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沖擊孔家店到發(fā)起文學革命
——陳獨秀1916年主編《新青年》第二卷思想評析

朱 洪

(安慶師范大學，安徽 安慶 246133)

一、以科學為正軌

介紹西方科學家。1916年12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四號發(fā)表《答孔昭銘》，明確介紹西方學說，改造社會是本志“唯一之宗旨”。[1]

1916年9月1日、11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一、三號發(fā)表《當代二大科學家之思想》，認為二十世紀因為建設和救濟的需要，要求科學家比要求英雄更迫切。他認為，當時最大的兩個科學家，一個是出生于1845年的俄國人Metchnikoff(梅特尼廓甫)，一個是1853年出生于俄國的Ostwald(阿斯特瓦爾特)。梅特尼廓甫的主要科學貢獻：(1)提出長生說，人的壽命超過一百歲，不是異事；(2)道德意識。個人完全發(fā)展是人類文明進步的根本目的。梅特尼廓甫主張，個人應該過簡樸嚴正的生活，是最大的幸福。陳獨秀認為，他的思想雖然重視個人主義，但驚倒一世，表示重視生命。

阿斯特瓦爾特的主張：(1)幸福公式：G(幸福)={E(精力)+W(逆境)}{E(精力)——W(逆境)}。陳獨秀認為，英雄的幸福和田舍的幸福不能相等，主張追求英雄的幸福，反對退隱的田園的幸福；(2)精力法則。一是精力常存；二是精力由高就低，以保持其水平性。陳獨秀認為，這個思想極大影響了哲學社會科學。如十九世紀流行宇宙機械說，即以精力常存說為哲學根基,而精力由高就低，突出了人的意志，推動了進化論的流行，成為二十世紀的思潮；(3)效率論。追求效率，要善于利用精力，不令其低行。原料精力變成有用精力，效率必然增加。用阿斯特瓦爾特主張，從事勞動的人，應盡量不要浪費原料和精力，這樣的效率最大。[2]

1916年9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一號發(fā)表《答程師葛》信，精力越用越多。人的精力不用，越來越容易廢棄。[3]916年10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二號發(fā)表《我之愛國主義》，把“潔”(衛(wèi)生)作為愛國者必須做到的內(nèi)容。[4]

以科學精神批評孔教。1917年1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五號發(fā)表《再論孔教問題》，認為自己的信仰，以科學為正軌，一切宗教將來都在廢棄之列；自然法是永久的，而道德、法律、宗教等是人為法，是暫時的；孔子學說不是宗教；孔教不能寫進憲章，政教分離。[5]

未來的科學將回答宇宙之迷。在湖北第二陸軍預備學校讀書的葉挺給陳獨秀寫信，擔心今天的科學不能解釋宇宙之迷，陳獨秀認為，科學是發(fā)展的，將來的科學會解答宇宙中的問題。[6]

二、反對官僚政治

愛國須勤、廉、潔、誠、信。1916年10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二號發(fā)表《我之愛國主義》，認為中國面臨亡國，原因是道德墮落。因此，愛國的主要問題，不是捐軀烈士，而是解決道德墮落問題。中國人如此墮落，亡國是必然。因此，解決中國人墮落問題，是治本的愛國主義。他提出，愛國的人，必須勤(反對閑散)、廉(不貪金錢)、潔(衛(wèi)生)、誠、信。[7]

陳獨秀的朋友吳越等烈士壯烈犧牲，并沒有救國。他從親身經(jīng)歷中感悟，救中國光靠獻身精神不行，要從根本上挽救中國人的墮落的道德。這樣，他將愛國由獻身的壯舉，提升到倫理追求的更深的層面。

陳獨秀在同期《新青年》發(fā)表《我之愛國主義》，把“誠”作為愛國者必須做到的內(nèi)容。他批評孫毓筠等人，袁世凱在世時，雖然不是誠心支持帝制，卻鼓吹帝制，袁世凱死后，一些人倒在共和制度一邊，孫毓筠在給熟人的信中稱袁世凱為“袁逆”，前后判若兩人。[8]

陳獨秀本質(zhì)上是個儒生，他后來從事政黨運動，包括與共產(chǎn)國際打交道，始終堅持誠信的政治道德準則。

拋棄官僚政治。1916年9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一號發(fā)表《答汪叔潛》，認為立憲政治必須保證人民尊重自由?！缎虑嗄辍返淖谥际且郧嗄杲逃秊槟康模谕麌烁旧嫌X悟。他主張拋棄官僚政治，爭取優(yōu)秀的政黨掌握政權，實行政黨政治。[9]

寧取共和之亂，不取王者之治。1916年12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四號發(fā)表《答常乃悳》信，常乃悳提出，天下有道，庶人不議。因為有道，即無可議，不是鉗制輿論。陳獨秀認為，古代政治并非一無可議之處，并非好過現(xiàn)在的西方制度。陳獨秀主張，寧可取共和之亂，不要取王者之治。[10]

1916年12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四號發(fā)表《答常乃悳》信，主張，寧可取共和之亂，不要取王者之治。這個思想，符合馬克思主義的革命思想。陳獨秀認為，為了實現(xiàn)更高的社會制度，社會寧可暫時的“亂”一點，但能夠消除封建帝制，最終達到永久的國內(nèi)和平(共和制)。

三、沖擊孔家店

排斥傳統(tǒng)道德觀，反對金錢造成罪惡。1916年9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一號發(fā)表《答程師葛》信，認為道德衰落的原因：第一，人口增加，經(jīng)濟落后，金錢造成罪惡；第二，封建社會的道德、風俗、習慣仍然有殘余影響。陳獨秀認為，今天人們在道德問題上，已經(jīng)有分歧。世人所說的道德，未必是道德，所說的不道德，未必是不道德。怎么辦呢？陳獨秀提出：第一，改良經(jīng)濟制度，不要因為金錢造成罪惡；第二，排斥傳統(tǒng)的所謂道德，尊重真理。這個問題解決了，才能進行德育。[11]

國家不能立孔教。1916年10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二號發(fā)表《駁康有為致總理總統(tǒng)書》，反駁康有為致電黎元洪、段祺瑞，主張立孔教為國教。陳獨秀認為，信教自由，不能以國家搶拍人民信教；中國南北都反對立孔教為國教；歐洲無神論哲學和多數(shù)科學家都認為宗教虛幻；中國人信佛教、耶穌、回教的人很多，中國并不是無教；孔教為帝制服務，康有為一面贊成共和，一面鼓吹孔教，自相矛盾；陳獨秀希望康有為自己樹立模范，影響世風，不要乞靈孔子。陳獨秀對康有為的批評，吹響了沖擊孔家店的號角。[12]

1916年11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三號發(fā)表《憲法與孔教》，繼續(xù)沖擊孔家店。陳獨秀認為：孔教問題因為袁世凱寫入憲法草案附錄，引起爭論，孔教問題關系實際生活和倫理思想的根本；和學術、政治問題比，倫理問題是根本問題；信仰孔教，否定其他宗教，是侵害信教自由；中國許多學派，只尊孔教，是學秦始皇廢止百家，獨尊一家；歐洲戰(zhàn)爭，許多因為搶拍信教引起，應該引以為戒；以何為教育之本，憲法不能獨尊一家，廢除他家；本質(zhì)是孔教是否不適宜于民國教育這個根本問題；國民教育應該向西方學習，宣傳人人平等思想，但孔教本質(zhì)是宣傳尊卑貴賤階級制度(三綱五常)；辛亥革命以后的成績，如不否定孔教，都不能獲得。[13]

1917年1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五號發(fā)表《再論孔教問題》，認為在信仰上，以科學為正軌，一切宗教將來都在廢棄之列；孔教不成立，孔子不信宗教；孔子之道可以尊重，但孔教不能寫入憲法，因為不適合國民生活、憲法不涉及教育、道德問題；憲法不寫個人名字；國家對于各門宗教應該平等，故國家在各地立的孔廟應該毀掉。[14]

孔子思想不適合今天社會。1916年11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三號發(fā)表《答莫芙卿》的信，認為中國今天的狀況，適合獨身主義。他認為中國的生產(chǎn)發(fā)展慢于人口增長。其目的是計劃生育，科學規(guī)劃符合中國生產(chǎn)狀況的人口發(fā)展速度。他甚至提出，優(yōu)婚生育的思想，即限制不良分子生育。[15]在反駁康有為致范源廉書中，陳獨秀指出，西方婦女有工作、與婆婆公公的關系，參加社會活動等，都是獨立精神的體現(xiàn)，與孔子思想不合。[16]

1916年12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四號發(fā)表《孔子之道與現(xiàn)實生活》，批評康有為致教育總長范源廉書。陳獨秀認為：甲午戰(zhàn)后，葉德輝寫《冀教叢篇》批評康有為，陳獨秀站在康有為維新變法一邊，大眾廣庭為其辯護，被人指為康黨；戊戌變法時期，張之洞寫《勸學篇，批評康有為反對學習西方自由平等思想；今天的康有為竟然與葉德輝站在一起，提倡孔教了。

孔子不適合今天社會：第一，社會變遷，沒有一種思想適合全部社會；第二，即便沒有大變化，也處于不斷的微小變化之中；第三，康有為給范總長信又承認孔教不是宗教，而是談人倫之法；第四，即然是世法道德，必隨社會變遷而興廢；第五，當今社會講人格獨立，講財產(chǎn)獨立，而孔子講服從；第六，政黨講信仰獨立，孔子講三綱五常；第七，西方婦女參加運動，男女交際、婦女工作、與公公婆婆關系等，與孔子思想不合；第八，西方教育成年子女方法，與孔子思想不合；第九，西方喪葬簡單，與孔子厚葬不合；第十，孔子的道德是封建社會道德，而且，只符合上層人的利益；第十一，過去，中國人上上下下都自小讀孔子書，這個情況不應繼續(xù)下去；第十二，今天中國風俗比西方差，但比古代好！尤其西方思想傳人以來，中國風氣更好！第十三，臣不忠君、子不孝、女不守節(jié)、男不讀經(jīng)，是不尊孔，但不是風氣壞。[17]

1917年1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五號發(fā)表《答吳又陵》信，認為任何學派，不能定為一尊；儒家思想不是沒有優(yōu)點，但缺點更多；儒家思想與近世文明絕不相容；儒家思想是(統(tǒng)治)階級說，不攻破，我國社會政治、道德、法律不能由黑暗進入光明。[18]

孔子思想的弊端。在反駁康有為致范源廉書中，陳獨秀指出，西方思想傳入中國，發(fā)生了許多可喜變化，證明中國在進步，而不是康有為所說的，中國風氣在變壞。男不讀經(jīng)、婦女不守節(jié)，在陳獨秀看來，是社會進步的表現(xiàn)。[19]

1917年1月1日《新青年》第二卷第五號刊登陳獨秀給孔昭銘寫的信，贊成他提出的禁止早婚，需要打破家族主義的觀點。宗族嗣續(xù)主義，源于儒家的孝親之說。儒教孔道不破壞，中國的政治、道德、倫理、社會、風俗、思想，均無救治之法。不僅僅是早婚問題。[20]

1916年12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四號發(fā)表《答常乃悳》信，常乃悳提出，古代的孔教和現(xiàn)在流行的孔教不同，即認為現(xiàn)代流行的孔教因為漢宋儒、孔教會的關系，已經(jīng)不是真正的孔教了?？捉桃驗楹笕?，而導致大壞。陳獨秀認為，漢唐以來的儒家，都是崇拜孔子的。常乃悳一方面認為，孔教與帝制沒有必然關系，真正的孔教不講帝制，但同時承認孔子扶君權。[21]

反對獨尊儒家。1917年2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六號發(fā)表《再答常乃悳》信，認為自己不否定孔子優(yōu)點，但反對漢以來獨尊儒家；儒家思想主張三綱五常，與西方思想背道而馳，因此必須反對，否則會亡國。[22]

陳獨秀為什么敢于批評孔教，敢于向社會宣戰(zhàn)呢？1916年12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四號發(fā)表《答孔昭銘》中說，社會進化，最重要的是“以敢于社會宣戰(zhàn)之偉大個人為至要”。自古以來，進化社會都有這樣的向社會宣戰(zhàn)的偉大人物。[23]陳獨秀提出許多批評孔子的思想，都是驚世駭俗之言。由于他的真知灼見，以及不怕犧牲的精神，使陳獨秀走在同時代人前面，成為領袖人物。

四、主張文學革命

國語統(tǒng)一。在1904年 出版的第三期《安徽俗話報》上，陳獨秀發(fā)表《國語教育》一文，提出國語統(tǒng)一問題。[24]1916年9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一號發(fā)表《答沈慎乃》信中，認為國語統(tǒng)一是普通教育的第一步,但推行此事，需要國內(nèi)和平，今非其時；為了國民知識的發(fā)展，漢語宜改為羅馬文；目前社會關注者少，宜以后社會需要時再研究。[25]這樣，陳獨秀已經(jīng)認識到，教育問題服從政治問題的解決，服從社會的需要。

支持胡適文學革命八事。1916年9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一號發(fā)表《答程師葛》信，認為浮詞夸語，有害世風。世界潮流，趨向重實際棄空想。對于中國的文學的浮詞濫調(diào)，他主張用寫實主義補救。[26]

1916年10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二號發(fā)表《答胡適之》的信，對于胡適批評陳獨秀一方面主張寫實主義，一方面刊登謝無量的古典詩，陳獨秀表示同意；胡適批評陳獨秀厚誣古人，他表示自己刊登謝無量的詩，是贊揚他繼承古人，不是厚誣古人；對于胡適提出的文學革命八事，除文法結構和言之有物外，其他六條都支持，并認為是中國文學界的雷聲；對于“文法結構”，陳獨秀認為，文學不需要受倫理學和普通文法限制，修辭學可以有結構；對于胡適提出的“言之有物”，陳獨秀認為，既要講寫實主義，也要講理想主義，但反對無病呻吟。[27]

1916年10月5日，陳獨秀寫《致胡適信》，認為文學改革是中國目前切要之事；翻譯文字不能直接喚起中國人的寫實主義文字；希望胡適寫一篇改良文學的論文。[28]

1916年12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四號發(fā)表《答常乃悳》信，認為偶爾可以用典，胡適否定用典，是指文中用典泛濫。[29]

高舉文學革命軍大旗。1917年1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五號發(fā)表胡適《文學改良芻議》編者按，贊成胡適的提倡白話文的觀點，認為是中國文學的正宗。[30]

1917年2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六號發(fā)表《文學革命論》，正式舉起文學革命的大旗。他在這篇文章中提出：沒有革命就沒有歐洲現(xiàn)代文明；中國政治革命的失敗原因是國民不知道革命的重要性；孔教爭論是中國倫理革命之先聲，胡適是文學革命的急先鋒，陳獨秀高舉文學革命軍大旗予以聲援；批評韓愈文猶師古，文以載道；桐城派是八家與八股文之混合體，中國尚無目無古人的時代文豪出現(xiàn)；與十八妖魔宣戰(zhàn)，陳獨秀愿意為前驅。[31]

在《文學革命論》一文中，陳獨秀提出了著名的文學革命的三大主義：第一，推到雕琢的阿諛的貴族文學，建設平易抒情的國民文學；第二，推到陳腐的鋪張的古典文學，建設新鮮的立誠的寫實文學；第三，推到迂晦的、艱澀的山林文學，建設明了的通俗的社會文學。[32]

五、陳獨秀主編《新青年》第二卷的現(xiàn)實意義

倫理問題比學術、政治更重要。陳獨秀認為，道德是相對的，封建社會有封建的道德，孔子的思想適合封建社會，但不適合今天的社會。今天的社會應該學習西方思想。陳獨秀把傳統(tǒng)的道德做了新的規(guī)定，認為西方宣傳的獨立、自由、平等思想，更符合現(xiàn)代社會的道德。

陳獨秀把倫理問題看成比學術、政治更重要的問題，具有重大的現(xiàn)實意義。今天我國經(jīng)過幾十年的改革，經(jīng)濟上取得巨大進步，但道德問題突出，尤其是年輕人道德觀念淡漠，缺少優(yōu)秀傳統(tǒng)的觀念，關系到中國未來的長治久安。陳獨秀在一百年前已經(jīng)認識到，中國亡國的根本原因不是學術問題，不是政治問題，而是倫理問題，值得人們警醒、深思。

反對以個人發(fā)財主義為幸福。1916年9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一號發(fā)表《新青年》，他要求青年人，第一當明人生歸宿問題，人生只有數(shù)十寒暑，不要以做官求榮為歸宿。第二當明人生幸福問題，要關心社會，不要以個人發(fā)財主義為幸福。[33]

在《安徽俗話報》時期，陳獨秀關心青年，要關心新聞，要愛國；《青年雜志》時期，他提醒青年，要增加抵抗力，不要學隱士；現(xiàn)在，他提醒青年，不要迷信做官、發(fā)財。隨著社會的變遷，陳獨秀針對風俗的變化，不斷的向青年人提出更高的要求。

1916年10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二號發(fā)表《我之愛國主義》，把“廉”(反對金錢拜物教)作為愛國者必須做到的內(nèi)容。[34]

受陳獨秀的影響，一時間，青年學子以談做官、發(fā)財為恥，以關心社會、關心國家為榮。今天，許多青年以做官為風尚，以發(fā)財為目的，不關心社會和他人。陳獨秀的思想，值得今天的政治家和思想界精英以及文化工作者反思。我們應該引導青年人去做官、發(fā)財呢？還是像陳獨秀一樣，引導青年人去關心社會和國家呢？如果像今天的風氣，青年人都一窩蜂的去追求做官和發(fā)財，五四政治運動和中國共產(chǎn)黨的誕生以及后來的抗日戰(zhàn)爭的勝利，都無從談起。因此，陳獨秀反對青年追求做官和發(fā)財?shù)乃枷?，在今天具有重大的現(xiàn)實意義。

尊重科學，破處愚昧。陳獨秀在《當代二大科學家之思想》一文中認為，不了解科學，人們生活在愚昧之中。因此，科學的作用，從倫理上看，也很偉大。他以宗教為例，指出人們一向認為，基督教承擔維持世界和平使命，但事實卻是相反。今天主張和平的人，不是指望基督教的和平使命，而是批評戰(zhàn)爭的浪費和破壞。這樣，陳獨秀不僅從倫理上肯定了科學的偉大，即將許多人從迷信、愚昧中解救出來，同時，自道德的角度，批評了迷信宗教的不道德的一面。他鼓勵大家多用精力，鼓勵大家不要懶惰，在今天特別是在青年一代的教育中，仍然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青年人要自己為自己服務。1916年11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三號發(fā)表《答陳蓬心》的信，認為社會服務是好的風尚，但中國公共事業(yè)不發(fā)達，現(xiàn)在實行不現(xiàn)實。青年人第一步，自己為自己服務，不要叫別人替自己服務。[35]

陳獨秀創(chuàng)辦《新青年》主要目的是教育青年，不僅教育他們愛國，奮斗，辨別各種錯誤思想，還叫他們?nèi)绾巫鋈?。今天，中國的青年一輩，產(chǎn)生了依靠長輩的錯誤思想和習慣，后患無窮。陳獨秀的青年教育思想，在今天仍然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六、陳獨秀主編《新青年》第二卷思想辨析

不全盤否定儒家思想。陳獨秀發(fā)起新文化運動階段，提出了批孔是正確的，因為是封建社會末期，宣傳孔子的君臣理論，是阻止社會變革的保守思想?？鬃邮侵艹┢跒榫S護周朝的穩(wěn)定的理論，其思想可以為統(tǒng)治階級服務，維護國家穩(wěn)定，但在社會革命時期，孔子的思想就成為保守的思想。今天，社會需要和平穩(wěn)定，孔子的思想有利于和諧和穩(wěn)定，這與陳獨秀當時反對孔子并無矛盾?，F(xiàn)在，一些人認為，反對孔子是新文化運動的錯誤，要陳獨秀等人為今天的道德下滑負歷史責任，這個觀點是錯誤的，膚淺的，是唯心史觀。

陳獨秀主張毀孔廟，是因為國家對于各門宗教不平等，國家拿錢只立孔廟，即對其他宗教不平等。陳獨秀一方面肯定孔教不是宗教，一方面把孔廟和宗教一樣看待。另一方面，陳獨秀反對抬高孔子地位，但不否定人們?nèi)プ鹁此?，他反對的是把孔教寫進憲法。他不全盤反對孔子思想，但認為其缺點更多。

當時主張全盤西化的進步意義。在《新青年》時期，陳獨秀為沖擊舊文化，極力推崇西方文化，宣傳今勝昔，西方勝東方的觀點。在這個特殊的歷史階段，陳獨秀的觀點是正確的。在當時，西方資產(chǎn)階級文化高于中國封建主義文化。盡管西方文化有歷史局限性，但如果對于西方文化進行有褒有貶的介紹，對于東方文化一面批評，一面肯定，封建帝制思想就會在思想界爭論中獲得喘息的機會。當時中國人文化普遍不高，大多數(shù)人沒有辨析的能力，陳獨秀全盤肯定西方文化，是時代的需要。

關于社會主義的論述。陳獨秀在《青年雜志》上，已提出歐洲文明三個特征：人權說、進化論、社會主義。1916年12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四號發(fā)表《袁世凱復活》，認為歐洲文明進步的根本原因是三個：法律上主張平的人權、倫理上主張獨立人格、學術上破除迷信、學術自由。[36]

1917年1月1日《新青年》第二卷第五號，陳獨秀給儲葆衡寫信說，社會主義理想甚高，學派亦甚復雜。他認為此學在中國可以緩于歐洲，因為中國產(chǎn)業(yè)未興。[37]中國的資本主義工業(yè)不發(fā)達，民族資本主義工業(yè)剛剛興起，產(chǎn)業(yè)工人很少，因此，陳獨秀認為，這個時候尚可不宣傳社會主義。此時，陳獨秀沒有接受馬克思主義，他站在資產(chǎn)階級知識分子的立場，與封建主義殘余作斗爭。他的人生觀處在向社會主義轉變的前夕，處在向馬克思主義者轉變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上。

當時批評文以載道和桐城派的進步性。1917年2月1日，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六號發(fā)表《文學革命論》，認為韓愈的文以載道、維護儒家的思想是錯誤的。他認為桐城派是唐宋八家和八股文的混合體，提出要與十八妖魔(明前七子、后七子，明代歸有光、以及桐城派方、劉、姚)宣戰(zhàn)，這個思想，改變了唐宋明清以來文人對于儒家主流思想的崇拜，具有驚世駭俗的作用。

唐宋八家以及明清思想家，主流宣傳儒家思想，宣傳三綱五常，維護了唐宋明清時期的階級統(tǒng)治。陳獨秀生活在革命時期，因此，沖擊孔家店，必然要沖擊維護儒家思想的文以載道等思想。歷史地看陳獨秀的主張，符合當時歷史發(fā)展的需要。今天，我們肯定桐城派的文學主張，肯定孔子思想中的合理因素，是今天社會的需要。判斷一個思想的正確性，要歷史地、具體地看其是否符合、推動當時社會的發(fā)展。

七、陳獨秀主編《新青年》第二卷的歷史地位

中國思想家精英薈萃。陳獨秀自1916年9月至1917年2月主編《新青年》第二卷第一～六號，除本人發(fā)表文章十一篇(不含通信)以及老作者高一涵、易白沙、劉叔雅、李亦民等繼續(xù)寫稿外，增加了李大釗、胡適、劉半農(nóng)、蘇曼殊、楊昌濟、陶履恭、光聲、馬君武、吳稚暉等人寫稿。而且，讀者希望陳獨秀向蔡元培約稿，聲韻訓詁大家錢玄同也表示支持陳獨秀、胡適的新文學思想，等等，這些文化人、思想家的紛紛介入，使《新青年》第二卷陣容比《青年雜志》時期上了一個臺階。

找到了解決中國問題的癥結——沖擊孔家店。1915年陳獨秀主編《青年雜志》提出向西方學習，取代東方封建文化，比較籠統(tǒng)。1916年9月開始，陳獨秀在《新青年》上沖擊孔家店，將批評中國傳統(tǒng)文化定位在批評儒家道德文化上，為中國思想界沖擊封建傳統(tǒng)文化找到了具體批評對象。

舉起文學革命大旗。胡適在美國由倡導白話詩、白話文到系統(tǒng)提出文學改良思想，得到了陳獨秀的支持。胡適的文學改良思想，局限在文學發(fā)展范圍，陳獨秀自批評東方文化和向西方文化學習出發(fā)，將文學改良上升到文學革命，為摧毀傳統(tǒng)的封建政治、道德服務。因此，陳獨秀把胡適的改良，納入到陳獨秀沖擊舊的東方文化的戰(zhàn)略高度。

新文化運動的重要環(huán)節(jié)。陳獨秀1915年9月創(chuàng)辦《青年雜志》，標志了新文化運動的開端。1916年9月到1917年2月，陳獨秀主編《新青年》第二卷，除繼續(xù)高舉科學、民主大旗外，全力開展批評康有為的尊孔思想，吹響了打倒孔家店戰(zhàn)役的號角，并在支持胡適的文學改良過程中，吹響了文學革命戰(zhàn)役的號角。新文化運動第一階段正以白話文運動為標志載入史冊，沖擊孔家店戰(zhàn)役與白話文運動接二連三的打響后，包括葉挺在內(nèi)的青年人立即被《新青年》所吸引，一時間，《新青年》成為全國青年望風景從的刊物，陳獨秀、胡適迅速取代了康有為、梁啟超的地位，成為全國青年的思想領袖。

隨著陳獨秀任北京大學文科學長，胡適歸國，魯迅、周作人等進入同人刊物，蔡元培、毛澤東等人的支持，等等，轟轟烈烈的新文化運動即將迎來最壯麗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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