳》評點實屬“發(fā)憤批書”。在現(xiàn)實生活中,公然以“異端”自居的李贄“憤激”之情郁勃:“世固有有激而為者,不必問其為之果當(dāng)也;有有激而言者,不必問其能踐言與否也。其志可也,原其心可也。”[1]219這種“憤激”之心促使李贄將《水滸傳》視為“發(fā)憤”之作,因此他在《忠義水滸傳序》開篇便云:

      太史公曰:“《說難》《孤憤》,賢圣發(fā)憤之所作也?!庇纱擞^之,古之賢圣,不憤則不作矣。不憤而作,譬如不寒而顫,不病而呻吟也,雖作何觀乎?《水滸傳》者,發(fā)憤之所作也。蓋自宋室不競,冠屨倒施,大賢處下,不肖處上。馴致夷狄處上,中原處下,一時君相猶然處堂燕鵲,納幣稱臣,甘心屈膝于犬羊已矣。施、羅二公,身在元,心在宋,雖生元日,實憤宋事。是故憤二帝之北狩,則稱大破遼以泄其憤;憤南渡之茍安,則稱滅方臘以泄其憤。敢問泄憤者誰乎?則前日嘯聚水滸之強人也,欲不謂之忠義不可也。是故施、羅二公傳《水滸》而復(fù)以忠義名其傳焉。[2]1488

      客觀地講,李贄從“發(fā)憤著書”這一創(chuàng)作傳統(tǒng)出發(fā),將施耐庵、羅貫中二人的創(chuàng)作心態(tài)與宋元時期的民族矛盾牽連在一起,認(rèn)為《水滸傳》一書別有寄托,這未免深文周納,有刻意求深之嫌。表面看來,李贄是在探究《水滸傳》作者的創(chuàng)作動機,而實際上這又何嘗不是他本人批點《水滸傳》之真實心理的夫子自道之語?李贄認(rèn)為,“世之真能文者,此其初皆非有意于為文也。其胸中有如許無狀可怪之事,其喉間有如許欲吐而不敢吐之物,其口頭又時時有許多欲語而莫可所以告語之處,蓄極積久,勢不能遏。一旦見景生情,觸目興嘆;奪他人之酒杯,澆自己之壘塊;訴心中之不平,感數(shù)奇于千載”[1]97。由此可以斷定,李贄是想通過《水滸傳》這一“酒杯”,來澆自己胸中的“壘塊”。

      李贄之所以“心會”于《水滸傳》,還在于這部小說所描寫的人物及相關(guān)情節(jié)為其借題發(fā)揮、針砭時弊提供了便利。李贄《忠義水滸傳序》云:“若以小賢役人,而以大賢役于人,其肯甘心服役而不恥乎?是猶以小力縛人,而使大力者縛于人,其肯束手就縛而不辭乎?其勢必至驅(qū)天下大力大賢而盡納之水滸矣!”[2]1488這里,李贄的憤激之情雖就小說而發(fā),意在為梁山好漢嘯聚水滸辯解,但卻有著極強的現(xiàn)實針對性,其《焚書》卷四《雜述·因記往事》曾論及“橫行海上三十余年”的大盜林道乾,他“攻城陷邑,殺戮官吏,朝廷為之旰食”,而李贄卻極力為之開脫,稱贊他“才識過人,膽氣壓乎群類”,并進(jìn)一步對朝廷用人弊端提出批評:“棄置此等輩有才有膽有識之者而不錄,又從而彌縫禁錮之,以為必亂天下,則雖欲不作賊,其勢自不可爾。設(shè)國家能用之為郡守令尹,又何止足當(dāng)勝兵三十萬人已耶!又設(shè)用之為虎臣武將,則閫外之事可得專之,朝廷自然無四顧之憂矣。唯舉世顛倒,故使豪杰抱不平之恨,英雄懷罔措之戚,直驅(qū)之使為盜也?!盵1]155-156李贄認(rèn)為林道乾入海為盜恰如《水滸傳》中眾英雄被“逼上梁山”一樣,皆屬“官逼民反”,這一觀點在當(dāng)時可謂驚世駭俗之論,難怪朱日豐《太上感應(yīng)篇圖說》對李贄“其取黑旋風(fēng),宗林道乾以為豪”[3]184的“異端”思想十分震驚。由此不難理解李贄何以會在《水滸傳》評點中屢屢發(fā)泄其“一肚皮不合時宜”,顯然“異端”思想家的稟性氣質(zhì)使他在小說評點中屢屢以社會批判家的姿態(tài)面世。

      歸根結(jié)底,李贄以《水滸傳》為“心會”之作而用三十年時間對其詳加批點,是因為他以“六經(jīng)注我”的批評策略而將小說評點作為一種社會文化批評方式。對李贄而言,《水滸傳》中的草莽英雄及相關(guān)故事情節(jié)已成為其思想觀念的形象注腳,這與“文法”派小說評點家重在揭示小說敘事技巧,慣于詮釋音義及典章制度的評點模式判然有別。

      二、以“童心”衡人

      李贄崇尚個人性靈抒發(fā)的自然與率真,反對虛偽做作,為此他提出著名的“童心說”,并將其作為小說人物評價的基本標(biāo)準(zhǔn)?!巴恼f”乃是“以情抗理”的時代文化思潮的產(chǎn)物,其淵源有自。深受李贄敬仰的王畿提倡“赤子之心,純一無偽,無智巧”,認(rèn)為“狂者志大而行不掩,乃是直心而動,無所掩飾,無所窩藏,時時有過可改,此是入圣真路頭”[4]411。同樣被李贄奉為導(dǎo)師的羅汝芳認(rèn)為“天出生我,只是個赤子。赤子之心,渾然天理”[5]。受二人啟發(fā),身處晚明思想解放大潮中的李贄進(jìn)一步提出“童心說”:“夫童心者,絕假純真,最初一念之本心。若失卻童心,便失卻真心;失卻真心,便失卻真人。”[1]97他認(rèn)為“童心”乃人之天性,純真自然,絕無假飾。由此出發(fā),李贄提出自己的衡文標(biāo)準(zhǔn):“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盵1]97正是基于這一原則,李贄明確將《水滸傳》歸為“天下之至文”。

      其實,李贄給予《水滸傳》如此高的評價,亦非屬意于其卓越的敘事藝術(shù),而是緣于這部小說所描寫的草莽英雄恰成為其“童心說”的絕佳注腳。因此,是否具有“童心”便成為李贄褒貶《水滸傳》人物的基本標(biāo)準(zhǔn)。例如,李贄對心地純真的李逵予以高度贊揚,他在第四十三回總評中云:“只有假李逵,再無李逵假?!钡谖迨乜傇u亦云:“李生曰:我家阿逵只是直性,別無回頭轉(zhuǎn)腦心腸,也無口是心非說話?!彼诘诹呋貖A批中也稱贊李逵為“直人”,謂李逵之言“都是天籟”,“妙處只在一言一動都不算計,只是任天而行,率性而動”。這些都是對李逵葆有“童心”的充分肯定。相反,對于那些喪失“童心”的人,李贄則大加撻伐,如他在評點中多次直斥宋江為“假人”。值得注意的是,在小說評點中,李贄對“童心”的褒揚往往與其對假道學(xué)的抨擊結(jié)合在一起,如其第四十八回總評云:

      卓老曰:王矮虎還是個性之的圣人,實是好色,卻不遮掩,即在性命相并之地,只是率其性耳。若是道學(xué)先生,便有無數(shù)藏頭蓋尾的所在,口夷行跖的光景。嗚呼!畢竟何益哉!不若王矮虎實在,得這一丈青做個妻子也,到底還是至誠之報。[2]719

      這里李贄肯定王矮虎之“好色”,與他《答鄧明府》中所謂“如好貨,如好色”乃人“所共好而共習(xí)”[1]39的觀點是一致的,而他尤其看重的是王矮虎“不掩飾”“率其性”和“志誠”的“童心”,這與假道學(xué)的“藏頭蓋尾”與“口夷行跖”形成鮮明對比。再如,李贄在第四回眉批中認(rèn)為魯達(dá)若“一知禮教,便不是佛了”,在第五回總評中稱“率性不拘小節(jié)是成佛作祖根基,若瞻前顧后,算一計十,幾何不向假道學(xué)門風(fēng)去也”,這也與其《童心說》所謂“多讀書識義理障其童心”的觀點并無二致。李贄在《水滸傳》評點中對“童心”的推崇,對假道學(xué)的指斥,無不體現(xiàn)出他作為“異端”思想家的個性氣質(zhì),他總是借海揚波,依山點石,這不能不讓人聯(lián)想起現(xiàn)實生活中他與耿定向之間長期的激烈論爭。

      李贄在小說評點中對“童心”的大力贊賞,對假道學(xué)不遺余力的抨擊,實際上是為弘揚陽明心學(xué)及泰州學(xué)派尊重個人意志的價值觀念。王陽明“心本論”的實質(zhì)就是“尊心”,即尊重個人意志。泰州學(xué)派王艮認(rèn)為“身與道原是一體,至尊者此道,至尊者此身。尊身不尊道,不謂之尊身;尊道不尊身,不謂之尊道”[4]716,這里王艮所謂“尊身”也即“尊心”,他強調(diào)“尊身”是“尊道”的前提,對個人意志的尊重是其核心內(nèi)涵。李贄完全認(rèn)同王艮之說,其《明燈道古錄》云:“人即道也,道即人也,人外無道,道外亦無人?!盵6]372他所謂“人”實際上指的就是“心”[注]李贄此說與王陽明《傳習(xí)錄》所謂“心即理也,心外無物,心外無事,心外無理”之說一脈相承。,仍把個人意志放在第一位。正是基于這樣的理念,李贄才會在小說評點中對“行止由心”的李逵、魯達(dá)等人予以激賞。

      李贄在小說評點中主張人物塑造須做到個性化,這與心學(xué)及泰州學(xué)派尊重個性的理論主張也完全合拍。道學(xué)家以“天理”抹殺人的個性,而李贄的精神導(dǎo)師王陽明則重視人的個性特征,主張“人要隨才成就”[7]21,他指出:“圣人教人不是個束縛他通做一般,只如狂者便從狂處成就他,狷者便從狷處成就他,人之才氣如何同得?”[7]104他承認(rèn)人各自具有不同的秉性。受陽明心學(xué)影響,李贄以“童心”沖決一切“條教禁約”,提倡個性張揚,他以“異端”自居的前提就是他堅信每個人都擁有與眾不同的個性,這也是他為何“不以孔子之是非為是非”而反對權(quán)威、反對偶像的根本原因。正是基于“童心”說,李贄特別強調(diào)人之個性的可貴:“夫道者,路也,不止一途;性者,心所生也,亦非止一種也。”[1]87“千萬其人者,各得其千萬人之心,千萬其心者,各遂其千萬人之欲”[6]365,“夫天下至大也,萬民至眾也,物之不齊又物之情也”[6]364。他認(rèn)為對人不可強求一致,應(yīng)“隨其資性”而成就。以此為出發(fā)點,李贄在小說評點中尤其注重人物的個性特征,他在《水滸傳》第三回總評中提出“同而不同處有辨”的觀點:“《水滸傳》文字妙絕千古,全在同而不同處有辨。如魯智深、李逵、武松、阮小七、石秀、呼延灼、劉唐等,眾人都是急性的。渠形容刻畫來,各有派頭,各有光景,各有家數(shù),各有身分,一毫不差,半些不混,讀去自有分辨,不必見其姓名,一睹事實就知某人某人也。”這些草莽英雄大多性情魯直,但他們又各具面目而足以讓讀者辨別清楚。其第九回總評又云:“施耐庵、羅貫中真神手也!摩寫魯智深處,便是個烈丈夫模樣;摩寫洪教頭處,便是忌嫉小人底身分;至差撥處,一怒一喜,倏忽轉(zhuǎn)移,咄咄逼真,令人絕倒?!彼J(rèn)為只有人物形象個性特征鮮明,才能“咄咄逼真”。同時,李贄還認(rèn)識到個性化人物的語言應(yīng)符合其身份,如第四十四回楊林對石秀道:“四海之內(nèi),皆是兄弟?!睂Υ死钯椩u云:“太文雅些?!彼J(rèn)為這樣的語言不符合楊林作為草莽英雄的身份與個性特征。

      要之,“童心”是李贄評判《水滸傳》人物的基本準(zhǔn)則,這與他在現(xiàn)實生活中指斥“假人”與“假文”的文化批判并無不同,體現(xiàn)的是“以情抗理”的時代文化思潮。

      三、以梁山好漢為狂禪標(biāo)本

      陽明心學(xué)在晚明“流為狂禪”[8],奉陽明心學(xué)為圭臬的李贄也“鼓猖狂禪”[4]815,這極大地影響了他的精神氣質(zhì)與文化性格,并在其《水滸傳》評點中得到充分顯示。王陽明“以禪之實而托儒之名”[9],而且他公然以“狂者”自居,稱“我今才做得個狂者的胸次,使天下人都說我行不掩言也罷”[7]116。其后,王艮、王畿、顏鈞等泰州學(xué)派成員又“躋陽明而為禪”[4]703,他們不約而同地將狂禪思潮推向極致,尤其是將王陽明的“狂者”氣質(zhì)發(fā)揮得淋漓盡致。例如,泰州學(xué)派開創(chuàng)者王艮“氣骨高邁,亢不懼禍,奮不顧身”[10]1483,王畿“少年任俠,日在酒肆博場”[10]1478,顏鈞“游俠,好急人之難”[4]703。對于力倡狂禪的泰州學(xué)派成員所展示出來的“俠”氣,黃宗羲《明儒學(xué)案》卷三十二《泰州學(xué)案》也以“其人多能以赤手搏龍蛇”“掀翻天地”“赤身擔(dān)當(dāng)”[4]703評之。對此,李贄的認(rèn)識更為深刻,其友人袁宗道云:“余客歲見宏甫(李贄,字宏甫),問曰:‘王心齋之學(xué)何如?’先生曰:‘此公是一俠客,所以相傳一派,為波石、山農(nóng)、心隱,負(fù)萬死不回之氣。波石為左轄時,事不甚相干,挺然而出,為象蹴死,骨肉糜爛。山農(nóng)緣坐船事,為人痛恨,非羅近溪救之,危矣。心隱直言忤人,竟捶死武昌。蓋由心齋骨剛氣雄,奮不顧身,故其兒孫如此?!盵11]在李贄看來,泰州學(xué)派成員都具有“俠”的特質(zhì)。[注]《柞林紀(jì)譚》亦云:“伯修問:‘王心齋何如人?’叟曰:‘也是一個俠客,所以相傳一派,為波石,為山農(nóng),為心隱,各有殺身不悔之氣。波石為左轄時,事不相干,挺然而出,遂以死,肉骨糜爛。山農(nóng)以行船事,為人所恨,非羅近溪救之,幾至以死,不但謫戍而已。心隱直言忤人,前遂于殺人媚人之手。蓋以心齋從來氣骨高邁,亢為懼禍,奮不顧身,故其兒孫都如此。所謂龍生龍子,果然非虛?!睂τ谄渚駥?dǎo)師的狂禪做派,李贄大為贊賞,他贊泰州學(xué)派成員為“英靈漢子”,有“氣骨”,為“真英雄,故其徒亦英雄也”[1]79。自然,作為泰州學(xué)派一代宗師的李贄本人也是晚明狂禪思潮的中堅,他“好剛使氣,快意恩仇”[3]16,自稱“每見世人欺天罔人之徒,便欲手刃直取其首,豈特暴哉!縱遭反噬,亦所甘心,雖死不悔,暴何足云!”[1]58當(dāng)然,作為思想界的大俠,李贄勇于自任的“俠”氣主要表現(xiàn)在他以筆為劍,對道學(xué)家予以猛烈抨擊,對《水滸傳》中魯達(dá)等人的狂禪做派則不吝激賞之詞。

      就本質(zhì)而言,李贄對《水滸傳》中那些行俠仗義的草莽英雄極為偏愛,其內(nèi)在動機在于他欲借《水滸》“鼓猖狂禪”[4]815,因為以魯達(dá)為代表的梁山好漢的確是再典型不過的狂禪標(biāo)本。魯達(dá)是《水滸傳》重點刻畫的人物形象之一,俠骨棱嶒是其最突出的性格特征,他“遇事便做,遇弱便扶,遇硬便打”[12]?!端疂G傳》中舉凡描寫魯達(dá)的情節(jié)如“大鬧五臺山”“大鬧杏花村”“大鬧野豬林”等,都意在渲染其“狂”與“俠”的精神氣質(zhì),小說反復(fù)以“大鬧”二字加于魯達(dá),確實非常突出地彰顯了其俠肝義膽的狂禪精神。其他如“拳打鎮(zhèn)關(guān)西”等情節(jié),也突顯了魯達(dá)的錚錚俠骨??梢韵胍?,魯達(dá)醉打山門、毀壞金身乃至呵佛罵祖的種種狂禪做派,必然會引起曾落發(fā)為僧且“鼓猖狂禪”的李贄的共鳴,因此他才會在評點中屢屢以“李和尚”“禿翁”自稱,并四十余次以“活佛”“佛”之類字眼加于魯達(dá)。

      《水滸傳》中具有狂禪做派的草莽英雄并非限于魯達(dá)一人,也不限于僧人這一身份,像李逵、武松等也被李贄視為狂禪的標(biāo)本,并多次被贊以“佛”“活佛”之類字眼。例如,李贄將李逵視為復(fù)仇的旋風(fēng),稱贊他為“梁山泊第一尊活佛”[2]1485。對那些表現(xiàn)梁山好漢俠義精神的故事情節(jié),如林沖怒殺王倫,宋江殺閻婆惜,武松大鬧飛云浦、血濺鴛鴦樓,雷橫憤殺白秀英,朱仝放走雷橫,解珍、解寶殺死賀太守,石秀劫法場,阮小七殺官兵等,李贄也皆以“佛”“菩薩”“羅漢”等語贊之,仍是著眼于這些草莽英雄身上所體現(xiàn)的狂禪精神。每當(dāng)梁山好漢的俠義之舉引發(fā)李贄的強烈共鳴時,他自己往往以狂禪派面目出現(xiàn)在讀者面前,如第六十二回寫燕青與石秀“孤身獨立”劫法場營救盧俊義,對于他們拼卻性命、“膽智雙絕”的俠義之舉,李贄表現(xiàn)出由衷的贊賞:“如兩君者,真卓老所愿百拜為師者也。若夫依徊顧盼,算利算害,即做天官,何能博李卓老一盼乎?”這里李贄所流露出來的情感與個性氣質(zhì),與他本人極力推崇的“志士俠義,則臨難自奮,之死靡他”[1]191的狂禪精神完全一致。同時,李贄認(rèn)為“俠義”與“童心”一樣乃人之天性自有,即“義固生于心也”,“士之忘身以殉義者,其心固如此”[1]345,這樣的觀念也體現(xiàn)在他的小說評點中,如其第五回評便指出魯達(dá)的俠義之舉皆屬“率性而行”。

      說到底,李贄是借《水滸傳》說法,其評點之所以獨具個性特征,是因為他敢于以“異端”自居,敢于以自己信奉的陽明心學(xué)及泰州學(xué)派的理論主張作為其小說評點的文化資源,而這恰賦予其小說評點以豐富的時代文化意義。他在小說評點中很少關(guān)注小說敘事技巧,而是慣于借題發(fā)揮,或批評時政,或抨擊道學(xué),或張揚“童心”,或鼓倡狂禪,這一切都體現(xiàn)了“以情抗理”的時代文化思潮,使其小說批評帶有顯著的主觀抒發(fā)和社會批判色彩。李贄在《寄京友書》及《與袁石浦》中兩次公然宣稱:“大凡我書,皆為求以快樂自己?!盵1]70由此觀之,包括《水滸傳》評點文字在內(nèi)的李贄所有著述的終極目的都是求得個性精神的自由張揚。李贄認(rèn)為《水滸傳》作者是借小說創(chuàng)作以“發(fā)泄不平”[2]1483,而他自己以三十年時光來評點這部“英雄傳奇”,又何嘗不是出于同樣的內(nèi)在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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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球
      李贄之死新探
      ——以黃麻士紳糾葛為中心的討論
      發(fā)潛德于快悅,出謹(jǐn)肅以春和
      ——《李贄學(xué)譜(附焦竑學(xué)譜)》評介
      李贄辭官的心路歷程
      荷城文藝(2018年3期)2018-11-24 06:30:16
      書評點訊
      出版與印刷(2018年1期)2018-05-16 08:30:16
      讓自由評點與專題評點“比翼齊飛”
      討厭的蘑菇頭
      不滅的恐懼
      海外英語(2013年11期)2014-02-11 03:21:02
      因為愛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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