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誠剛
(安慶師范大學,安徽 安慶 246133)
筆者曾對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理論進行了初步論證,[1]但面對當前經濟犯罪司法認定的嚴峻形勢①近年來媒體報道的一系列經濟犯罪案件引起廣泛關注,眾說紛紜,發(fā)人深省,例如,“毒豆芽系列案”、“仿真槍系列案”、“陸勇假藥案”、“于潤龍黃金案”、“王力軍玉米案”等。,如何將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基本理論妥當?shù)剡m用于我國經濟犯罪的司法實踐,指導經濟犯罪的出罪認定與出罪判斷,亦即如何構建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司法適用的理論體系則成為亟待思考和解決的又一重要問題。一般地,所謂體系,是指若干有關事物或某些意識互相聯(lián)系而構成的一個整體,如防御體系、思想體系等。[2]筆者擬從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司法適用的現(xiàn)實條件、具體路徑和適用限制等方面對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適用體系作初步探討。
面對千變萬化、層出不窮的經濟犯罪復雜形勢,在運用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理論進行出罪認定的過程中,須注重把握其司法適用的現(xiàn)實條件,仔細甄別,才能確保出罪事由得到合理地適用,而避免出現(xiàn)盲目適用抑或隨意濫用等現(xiàn)象。下面,筆者擬從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司法適用的理論條件、客觀條件和司法條件等方面對此進行初步分析。
首先,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理論上的準備不足成為其司法適用的制約瓶頸。我國刑法理論對于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理論的研究相對較為薄弱,如何實現(xiàn)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司法化亟待研究和思考,這是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司法適用的理論條件,這一理論現(xiàn)狀勢必成為制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司法適用的一大瓶頸。從總體上而言,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司法適用在理論的準備上還是存在許多不足的。我國刑法對于出罪事由的規(guī)定零散分散、未形成完整的理論體系,這大抵是因為學界固守犯罪構成理論是認定犯罪成立與否的唯一標準的緣故。而研究證明,法定的犯罪構成要件上的出罪事由卻只是出罪事由的一部分。具體來看,在我國刑法中,除法定的犯罪構成要件上的出罪事由和為數(shù)不多的若干客觀處罰條件的刑法規(guī)定之外,并沒有其他相應的出罪事由的立法規(guī)定,盡管如此,學界對此還依然存在較大的爭議,可見經濟犯罪立法中出罪事由的貧乏。同時,諸如特定的經濟犯罪刑事政策,企業(yè)合規(guī)計劃或適法計劃、守法計劃,[3]被害人自我答責以及違法性認識可能性等經濟犯罪出罪理論并未得到學界的充分重視,不是研究較少,缺乏探究,就是剛剛起步,這樣也容易導致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因為缺乏理論指導而適用困難,以致進行出罪判斷和出罪認定時顯得底氣不足,舉步維艱。
其次,司法適用上的有失偏頗導致出罪事由理論的不發(fā)達。我國經濟犯罪司法實踐中也存在過于依賴法定的犯罪構成要件進行入罪和出罪認定的傾向,或者一定程度上存在著對“但書”規(guī)定的濫用等,這些也會導致司法實踐中對一部分出罪事由的適用偏好,而忽視或虛置其他出罪事由,進而導致出罪事由理論未能得到司法實踐的充分檢驗,以致學界亦對出罪事由理論在理論研究上存在一定程度的忽視和冷落。
由此可見,出罪事由理論上的準備不足已然成為其司法適用的嚴重制約,在我國尚未構建出較為系統(tǒng)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理論體系的情況下,合理適用具體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已困難重重,更遑論去適用經濟犯罪出罪理論指導出罪事由進行出罪認定,抑或獨立適用經濟犯罪出罪理論進行出罪認定。
經濟活動日新月異,經濟犯罪形勢錯綜復雜、易出偏差的實際呼喚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立法化、司法化和中國化,這是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司法適用的客觀條件。在司法實踐中,經濟犯罪屬于法定犯罪,其司法認定較自然犯罪的司法認定而言具有自身的復雜性,罪與非罪、此罪與彼罪的界分都較為棘手,而且僅是判斷能否入罪,還是出罪,也是較為困難的。因此,準確把握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及其理論,適時實現(xiàn)部分出罪事由的立法化。同時,在司法實踐中予以妥當適用,逐步實現(xiàn)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司法化。對于出罪事由,基于我國犯罪構成理論與基于大陸法系犯罪成立的階層理論的不同語境之下還會呈現(xiàn)出不同的景況,應逐步實現(xiàn)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中國化,所有這些應是經濟犯罪司法認定的客觀需要。然而,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立法化、司法化乃至中國化都必定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可能一蹴而就。
我國刑事司法追求的核心價值和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的刑事司法實際需要也迫切需要合理實現(xiàn)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司法適用,這是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司法適用的司法條件。陳光中教授認為,刑事訴訟的核心價值包括兩方面:一是公正,二是真相。其中,公平正義是人類社會所追求的首要價值目標,是法治的生命線,更是司法的靈魂,我們應當努力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都感受到公平正義。訴訟公正(司法公正),包括程序公正和實體公正兩方面,……排除合理懷疑只能達到接近真實而不具有確定性、排他性,這必然導致不能最大限度地準確認定犯罪事實,準確懲罰犯罪,保障無罪的人不受錯誤追究,因而必然導致冤假錯案概率的增加。所以,我們必須在公正程序的框架下盡力查明事實真相,努力達到客觀真實。[4]從他的這一論述中,筆者認為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司法適用可以有效地確保實體公正,因為恰當準確地適用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可以避免或減少冤假錯案的發(fā)生,做到該入罪的入罪,該出罪的堅決出罪。同時,2016年7月20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國家安全部、司法部《關于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的意見》(法發(fā)[2016]18號,以下簡稱《意見》)中有多處強調指出保障和實現(xiàn)無罪即出罪認定的重要性、必要性和可行性。同時,筆者認為,《意見》也為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理論的研究起到了法律依據(jù)上的保障作用。例如,《意見》第1條規(guī)定:“未經人民法院依法判決,對任何人都不得確定有罪。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和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應當分工負責,互相配合,互相制約,保證準確、及時地查明犯罪事實,正確應用法律,懲罰犯罪分子,保障無罪的人不受刑事追究。”第6條規(guī)定:“在案件偵查終結前,犯罪嫌疑人提出無罪或者罪輕的辯解,辯護律師提出犯罪嫌疑人無罪或者依法不應追究刑事責任的意見,偵查機關應當依法予以核實?!钡?條規(guī)定:“完善補充偵查制度。進一步明確退回補充偵查的條件,建立人民檢察院退回補充偵查引導和說理機制,明確補充偵查方向、標準和要求。規(guī)范補充偵查行為,對于確實無法查明的事項,公安機關、國家安全機關應當書面向人民檢察院說明理由。對于二次退回補充偵查后,仍然證據(jù)不足、不符合起訴條件的,依法作出不起訴決定?!?/p>
有論者指出,絕大多數(shù)判決書的說理內容是形式主義和框架性的,如果不是出于正當防衛(wèi)和緊急避險,就一定會往但書上靠——“本院認為,其行為雖已構成犯罪,但情節(jié)顯著輕微、危害不大,依刑法第13條規(guī)定,不認為是犯罪”,幾乎成為一切出罪案件的“萬金油”。這是應當避免的錯誤傾向。同時,適用出罪事由應當對距離刑法規(guī)定較近的事由優(yōu)先適用,遵從刑法、其他法律和司法解釋及合理類推、相似案例判決、域外刑法出罪事由、出罪理論標準的順序,嚴格適用。[5]筆者對他的這一觀點是認同的,其部分揭示出如何具體適用出罪事由進行出罪認定和出罪判斷,但其對于為何如此適用以及如何去適用等問題則語焉不詳,未能充分展開。一般地,刑事司法活動,是指刑事訴訟各方參與人在司法人員的組織和協(xié)調下,依照法律規(guī)定和客觀事實,調整相互關系和利益沖突的過程。在刑事司法活動中,如何實現(xiàn)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司法適用既是一個十分重要的理論問題,也是一個十分棘手的實踐難題。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司法適用體系的核心在于為實現(xiàn)不同類型出罪事由合理的司法適用找尋到恰當?shù)某鲎锫窂剑瑥亩鴮崿F(xiàn)出罪的良好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經歸納,筆者將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分為經濟犯罪出罪事由 (含法定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和非法定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兩種)、經濟犯罪出罪理論和刑事司法程序性出罪事由(與實體性出罪事由相對而言)三大類型。接下來,筆者擬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嘗試對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司法適用的具體路徑作初步探析。
如前所述,經濟犯罪出罪事由主要分為法定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與非法定(超法規(guī))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總體而言,在具體適用出罪事由進行出罪判斷時,若同時存在法定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和非法定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可優(yōu)先適用法定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但當無法定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時,若存在相應的非法定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則可以予以相應地適用。換言之,筆者傾向于被立法化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優(yōu)先適用,原因在于法定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具有法律的根據(jù),更有說服力。因此,在進行出罪判斷時,應先尋求法定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予以判斷,其后才考慮非法定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司法適用。
首先,法定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出罪適用。法定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具體包括罪刑法定原則等六種情形,由于各自屬于不同的阻卻事由,均可優(yōu)先適用和獨立適用。各法定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之間在出罪這一點上應是一種平行的并列關系,只要具備其中之一,則不用再考慮其他則可進行出罪判斷和出罪認定。同時,亦可按照構成要件符合性阻卻、違法性阻卻、有責性阻卻、其他阻卻的順序參照適用。另外,為了增強出罪認定和出罪判斷的說服力,亦可以同時運用多種法定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進行認定和判斷。
其次,非法定(超法規(guī))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出罪適用。非法定(超法規(guī))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包括超法規(guī)的排除社會危害性的行為、經濟犯罪刑法解釋中規(guī)定的出罪事由、經濟犯罪刑事政策中規(guī)定的出罪事由和企業(yè)合規(guī)計劃或適法計劃、守法計劃等四大類,其中,超法規(guī)的排除社會危害性的行為又包括依照法律的行為、執(zhí)行命令的行為、正當業(yè)務行為、自救行為、經權利人同意的行為或被害人同意或者承諾、推定的承諾、被害人自我答責、抽象危險犯缺乏實質的危險、法益侵害的修復或防止、企業(yè)合規(guī)計劃或適法計劃等行為,他們同屬于刑法中的正當行為,該類行為雖然客觀上會造成一定的損害結果,形式上符合某些犯罪的客觀事實特征,但實質上不具有社會危害性和刑事違法性,因而不追究刑事責任,不認為是犯罪行為。因此,可以成為實質違法性阻卻事由,可以輔助適用或獨立適用。另外,被害人自我答責、抽象危險犯缺乏實質的危險、法益侵害的修復或防止等行為,既可以作為獨立的出罪事由進行出罪認定和出罪判斷,也可以作為具體出罪事由的根據(jù)即出罪理論指導出罪事由進行出罪認定和出罪判斷。經濟犯罪刑法解釋中規(guī)定的出罪事由和經濟犯罪刑事政策中規(guī)定的出罪事由因為其并沒有被經濟犯罪刑事立法所法定化,故筆者將其歸為超法規(guī)的出罪事由,同時,由于經濟犯罪刑法解釋和經濟犯罪刑事政策的復雜性和廣泛性,其所規(guī)定的出罪事由可能涉及到各種情形,因而筆者將運用其出罪的情形歸入其他相應阻卻,經濟犯罪刑法解釋中規(guī)定的出罪事由和經濟犯罪刑事政策中規(guī)定的出罪事由也可以輔助適用或獨立適用。
筆者在概括經濟犯罪出罪理論的基本類型時將非法定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如被害人自我答責、抽象危險犯缺乏實質的危險等作為經濟犯罪出罪理論來進行論述,筆者是出于這樣的考慮,即它們亦可以作為獨立的經濟犯罪出罪理論來進行相應的出罪判斷。至于法益衡量說、目的說或目的論思想、被允許的危險說、社會相當性理論以及實質的違法性理論、可罰的違法性理論、期待可能性理論、(客觀處罰條件理論)可罰性理論、違法性認識可能性理論等出罪理論如何進行司法適用,值得強調的是,經濟犯罪出罪理論能否直接適用于具體的出罪認定和出罪判斷的問題,學界可能會有不同的聲音。例如,有的認為,經濟犯罪出罪理論不能獨立適用,其只是作為出罪事由的根據(jù),用于分析出罪事由能否成立,指導出罪事由的適用,而其本身并不是出罪事由。筆者認為,各經濟犯罪出罪理論均可指導出罪事由的適用或者獨立適用(從發(fā)展趨勢上預測),但要保持理論上的一致性和協(xié)調性,而不可互相沖突,互相矛盾。同時,由于它們均屬于非法定的經濟犯罪出罪理論,故不存在優(yōu)先適用的問題,但在具體適用時,可以某種理論為主,其他理論為輔,而不可牽強附會地去勉強適用某種出罪理論。另外,對于適用經濟犯罪出罪理論進行出罪認定應更為審慎嚴格,目前最好是作為指導出罪事由出罪的理論根據(jù),經濟犯罪出罪理論的司法適用不能一蹴而就,有待未來理論上的深入探究和進一步發(fā)展完善,經濟犯罪出罪理論能夠獨立適用于經濟犯罪的出罪認定和出罪判斷應是今后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理論發(fā)展的未來圖景。例如,筆者曾進行過理論上的嘗試,即在被害人自我答責理論的基準下在騙取貸款行為中實現(xiàn)對借款人(行為人)的出罪認定,而相應追究貸款人(被害人金融機構)的法律責任。[6]又如,“天津大媽擺氣球射擊攤非法持有槍支案”①天津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趙春華案”刑事判決書,(2017)津01刑終41號。,筆者認為,這是一起在市場經濟活動中發(fā)生的普通案件,之所以產生一定的轟動效應,是因為該案是諸多形形色色的涉槍犯罪之一,入罪還是出罪勢必影響深遠。從理論上看,該案是可以考慮依據(jù)違法性認識錯誤的不可避免性予以出罪判斷和出罪認定的。大媽的行為屬于法律認識錯誤,大媽對自己的行為在法律上是否構成犯罪、構成何種犯罪或者應當受到什么樣的刑事處罰存在不正確的理解,而且大媽的違法性認識錯誤具有不可避免性,因而可以予以出罪。
眾所周知,關于刑法中出罪事由與出罪理論之間的關系,學界尚有爭議。例如,學界對各種法定的或者超法規(guī)的出罪事由的理論基礎眾說紛紜,聚訟不已。有學者認為社會相當性是正當化的出罪事由的理論基礎,期待不可能是可寬恕的出罪事由的理論基礎,不可罰性是不可罰的出罪事由的理論基礎。[7]誠然,這僅是一家之言,筆者不敢茍同。在本文中,筆者認為,刑事司法認定中僅依據(jù)一個個零散的出罪事由是遠遠不夠的,出罪理論一定意義上是出罪事由的根據(jù),但也可以作為出罪理論而獨立存在。因此,筆者認為,刑法中出罪事由與出罪理論之間應是一種有機統(tǒng)一的相互補充關系。同樣地,經濟犯罪出罪事由與經濟犯罪出罪理論之間也是一種有機統(tǒng)一的相互補充關系。經濟犯罪出罪理論一定意義上可以作為出罪事由的出罪根據(jù),指導其出罪適用。但與此同時,經濟犯罪出罪理論由于其自身具備的出罪機能也能夠作為出罪認定和出罪判斷的依據(jù),故將來可以逐步運用于經濟犯罪的出罪認定和出罪判斷。實務中,一方面,司法工作人員應綜合考量各種具體經濟犯罪出罪事由,以刑事司法認定中的經濟犯罪出罪理論為襄助,進行一種類型化的出罪篩選,精當?shù)夭蹲降椒吓懦鐣:π缘男袨椴崿F(xiàn)合理出罪。另一方面,經濟犯罪出罪理論隨著自身的發(fā)展完善或借助于消極責任主義和實質性思維等,也可以逐步獨立適用于經濟犯罪的出罪認定和出罪判斷。由此看來,經濟犯罪出罪事由與經濟犯罪出罪理論在經濟犯罪出罪認定和出罪判斷時既可以實現(xiàn)相互襄助,又可以并行不悖。例如,“王力軍無證收購玉米涉嫌非法經營案”,[8]關于本案,周強院長在2017年最高人民法院工作報告中指出:“內蒙古法院依法再審改判王力軍無證收購玉米無罪,保障廣大農民放心從事糧食收購,促進農產品流通?!蓖趿姛o證收購玉米屬于服務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無罪行為,該行為無社會危害性(犯罪概念上的出罪事由)和刑事處罰必要性(可罰性理論),不構成犯罪。而刑法第225條規(guī)定的非法經營罪須擾亂市場經濟秩序,情節(jié)嚴重的才能構成,王力軍無證收購玉米不具備非法經營罪相當?shù)纳鐣:π?,因而也不能以非法經營罪定罪處罰??梢姡诒景钢薪洕缸锍鲎锸掠膳c出罪理論之間相互襄助,并行不悖地實現(xiàn)了出罪判斷和出罪認定。
刑事司法程序性出罪事由不同于前述三種刑法實體性出罪事由和出罪理論,因此其具體適用依照刑事訴訟的程序規(guī)定進行獨立適用,當出現(xiàn)存疑不起訴出罪事由時即可不進入相應司法程序,故談不上實體性與程序性出罪事由何者優(yōu)先的問題,實體性出罪事由和程序性出罪事由可各自獨立適用。至于同時存在實體性出罪事由與程序性出罪事由時,二者可產生出罪判斷的合力,相互配合適用以取得理想的出罪認定和出罪判斷效果。
刑事司法活動是一個系統(tǒng)性的實踐過程,需要綜合考慮各種因素,諸如刑事政策、經濟社會發(fā)展的實際需要、民眾的司法反應等等。由此可見,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司法適用是有其邊界的。另外,面對錯綜復雜的刑事司法實踐,筆者認為,十分有必要防止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司法適用出現(xiàn)盲目適用、肆意濫用等不妥當適用傾向,避免以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名義致使產生新的司法資源的浪費、當事人的訟累乃至司法不公等。否則,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司法適用就會適得其反,徒增不必要的爭議罷了。為此,筆者主張,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對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司法適用作出相應的限制:
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司法適用須做到既能夠充分發(fā)揮各種出罪事由和出罪理論的積極作用,實現(xiàn)良好的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又要防止各種出罪事由和出罪理論不當適用,避免產生冤假錯案導致產生新的司法不公正。為此,要從以下兩個方面著手:
第一,改變司法實踐中“重入罪,輕出罪”的不合理傾向。當前,刑事司法實踐中依然存在“重入罪,輕出罪”的不合理司法傾向,這一傾向產生較多的負面影響,克減司法公信力,有損國家司法權威。因此,應對經濟犯罪出罪事由予以足夠的重視,進行定罪判斷時要充分考慮適用經濟犯罪出罪事由進行相應的出罪判斷,其目的在于改變司法實踐中定罪時對出罪判斷存在的某種程度的忽視現(xiàn)象。只有重視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司法適用,才能從根本上改變這種不良傾向,從而為經濟犯罪的精準司法認定奠定堅實的基礎。
第二,防止盲目適用、濫用出罪事由等不合理適用傾向。與前述傾向相對的是,司法實踐中還存在對出罪事由進行盲目適用、濫用等不合理適用傾向,二者可謂是各持一端。例如,不論能否以出罪認定而盲目適用某一出罪事由進行出罪,濫用但書規(guī)定進行出罪等。同時,隨著理論界對出罪事由理論研究的深入,以及實務部門對出罪事由的重視,在今后的司法實踐中,可能會更加注重對各種出罪事由和出罪理論的司法運用,但是,由于各種出罪事由和出罪理論的適用須進行正確地把握和解釋,適用起來的確有一定的難度,同時,由于司法工作人員自身司法理念和業(yè)務素質等千差萬別,可能會出現(xiàn)其他一些不合理的司法適用情形。因此,在經濟犯罪司法實踐中,務必重視對類似盲目適用、濫用出罪事由等不合理適用傾向的避免和糾偏,從而確保經濟犯罪司法實踐中出罪認定和出罪判斷的正確方向和實際成效。
司法實踐中,運用經濟犯罪出罪事由時,須遵守以下具體規(guī)定,才能保證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理論的正確適用,并取得良好的司法成效和社會效果。
其一,堅持出罪事由的出罪適用路徑原則。如前所述,筆者對經濟犯罪各出罪事由和出罪理論的具體出罪路徑進行了初步探索,在出罪認定和出罪判斷時要按照出罪路徑的具體要求進行出罪事由的篩選和適用,堅持出罪事由的出罪適用路徑原則,以優(yōu)質高效地選擇好相應的出罪事由或出罪理論進行有效合理的出罪。經濟犯罪各出罪事由和出罪理論適用的具體出罪路徑體現(xiàn)了他們之間內在的有機聯(lián)系,這一體系不容任意突破或虛置不用。
其二,秉持審慎適用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司法態(tài)度。司法工作人員在運用經濟犯罪出罪事由時,須做到在入罪與出罪之間妥善應對和審慎把握,這是審慎適用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自身要求。只有司法工作人員認識到僅有出罪事由是不夠的,既要充分發(fā)揮出出罪事由在經濟犯罪司法認定中的應有作用,還要充分考慮到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司法適用的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做到將各經濟犯罪出罪事由、出罪理論和刑事司法程序性出罪事由等進行全面考量,審慎適用。
其三,兼顧入罪,充分發(fā)揮出罪事由對于定罪的積極作用。經濟犯罪出罪事由的司法適用只是強調了定罪中的出罪側面,定罪還包括入罪認定和入罪判斷,因此,經濟犯罪出罪事由亦可作為能否入罪的考量因素。對于入罪的判斷因素與出罪的判斷因素進行比較衡量時,還是應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恰當處理好入罪條件和出罪事由之間的關系,以確保個案充分實現(xiàn)公平正義。在這種情況下,入罪與出罪的天平偏向哪一方,需要進行相應的法益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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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劉懿德,等.內蒙古“玉米案”:長達十余年的“農民無證收糧算違法”成為歷史 [EB/OL].(2017-02-17)[2017-09-18].法治.新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