榛子
我先在腦海里畫了一幅黑白的畫。畫上一間舊舊的房子,再畫出一個裝滿木炭的火盆,哦,別忘了兜著火盆的正方形木架子——剛做好的時候是原木色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熏得黃中帶黑。畫一串小小的竹椅子,參差錯落地放著。最后,畫上一群人,他們坐在竹椅子上,圍著火盆,擠擠挨挨地坐成一圈。
好了,畫完了。啪,我摁下了大腦中的一個鍵。黑白的畫有了顏色,畫上的人動了起來,就像剛扭開的收音機一樣,聲音起初隱約,而后漸漸清晰。
這群人是在烤火,他們把手掌翻來覆去,烤了正面烤背面。邊烤火,他們邊聊著天,聊的都是些陳谷子、爛芝麻。每個人記得的只是冰山的一角,你一言我一語,漸漸拼湊出完整的事件。聊著天,有人拿來一個木柄的大鐵勺,又有人去拿來一袋白糖,剪開一個小口子,白糖就連綿不絕地沙沙響著,像道雪白的瀑布,傾瀉到勺子里。拿勺子的人小心翼翼地把勺子放在火盆上烤,時不時地還拿筷子攪一攪。饞得受不了的人干脆跑去拿來一個長方形的鋼板,洗干凈,往上面抹點兒菜油。其余的人一人舉一根小木棍,眼睛追隨著筷子的軌跡,一圈又一圈。
等白糖被攪成了金黃色,小木棍爭先恐后地落到了鋼板上,一會兒工夫,一個個圓圓的小糖餅被挨個兒舉起,和著喜悅,被放進嘴里——啊,是那樣甜!
這就是我記憶中的年味兒。我剛才給你們看的,只是大腦的慢動作,真要回憶起來,畫面、聲音、氣息、味道幾乎是分秒不差地一起涌上心來,想要把你拉回去,卻又拉不動,讓你只能遠(yuǎn)遠(yuǎn)看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