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劍云，張敬鈺

（河北大學(xué) 文學(xué)院，河北 保定 071002）

一、“燕行錄”及相關(guān)名稱之界定

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中，朝鮮半島是古代中國的重要藩屬國。元、明、清三朝，來華的高麗或朝鮮使臣將其使華途中的見聞用漢字著錄成文，輯編成書，這在朝韓的歷史上被統(tǒng)稱為“燕行錄”?！把嘈袖洝敝愋头浅V泛，包括詩歌、日記、雜錄、筆談等體式，內(nèi)容涉及政治、經(jīng)濟、文化、民俗、文學(xué)等眾多領(lǐng)域，具有相當?shù)恼鎸嵭裕茄芯吭?、明、清時期東亞社會歷史的寶貴資料。

由于使臣出使朝代的不同，其所記述而成的使行集的名稱也有所不同，這些使行記錄在元代稱為“賓王錄”，明代稱為“朝天錄”，清代則稱為“燕行錄”。大多數(shù)學(xué)者將這些使行著述統(tǒng)稱為“燕行錄”，認同“‘燕行錄’并非專指某一來華使臣的記錄著述，而是不同歷史朝代、不同來華使團成員的記述的總稱”這一說法。近年來，學(xué)界在為“燕行錄”命名上也提出了幾種不同的看法，擬出了幾個不同的名稱，代表性的觀點有三家。徐東日教授在《朝鮮朝使臣眼中的中國形象——以〈燕行錄〉〈朝天錄〉為中心》一書中提出“使行錄”的說法；臺灣學(xué)者張存武認為應(yīng)使用“華行錄”這一名稱。張伯偉教授在《名稱·文獻·方法——關(guān)于“燕行錄”研究的若干問題》一文中認為，可以用“中國行紀”來概述這一類文集，理由有三：第一，這是一個較為中性、客觀的用語；第二，此類文獻之祖就是以“行紀”命名的；第三，“行紀”是現(xiàn)代學(xué)術(shù)研究中使用的共名。

關(guān)于“燕行錄”的重新命名，已然產(chǎn)生了上述數(shù)家之言；而“燕行錄”的收集與整理工作，學(xué)者們亦付出了可貴的努力。在“燕行錄”的整理出版方面，韓國學(xué)界率先投入了很多的努力。1960年，韓國成均館大學(xué)大東文化研究院出版了《燕行錄選集》（上、下）。2001年后，由韓國東國大學(xué)名譽教授林基中先生搜集、整理的《燕行錄全集》（100冊）也編印問世；2008年，林基中教授又收錄了107種燕行文獻，并編成《燕行錄選集》（50冊）出版①詳見林基中的《燕行錄全集》，韓國首爾東國大學(xué)出版社，2011年。。以個人之力，先后出版共150冊“燕行錄”文獻，實屬不易。當然，由于個人與其他諸多因素，卷帙浩繁的《燕行錄全集》與《燕行錄選集》難免有誤收、少收之情形。不過，如何確定某文獻該收錄，某文獻不該收錄，似乎還未有一個明確的概念與界說。

圍繞這個問題，漆永祥教授相繼發(fā)表了《關(guān)于“燕行錄”界定及收錄范圍之我見》[1]和《關(guān)于〈燕行錄全集〉之輯補與新編》[2]兩篇文章，意圖闡明“燕行錄”該如何定義的問題。他認為，“燕行錄”必須具備兩個充分必要條件：一是作者必須是由國王派遣的正式使臣或是使團中的某個成員或者是負有某種特殊任務(wù)的官員；二是作者必須到過中國（或者到過兩國邊境的中國境內(nèi)）。也就是說，要同時具備這兩個條件，才可以算作“燕行錄”。不僅如此，漆永祥教授又對這個界定進一步細化，他將屬于“燕行錄”的著述類型定義為：1.凡到過南京、北京、沈陽等地出使者皆屬“燕行錄”；2.燕行使所撰寫的“狀啟”“別單”與“聞見事件”等，皆屬“燕行錄”；3.因國境或會談等問題至中國之紀行錄，也屬“燕行錄”。又提出不屬于“燕行錄”的著述的五條定義。這樣一來，明確了界定范圍就使得“燕行錄”的研究更有針對性，也更加規(guī)范。

國內(nèi)關(guān)于“燕行錄”的研究，是在20世紀90年代后，隨著中韓關(guān)系的正常化，以及“燕行錄”相關(guān)書籍的整理出版，才得到了學(xué)界較為集中的關(guān)注。早在1967年，中國臺灣的學(xué)者張存武就撰寫了《介紹一部中韓關(guān)系新史料——〈燕行錄〉》，在這之后，由于資料的缺乏等許多原因，此類研究并無多少建樹。在對“燕行錄”研究青睞有加的如今，大多數(shù)學(xué)者的相關(guān)研究更多圍繞著明、清兩代，對于元代，此類研究成果則相對偏少。但是，元代高麗使臣往來的著述作為“燕行錄”的一部分，其研究價值也不容小覷。顯然，將當今學(xué)術(shù)界關(guān)于元代高麗“燕行錄”的研究進行梳理總結(jié)，是很有必要的。

二、元代“燕行錄”研究之回顧

（一）元蒙、高麗關(guān)系及朝貢制度問題的討論

關(guān)于蒙古與高麗朝貢關(guān)系建立的時間，有兩種說法：一說為1218年，由陳尚勝在其《中韓交流三千年》中提出；一說為1219年，見于楊昭全、何彤梅的《中國——朝鮮、韓國關(guān)系史》一書。后來又有史燕龍《元代高麗朝貢制度研究》一文，他認為高麗雖與蒙古于1218年12月約定為兄弟之國，但并沒有付諸實施，真正建立朝貢關(guān)系應(yīng)在1219年更為符合事實，也更為合理。

朝貢關(guān)系建立后，元、麗關(guān)系也表現(xiàn)為幾個不同的時期與狀態(tài)，他們時而對抗，時而聯(lián)姻。分期方法亦有多種。楊渭生在其《十至十四世紀中韓關(guān)系史料匯編》中，將其分成四個時期，即從高麗高宗五年戊寅至高宗四十六年己未、高麗元宗元年庚申至元宗十五年甲戌、高麗忠烈王元年乙亥至忠烈王三十四年戊申、高麗忠宣王元年己酉至恭愍王二十三年甲寅。分別對應(yīng)了元代元太祖十三年至元憲宗九年（1218—1259年）、元世祖中統(tǒng)元年至元世祖至元十一年（1260—1274年）、元世祖至元十二年至元武宗至大元年（1275—1308年）、元武宗至大二年至明太祖洪武七年（1309—1374年）。另一種分期方法是由韓國學(xué)者金翰奎提出，依據(jù)高麗官方使團出使蒙元的情況來分期，共分為兩個時期，即蒙古攻侵高麗而高麗進行抵抗的時期（成吉思汗十一年至蒙哥九年，1216—1295年）；蒙古建立元朝，與高麗講和，直到元朝滅亡時期。這兩種分期雖然詳略有所不同，但可以看出的是，他們都是從政治角度來劃分的，尤其是金翰奎的分期，更能體現(xiàn)使臣出使的頻率等方面的問題。

蒙元在不同的時期對高麗的政策也不盡相同，朝貢制度也隨之改變。顏培建在其論文《蒙元與高麗人員交往探討——以高麗使臣身份為中心》[3]中，依據(jù)韓國學(xué)者金翰奎的分期，詳述了不同時期蒙元對高麗政策的不同，可以總結(jié)為：第一個時期的元、麗關(guān)系的主要特征為征伐，這時期蒙古方面索貢次數(shù)頻繁、需求的貢品數(shù)量巨大，高麗應(yīng)接不暇，苦不堪言。第二個時期主要描述了忽必烈的高麗政策，此時期高麗、蒙元建立起甥舅關(guān)系，元蒙、高麗宗主和臣屬關(guān)系全面建立，是和平穩(wěn)定的時期。另有姜婷的文章《忽必烈時期蒙元與高麗關(guān)系研究》[4]中更加詳盡地描述了忽必烈時期相對寬松的高麗政策。更有連建麗的《元末明初中朝關(guān)系的變化與封貢關(guān)系的重構(gòu)》[5]一文，著重研究了元朝式微、明朝初興之時高麗與元與明之關(guān)系的變化，以及高麗滅亡后，接踵而至的李氏朝鮮與明朝之間關(guān)系的建立與完善，包括這段時間內(nèi)朝貢的變化。

從這幾篇文章可以看出，元蒙、高麗之間，無論是在交戰(zhàn)期間還是在和平時期，兩國之間都有使者往來。那么，這些高麗來華使者行使的目的、任務(wù)及受到的待遇在不同時期里有什么樣的變化，茲依據(jù)相關(guān)資料，詳述如后。

（二）高麗使臣身份待遇等問題的探討

正如上文所說，元蒙、高麗兩國無論其關(guān)系是緊張還是緩和，都有使臣之間的往來。顏培建在其《蒙元與高麗人員交往探討——以高麗使臣身份為中心》一文中做出了詳細的高麗使臣出使頻率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表明，以1259年為界，雙方在尚未建立起穩(wěn)定關(guān)系以前，高麗方面每年遣使只有一次多，而在兩國正常交往以后，出使頻率達到每年四次以上[3]。不僅如此，在舒健的《蒙元時期高麗來華使臣接待考述》中更進一步提到，不同時期蒙元對于高麗來華使臣的態(tài)度也不盡相同。他考察發(fā)現(xiàn)，在蒙元與高麗的關(guān)系正?；埃啕惽巴晒诺氖钩几鞠硎懿坏矫晒朋A站的補給權(quán)利，而在蒙元、高麗關(guān)系正?；?，蒙元對待高麗使臣的態(tài)度，以及使臣來華所受到的待遇才有所改善[6]。與此相關(guān)的，姜婷也在其《忽必烈時期蒙元與高麗關(guān)系研究》中提到這一點，并通過分析入元人員所受到的待遇，認為忽必烈時期是元、麗關(guān)系最重要的轉(zhuǎn)折期，即由戰(zhàn)爭轉(zhuǎn)向和平[4]。

在交戰(zhàn)與和平這兩個不同的時期里，不僅蒙元一方對待高麗來華使臣的態(tài)度不同，同樣的，出于應(yīng)對，高麗派出的使團在成員身份構(gòu)成上也有許多改變。關(guān)于使臣的類別，楊昭全在其《中國——朝鮮、韓國文化交流史》中，將朝鮮半島歷代赴中國出使的使臣分為十四種。徐東日在他的《朝鮮朝使臣眼中的中國形象——以〈朝天錄〉〈燕行錄〉為中心》一書中，將來華的使臣分成八類，并對每一種類型的職能都做了具體介紹。這兩種分法都是就整個元、明、清三朝為對象的分類，然而就蒙元時期來說，張建松在《元代高麗使團研究》一文中，針對元代這一時期，將高麗來華使臣分為圣節(jié)使、進奉使、賀正使、禿魯花四類。在這之后，舒健在《蒙元時期高麗來華使臣接待考述》中又細分為行李使、告奏使、節(jié)日使、賀進使、獻鷹使、迎香使等六種，又結(jié)合蒙元時期高麗使臣的來華原因，將他們分為談、賀、謝、請、獻、奏、告、質(zhì)、押、吊和其他等十一類[6]。而在顏培建的《蒙元與高麗人員交往探討——以高麗使臣身份為中心》一文中，將高麗來華使臣劃分成定期來華使行的使臣，如千秋使、萬圣使、冬至使、賀正使等，以及不定期使行的使臣，如謝恩使、進賀使、奏請使、押送使、特供使等[3]。這樣看來，禮儀性的政治外交占了使行相當大的比重，尤其是在蒙元與高麗關(guān)系進入和平時期后，隨著使臣來華次數(shù)的增多，這個特點就更為明顯。

（三）元代燕行路線及重要驛站的考證

燕行路線與驛站的研究是“燕行錄”研究中一個重要的方面。從漢唐以來，周邊的各個藩屬國派遣使臣來華，無論是走水路還是陸路，都有固定的登陸和入關(guān)地點，沿途設(shè)有驛站專供使團休整，使團人員也必須按照這條規(guī)定的路線進京。

在關(guān)于元代高麗使臣出使路線的考察方面，有張士尊的《元末明初中朝交通路線考》一文，以元朝末年《析津志》為依據(jù)，整理出兩條路線。第一條路線：大都→通州→夏店里→薊州→遵化→灤陽→富民→寬河→神山→富峪→大寧→西部落→橋子站→鹿窖→柳樹部落→驛安→懿州熊山→驛昌→崖頭→彰義→沈州→東京→頭館→甜水→連山→龍鳳→邪烈→開州→陽站→驛昌→誼州。第二條線路：大都→通州→夏店里→薊州→玉田→豐潤→永平→建昌→上灤斜大姑→新店→木思→甜水→家店→城子→大部落→大寧→西部落→橋子站→鹿窖→柳樹部落→驛安→懿州熊山→驛昌→崖頭→彰義→沈州→東京→頭館→甜水→連山→龍鳳→邪烈→開州→陽站→驛昌→誼州[7]。

又有史燕龍《元代高麗朝貢制度研究》一文，他指出，元朝時期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驛道、驛站建設(shè)，繼承了舊有道路，同時也開辟了不少新的道路，形成了以大都為中心的交通網(wǎng)。在此文中，他就郭毅生《元代遼陽行省驛道考略——兼考明代“海西東水陸成站”》文章中的驛站考察情況進行了分析和總結(jié)，得出的線路為：大都→通州→薊州→玉田→盧龍→建昌→上灤→大姑→新店→木思→甜水→信家店→城子頭→大部落→大寧→驛安→懿州熊山→驛昌→崖頭→彰義→東京→頭館→甜水→連山→龍鳳→斜烈→開州→湯站→驛昌→婆娑府→鴨綠江。這條線路基本整合了張士尊列出的兩條線路，又將大寧、薊州、通州列為重要的驛站。

以上兩篇文章討論的都是高麗使臣陸路使華線路，關(guān)于水陸方面，袁曉春在其《海上絲綢之路蓬萊史跡初探》與《海上絲綢之路與蓬萊高麗古船》兩篇文章中，以古船出水文物和李承休《賓王錄》中的記載為史料，認為登州（今山東蓬萊）是元末高麗使臣使華的登陸之地。在這之后，顏培建的《蒙元與高麗人員交往探討——以高麗使臣身份為中心》也對水路使華路線進行了考察，他也結(jié)合《析津志》的驛站記載，勾勒出一條使臣可能行走的水陸路線：登州→黃山（今黃縣西南黃山館）→萊州（今掖縣）→崔官人（待考）→濰州（今濰坊市）→昌樂（今昌樂縣）→益都（今青州市）→今嶺（今淄博市東金嶺鎮(zhèn)）→淄萊（今淄博市）→明水（今章丘縣）→濟南→禹城→德州（今陵縣）→陵州（今德州）→景州（今景縣）→阜城→獻州（今獻縣）→河間→任丘→雄州（今雄縣）→新城（今新城縣東南新城鎮(zhèn)）→涿州→良鄉(xiāng)（今北京豐臺區(qū)西南良鄉(xiāng)）→大都。與此同時，他認為使臣們還可能在登州下船后，沿著海路先到沙門島（今山東長山列島），進入萊州洋（今萊州灣），繼而沿著海路到直沽（今天津），再到大都。

由于元代高麗使行資料的缺少，以上的陸路與水路路線都是學(xué)者們依據(jù)現(xiàn)有的資料進行推測，至于真正的元代高麗使臣的使行路線并沒有十分確鑿的史料來證實。但可以知道的是，這幾條路線中，大寧、薊州、通州、登州為重要的驛站，一直到后來的明、清兩個時期都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

三、元代“燕行錄”研究之價值以及存在的問題

（一）元代“燕行錄”的價值

元代是一個大一統(tǒng)的王朝，其民族眾多，疆域遼闊，統(tǒng)治者實行相對開放的政策，促進了蒙元與其他鄰國之間的關(guān)系，尤其是與正處于高麗王朝時期的朝鮮半島關(guān)系十分密切。自元太祖十三年（1218年），元蒙、高麗開始了正式交往之后，兩國無論處于對抗還是和平時期都有使臣往來，從而加強了兩國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很多方面的交流。使臣作為兩國交流的重要媒介，發(fā)揮著巨大的作用，而這些使臣出使途中記述而成的作品，也同樣有著很高的研究價值。

由于元朝時期的“燕行錄”數(shù)量很少，歷史史料也相對匱乏，其相關(guān)的研究也就不容易開展。近年來，對于元代高麗“燕行錄”進行研究的學(xué)者較之以往有所增加，其中有幾種研究成果很值得關(guān)注。張建松的《元代高麗使團研究》和舒健的《蒙元時期高麗來華使臣接待考述》，這兩篇文章對高麗使臣的出使路線及使團成員等方面進行了認真的考察。顏培建的《蒙元與高麗人員交往探討——以高麗使臣身份為中心》一文則更為詳盡和全面，他的論文主要涉及了這樣幾個方面：一是概述了蒙元與高麗之間建立人員交往關(guān)系的歷史背景；二是指出高麗出使蒙元的使臣具有文化素養(yǎng)高和官職都為中等偏上這兩個特點。這三篇針對高麗出使人員狀況進行研究的文章，描繪出了高麗來華使團陣容的大體輪廓。另有對出使路線方面的研究成果也同樣值得注意。史燕龍的《元代高麗朝貢制度研究》、張士尊《元末明初中朝交通路線考》及袁曉春《海上絲綢之路與蓬萊史跡初探》《海上絲綢之路與蓬萊高麗古船》兩篇，都對高麗使臣的來華路線做了考證，主要依據(jù)《元史》《析津志》和李承休的《賓王錄》及麗末鮮初時期李穡詩歌對使臣途經(jīng)的驛站進行梳理，推測出了兩條陸上線路和一條海上線路，使元代兩國交通路線及其驛站分布情況都更加明晰。

（二）存在的問題

元代“燕行錄”的研究盡管在以上提到的幾個方面有所成就，但是相較于明、清兩代同類研究則為數(shù)甚少，歸結(jié)起來有四個突出問題值得注意。

首先，關(guān)于《賓王錄》的研究力度問題。顏培建的文章中曾提到，有元一代往來的使團數(shù)量和頻率并不少，為何使臣沿途著述作品卻僅有一冊李承休的《賓王錄》流傳下來？除去當時兩國交戰(zhàn)頻繁這個原因之外，是否還有其他因素？另外，關(guān)于《賓王錄》的研究也很缺乏，現(xiàn)只有陳得芝的《讀高麗李承休〈賓王錄〉——域外元史史料札記之一》[9]一篇。這篇文章撰寫時間也相對較早，在此之后便沒有其他相關(guān)研究出現(xiàn)。《賓王錄》作為元代高麗燕行使臣的記述，是考察元代“燕行錄”的一手資料，應(yīng)該得到更多的關(guān)注。

其次，高麗使臣眼中的元人形象的缺失問題。關(guān)于元人形象的研究，現(xiàn)有的一篇文章是師存勛的《試論〈燕行錄〉中蒙古人消極形象之成因》[10]。但是這篇文章是以李氏朝鮮時期為背景，研究朝鮮時代使臣對于蒙古人懷有的鄙夷態(tài)度和這種消極形象的形成原因。可是在與元朝交往頗多的高麗朝，其國人尤其是高麗使臣對元朝人抱有怎樣的心態(tài)，卻沒有相關(guān)的研究出現(xiàn)。況且古代的朝韓以“小中華”自居，統(tǒng)治者尊崇儒教，面對少數(shù)民族統(tǒng)治的元朝，高麗人尤其是高麗出使的使臣（上文說到這些使臣都有較高的文化素養(yǎng)，且應(yīng)都為儒生）對元人形象的塑造，顯然是一個值得研究的方面。

再次，對高麗“燕行”者中的李穡關(guān)注不夠。李穡是元末明初、麗末鮮初時期的一個“跨時代”的人物。他父親任職于元朝，他自己考中了元朝的進士。他多次來到中國，并接受元朝廷的授官。他有不少的詩篇記錄他兩國之間往返的歷程、見聞與感受，而對李穡的“燕行錄”，學(xué)界研究方面，關(guān)注不夠，投入不足。

最后，燕行使臣的水陸路線問題。比如上文提到的登州至元代大都的那條路線，是有關(guān)學(xué)者根據(jù)某些資料推測勾勒的“可能行走的水陸路線”。其實我們查閱一下明代天啟年間李氏朝鮮金德承的《天槎大觀》，就可以看到關(guān)于這條線路的詳細記載：自宣川宣沙浦發(fā)舡，至鐵山島六十里，車牛島一百四十里，鹿島五百里，自此屬遼界。石城島六百里，長山島三百里，廣鹿島二百里，三山島二百八十里，平島二百里，皇城島一千里，鼉磯島二百里，廟島二百里，登州八十里。以上海路三千七百六十里。自登州至黃縣六十里，黃山驛六十里，朱橋六十里，萊州府六十里，灰埠驛七十里，昌邑縣八十里，濰縣八十里，昌樂縣五十里，青州府七十里，金嶺驛七十里，長山縣七十里，鄒平縣三十里，章邱縣六十里，龍山驛四十里，濟南府七十里，齊河縣五十里，禹城縣七十里，平原縣七十里。德州九十里，景州六十里，阜城縣五十里。以上一千三百二十里。向西行富莊驛四十里，獻縣四十里，河間府七十里，任邱縣七十里，雄縣七十里，新城縣七十里，涿州六十里，良鄉(xiāng)縣七十里，大井店五十里，京都四十里。以上五百八十里。向北行合五千六百六十里。這條線路，所經(jīng)站點及其路途里程，記錄得十分明確和具體，這對于研究元代燕行使臣的水陸路線情況，顯然極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綜上所述，關(guān)于元代高麗“燕行錄”的研究有一定的成果，然而還有很多方面等待后來者的仔細考察與深入研究。

參考文獻：

［1］漆永祥.關(guān)于“燕行錄”界定及收錄范圍之我見［J］.古籍整理研究學(xué)刊，2010（5）：60-65.

［2］漆永祥.關(guān)于《燕行錄全集》之輯補與新編［J］.文獻，2012（4）：149-157.

［3］顏培建.蒙元與高麗人員交往探討——以高麗使臣身份為中心［D］.南京：南京大學(xué)，2011.

［4］姜婷.忽必烈時期蒙元與高麗關(guān)系研究［D］.西安：陜西師范大學(xué)，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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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陳得芝.讀高麗李承休《賓王錄》——域外元史史料札記之一［J］.中華文史論叢，2008（90）：56-69.

［10］師存勛.試論《燕行錄》中蒙古人消極形象之成因［J］.青海民族研究，2011（1）：115-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