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布紋鑲嵌工藝有著悠久的歷史,而在我國境內(nèi)使用的卻相對較少,即使是目前尚有匠人在使用這種工藝的部分藏族地區(qū),也是早期由其他國家匠人傳播而來。作為金屬手工藝術中的一項別具特色的加工技藝,梳理歷史傳承脈絡、解讀工藝技法原理、對比類似工藝品種是一種多維的認知方式,有利于我們思考傳統(tǒng)工藝在當代語境下的演變與發(fā)展。
關鍵詞:布紋鑲嵌;歷史脈絡;工藝原理;類比研究
布紋鑲嵌工藝是金屬手工藝術中的一種金屬連接工藝,鑒于其使用的材料特性以及工藝操作的特點,往往呈現(xiàn)出平面化的、圖案化的裝飾效果。
1 布紋鑲嵌工藝的歷史演繹
根據(jù)現(xiàn)今留存的布紋鑲嵌工藝作品和不同地區(qū)的手工藝發(fā)展演化的軌跡來推測,布紋鑲嵌這種利用類似與首飾工藝中“鑲嵌”原理的金屬連接方法最早應該起源于中亞地區(qū),得益于伊斯蘭教文化中圖案裝飾藝術的蓬勃發(fā)展,圖案裝飾行為深入滲透到生活器物、建筑表面的裝飾設計中,圖案化的動植物紋樣、抽象的人物紋樣在中東地區(qū)流傳下來的手工藝品種隨處可見。這種裝飾的慣性以及需求或許鼓動了中亞地區(qū)金工匠人積極思考除了傳統(tǒng)的鏨刻技法以外,如何在金屬器物的表面呈現(xiàn)圖案化的視覺效果,甚至是由不同色澤的金屬構(gòu)成的圖案。
而我國西藏昌都市的嘎瑪鄉(xiāng)地區(qū),目前還有一些銀匠在使用布紋鑲嵌工藝制作首飾和器皿,嘎瑪鄉(xiāng)的布紋鑲嵌工藝曾一段時間內(nèi)被廣泛地用來制作馬鞍上的裝飾品,而嘎瑪鄉(xiāng)的銀匠藝人的布紋鑲嵌工藝往往又被認為是來源于當年興建嘎瑪寺時,由印度、尼泊爾地區(qū)的匠人傳入。而地域的接壤和宗教的交流傳播,又很容易讓人把印度、尼泊爾的布紋鑲嵌工藝與中亞地區(qū)聯(lián)系起來。
位于亞洲東部的日本地區(qū),現(xiàn)今也流傳著別具特色的布紋鑲嵌工藝,目前主要留存于日本的熊本和京都地區(qū)。熊本和京都地區(qū)的布紋鑲嵌工藝并非本土的原生工藝技法,也是得益于400多年前中亞地區(qū)金工匠人的漂洋過海,從中亞的內(nèi)陸到海島之國的日本,帶來中亞地區(qū)金工匠人長期積累的工藝經(jīng)驗。而此時恰好是日本崇尚的武士精神的時代,這樣的潮流促進了隨身兵器的發(fā)展,帶動了金屬加工技藝的發(fā)展,布紋鑲嵌和木紋金屬工藝都是在這一時期得到了快速的演變和技法的成熟,從現(xiàn)今留存的日本武士刀可以窺見當時道具制作的精良和裝飾的繁復,社會的需求與行業(yè)的競爭促進了工藝的優(yōu)勝劣汰,也促使工藝種類走向成熟和穩(wěn)定的階段。時至今日,日本地區(qū)的布紋鑲嵌工藝也并未因武士文化的衰退而沒落或消隱,在其歷史的演變過程中,形成了濃郁的日式風格,題材多以日本裝飾圖案中的櫻花、唐草、松樹等自然植物為內(nèi)容,形制從傳統(tǒng)的兵器裝飾可擴展到胸針、吊墜、耳飾、器皿等方向,工藝經(jīng)歷了遷徙、馴化和延續(xù)的過程。
2 布紋鑲嵌工藝的制作原理
布紋鑲嵌工藝簡而述之就是使用和基材不同的金屬材料,通過借助不同金屬材料之間的硬度差異來實現(xiàn)不同金屬之間連接的工藝。下文將從材料、工具以及工藝操作角度來解讀布紋鑲嵌工藝。
從材料角度而言,布紋鑲嵌工藝分為基材和面材兩個部分?;脑趥鹘y(tǒng)的布紋鑲嵌中主要為鐵,當代從事布紋鑲嵌工藝匠人也會使用紫銅、黃銅等金屬才作為基材;面材則常會使用純金、純銀、紫銅、錫、鋁等材料,面材的材料需要制作成0.1毫米左右的薄片狀。而材料選用和搭配則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則,即面材的金屬材料硬度一定低于基材的金屬材料,且差值越大,兩種金屬的連接就更牢固。
從工具角度而言(配圖),除了常用的金工工具外(如鏨花錘、鏨花膠板、銼刀、瑪瑙刀等),布紋鑲嵌工藝需要制作一定造型的鏨刀、紫銅棒、木棒等輔助工具。鏨刀用來在基材上鏨刻出細密的、交叉的紋路,鏨刀的寬度與角度決定了后續(xù)工藝中基材是否能很好地抓住面材;紫銅棒和木棒用來將薄片的面材打入細密的齒紋中,紫銅棒和木棒的硬度適用于不同硬度的金屬面材。
從工藝角度而言,布紋鑲嵌工藝可以歸納為基材處理、表面鏨紋、圖案打入、底紋處理、表面處理等環(huán)節(jié)。
基材處理:布紋鑲嵌工藝常選用鐵為材料作為基材,基材的厚度在0.8mm~3mm之間較為適宜。制作者在表面鏨紋前的環(huán)節(jié)前就會把基材裁切成作品最終需要的造型,并將基材的正反面以及側(cè)面都仔細打磨完善,盡量減少在鑲嵌面材金屬環(huán)節(jié)結(jié)束后對基材進行鍛造或熱處理,以防止面材金屬在外力或高溫下變形脫落、熔化。也有的制作者會根據(jù)設計的需要,將基材處理成弧面狀,這使得在鏨刻基材上的花紋時更加方便,也使得面材在鑲嵌時有更好的抓力。
表面鏨紋:這是布紋鑲嵌工藝中較為重要的環(huán)節(jié),往往決定面材金屬是否能被基材牢牢地“抓”住。制作者需要用硬度較高的鏨刀在金屬的表面垂直鏨刻細密的紋路,一般按照先鏨刻豎紋,再沿左45°斜線方向、右45°斜線方向鏨刻,最后鏨刻橫紋的順序進行。鏨刀在基材表面的交錯行走,留下了很多寬度相同、深度均勻的細小的溝壑,形成了類似于釘板的表面效果,在日本傳統(tǒng)的布紋鏨刻工藝中,每一毫米的寬度內(nèi)可以鏨刻出4~10條平行的紋路,交錯的紋路也像布料的紡織紋理,所以人們形象地稱這種工藝為“布紋象嵌”工藝。
圖案打入:被裁成各種造型的金屬薄片,需要退火至柔軟的狀態(tài),并清理干凈表面的油脂和污漬,按照設計構(gòu)思放置在鏨刻好的布目紋上,在敲擊的作用下,柔軟的金屬薄片嵌入“釘板”一樣的鏨刻溝壑中;敲擊的工具常常選用紫銅棒或者木棒,日本地區(qū)的傳統(tǒng)匠人會使用鹿角為工具來進行敲擊,而不論使用哪一種工具作為輔助的敲擊工具,最終目的都是將柔軟的金屬薄片打入鏨刀留下的紋路中,并借助于紫銅棒或木棒的敲擊力度,將釘板上豎立的無數(shù)尖爪錘打彎曲,使得基材與面材可以牢牢地連接在一起。
底紋處理:鑲嵌完面材的基材還有留存未被面材覆蓋的鏨紋,制作者常會使用鋼壓或者瑪瑙刀均勻地刮平鏨紋,也有的制作者會使用圓頭鏨在鑲嵌面材以外的地方滿鋪圓點鏨紋。
表面處理:布紋鑲嵌工藝的最大特色是兩種不同金屬的顏色對比以及顏色差異構(gòu)成的圖案裝飾效果。除了基材與面材不同金屬的顏色差異外,制作者還會借助一些化學試劑讓這樣的差異更加明顯,鐵和紫銅基材往往被處理成比紅繡更深的深棕色或者黑色,與銀的白色、金的黃色形成較強的對比效果。
3 布紋鑲嵌工藝與其他幾種特殊金屬工藝的區(qū)別
3.1 布紋鑲嵌工藝與中國傳統(tǒng)錯金銀工藝
中國傳統(tǒng)錯金銀工藝從最終的表面效果來看,與布紋鑲嵌工藝作品的表面有著類似的效果,都是一種顏色的金屬底上鑲嵌著另外一種金屬,不過中國傳統(tǒng)錯金銀工藝需要在基材金屬上剔出倒梯形的凹槽,然后再將有一定厚度的金屬絲或者金屬片打入基材中,再進行后續(xù)的打磨等工序,這一部分的工序內(nèi)容較大地區(qū)別于布紋鑲嵌工藝在表面進行連接的工藝特點。
3.2 布紋鑲嵌工藝與“日本象嵌”
布紋鑲嵌工藝在日本屬于象嵌工藝中的一個種類,除了布紋鑲嵌之外,日本的金工象嵌體系中還有“高肉象嵌”“平象嵌”等工藝技法,被人統(tǒng)稱為“金象嵌”(其中“象”字同“鑲”的字義)。象嵌體系中的每一種技法使用的工具、技巧往往會有一定程度的差別,但是在日本的金工鑲嵌體系中,多種象嵌技法往往會組合使用,金工匠人會合理安排工藝步驟的先后關系,使不同的象嵌技法協(xié)調(diào)地融合在一起。
3.3 布紋鑲嵌工藝與烏銅走銀工藝
烏銅走銀工藝多流傳于我國云南地區(qū),是一種少數(shù)民族的原生工藝。烏銅走銀工藝的最終效果往往是黑底金屬與白色金屬的圖案組合,也有很少部分匠人會使用黃金和烏銅的組合,所以在作品的最終效果上與布紋鑲嵌工藝作品有著相近的視覺效果,而較大地區(qū)別于布紋鑲嵌工藝冷連接的工藝特點,烏銅走銀工藝在表面鏨刻出圖案的凹槽以后,需要用焊接的方式將銀或者金用熔化的方式填入鏨刻出的凹槽,再進行打磨后顯露圖案,與漆藝中的“磨顯”效果有異曲同工之妙。除此之外烏銅走銀中的烏銅底材得益于材料的特殊配方,形成了一種自然變色、自然氧化、自然變黑的效果,這一變化不同于布紋鑲嵌工藝中最后使用化學試劑著色的表面處理方法。
布紋鑲嵌工藝是手工藝匠人長期對材料摸索與思考后的經(jīng)驗心得和技巧總結(jié)。而在當代的社會環(huán)境下,傳統(tǒng)工藝需要有一些新鮮元素的介入才能得以傳承和發(fā)展,而工藝技法的創(chuàng)新、材料種類的擴充、創(chuàng)作主題的多元、作品類型的豐富,都是對傳統(tǒng)工藝當代化問題的有效探究。
參考文獻:
[1] 周尚儀.世界金屬藝術[M].人民美術出版社,2010
[2] 趙丹綺,王意婷.玩金術[M].寶之藝文化出版社,2008.
作者簡介:朱玉(1985—),女,江蘇揚州人,碩士研究生,上海建橋?qū)W院珠寶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珠寶首飾設計及金屬工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