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省巴雍村穿青人傳統(tǒng)民居淺析

張 璇, 張薇薇

(中央民族大學，北京 100081)

[定稿日期]2017-08-31

穿青人主要聚居于貴州省織金、納雍等縣[1]，族源、族屬尚存爭議。目前，學界多關注穿青人的族源及習俗，對穿青人傳統(tǒng)民居的研究較少。而隨著經濟社會的發(fā)展，諸多穿青人傳統(tǒng)民居有所改變甚至遭到拆除，故有必要及時對其進行記錄與分析。

1 巴雍村現狀

貴州省畢節(jié)市納雍縣巴雍村下轄挖煤溝組、老營組和對門坡組，穿青人占總人口的83.7 %，非穿青人多為后娶入村；近煤近水，符合穿青人村寨選址的理想要求[2]；巴雍村穿青人傳統(tǒng)民居“木房”，是比較普遍的穿青人傳統(tǒng)建筑形式[3]。雖然廈蓉高速穿村而過，且當地政府于2016年開始開展沿線民居改造工程，但巴雍村現仍存老房子137座，約占房屋總數的1/3，年代最久者已歷經九代人?？梢姡陀捍宕┣嗳藗鹘y(tǒng)民居典型性較強，且保存狀況較好。

2 建筑類型與建筑結構

2.1 建筑類型

一般而言，穿青人院落無圍墻，常通過住宅與圈標示自家的范圍。兩家住宅山墻之間的空隙明確地歸其中一家使用，或一家用前半部，一家用后半部；圈充當兩家院壩的分界線。住宅多位于院落后部，居中，其兩側或前方為糧倉、圈、廁所、菜地、引水設施等附屬設施。

傳統(tǒng)住宅為木質，B類最常見。A與B相比少一室，或受地形限制，建房空間不足，或受財力限制；C、D、E是為滿足居住需求，在B的基礎上增加耳房、木樓、后廊；F是特殊個案。房屋主體是堂屋+室，耳房、后廊與主體相接，木樓反之。主體及其與耳房、后廊的組合統(tǒng)稱“木房”；“木樓”僅見兩例，一層為圈與糧倉，二層住人，無祭祀空間，因受空間局限，無法在主體的基礎上增建耳房、后廊，是非獨立的住宅類型(表1)。

總之，穿青人建筑類型的差異是由建房空間、財力、居住需求的不同引起的，未體現出明顯的身份等級之別。

2.2 建筑結構

木房整體坐落于臺基之上，采用穿斗式結構和懸山頂(圖1)。每榀屋架(不包括后廊)柱、穿排布相同，有五根由地及檁的柱子，自前向后依次為“三柱”“二柱”“中柱”“二柱”“三柱”，均為整柱建豎；山面整體以中柱成軸對稱(圖2)?！疤羰?穿插枋出頭挑檐檁)”拉接二柱、三柱的同時使屋頂出檐更深遠。每榀屋架之間以枋拉接，枋上立瓜柱承接檁。柱與檁、枋之間的連接采用榫卯結構。屋頂由檁、瓦條(椽及與之垂直的輔助支撐瓦的細小木條)、瓦構成，檁之上架瓦條，瓦條之上架瓦。早期在木構件之上覆蓋茅草，現為水泥瓦。脊部為KANG(三聲，意為覆蓋)瓦，用于遮蓋瓦縫、防止漏雨；其他部位為正方形水泥瓦，每片瓦必有一條對角線與脊檁平行。

表1 住宅類型

圖1 巴雍村穿青人傳統(tǒng)民居正立面

圖2 老營1～3組L001左山面

木房共兩層，一層為居住平面，二層為倉儲空間，以三開間為主，中間為堂屋，兩側為室。堂屋是祭祀空間，不設二層。門處于關閉狀態(tài)，需從室進入堂屋。內部后墻供有神龕、壇簍，若辦過喪事還會懸掛經幡(圖3)。壇簍即五顯壇，位于神龕的正中上方。神龕由“天地親君師”神榜和土地夫人牌位構成。神龕數、壇簍數一般均與現居小家庭數相等。穿青人于室與耳房內置火爐，借助火爐烹飪，亦圍坐其旁用餐。耳房與室的前半部集廚房、餐廳、臥室、客廳的功能于一體；后半部功能相對簡單，多為臥室。耳房功能大致與室相同，但亦可作為雜物間；后廊或為臥室，或為雜物間(圖4)。

圖3 老營1～3組L001堂屋壇簍、神龕

圖4 老營1～3組L006平面布局

總之，穿青人傳統(tǒng)民居由懸山頂、穿斗式木構架和臺基構成；平面布局包括祭祀空間、起居空間和儲物空間，起居空間常一室多用。

3 建筑理念分析

穿青人在營建房屋的過程中，講究因地制宜、簡單實用，力求用最簡潔的技術適應自然環(huán)境、滿足自身的生存需求。巴雍村多山、多雨，有豐富的林木資源，且處于織納煤田，煤炭資源充盈。穿青人選址于局部地形平坦處，朝向要求視野開闊，便于在住宅前方安放圈等附屬設施。就地取材，以石質臺基墊平地面、隔絕潮氣。屋內不再進行地面裝修，直接以臺基平面為踩踏面，柱下不再設柱礎。穿斗式木構架全部取材于村寨上方的林地。每榀屋架結構相同，僅需要確定其中一個的尺寸和柱、穿、檁的搭接方式，簡化了營建流程，縮短了營建周期。懸山頂技術簡單，便于加建耳房，可遮至臺基邊緣，既減少雨水對柱腳的侵蝕，又為居住者提供檐下活動空間，比如，系繩置火爐烘烤衣物、加工犁等農具。將糧食置于二層，并設通風窗。火爐充分利用了當地的煤炭資源，發(fā)揮取暖、烘干、烹飪功能。其位置盡量居中，使熱量傳遞更加均勻。長設于耳房與室的前半部，后半部則于冬季放置。因為，前半部屋頂留有較大縫隙，以便借助火爐的熱量烘干二層的糧食；后半部屋頂密封，保暖性本身較好，只需在低溫時置爐。起居空間內功能分區(qū)不明顯，往往一室多用，同時滿足居住者烹飪、進餐、休息、會客四種需求。

穿青人對外熱情好客，對內強調家庭而非家族，無嚴格的長幼秩序。當地人常邀請路過家門口的人進入室內或耳房的前半部烤火；客人留宿時，住在室或耳房的后半部，因為后半部一般僅用于休息，無烹飪油煙，較為清凈，且?guī)挥谧≌蠓降募彝コｉ_后門，方便客人起夜。共享同一住宅的幾個小家庭之間，起居與祭祀空間均具備一定的獨立性。穿青人在兒子成家后便會分家，隨之而來的便是“另起爐灶”和“分壇”。“另起爐灶”指的是分家之后，一個小家庭占有一室或一耳房，在前半部架設火爐，獨立烹飪、用餐?！胺謮奔磶讉€已婚兒子成家、慶壇過后，小兒子接過父親手中的老壇，其他兒子各分一壇[1]。堂屋當中，每個小家庭都有自己的壇簍與神龕，而非以家族為單位進行祭祀。從長幼秩序來看，房間分配無長幼之別，且習慣于由幼子繼承老壇和老房子。

強調精神寄托，謹慎奉神。出于對五顯神、土地夫人等的信仰，穿青人于堂屋內供奉壇簍、天地君親師神榜和土地夫人牌位。壇簍是五顯神信仰由廟祭轉為家祭的產物，成為穿青人身份的標志之一。穿青人將五顯神視為“恩神”“福神”“一家之主”[4]。明代中期以前有五顯廟立于貴陽，后因西遷、交通不便而改為各家供奉壇簍，廟祭改為家祭,每年九 月至春節(jié)期間在堂屋內“慶壇”，節(jié)日、接親嫁女、出門遠行等均要先在堂屋敬五顯[1]。土地夫人牌位上有“鎮(zhèn)宅”二字，表明其保家護宅的作用。在每座穿青人傳統(tǒng)民居中，堂屋是必不可少的祭祀空間。有些家庭因財力不足或受地形局限，只得建兩開間的住宅，但必定一為堂屋，一為室，且堂屋與三開間住宅無異。為凸顯祭祀空間的神圣性，堂屋多居中，開間大于左右室，前側墻體內收，雙扇開門；不隔成兩層，直通屋頂，給人以高聳之感。為凸顯其私密性，不可用于會客，只能偶爾充當臨時儲物空間；無祭祀活動時，大門緊閉。

綜上，穿青人在營建、使用、分配房屋的過程中，注重因地制宜、簡單實用；熱情好客，重視家庭而非家族，長幼秩序不嚴格；強調精神寄托，謹慎供奉五顯神、土地夫人等神靈。

4 結束語

穿青人傳統(tǒng)民居“木房”，由懸山頂、穿斗式木構架和臺基構成。中間為堂屋，左右為室的三開間結構最常見。堂屋為專門的祭祀空間，左右室的二層為倉儲空間，前半部集廚房、餐廳、客廳、臥室的功能于一體，后半部多為臥室，火爐發(fā)揮著取暖、烹飪、烘干的作用。

穿青人營建、使用建筑時，充分利用自然資源，以簡潔的技術適應自然環(huán)境、滿足生存需求；對外熱情好客，對內強調各小家庭在起居和祭祀中的相對獨立性，長幼秩序不嚴格且習慣于幼子繼承制；重視精神寄托，即期盼五顯等神靈對家庭的護佑，謹慎供奉諸神，通過多種方式凸顯祭祀空間的神圣性與私密性。

[1] 陳宏樞. 穿青人歷史與文化[M].織金縣政協(xié)文史資料委員會.2004.

[2] 楊然.穿青人問題研究[D].北京: 中央民族大學,2006.

[3] 李裕林.穿青文化研究[D].合肥： 安徽大學,2008.

[4] 貴州省民族識別工作隊穿青識別組. 貴州省穿青人民族成份問題的重新調查報告[R].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