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浩峰

站在江蘇路延安西路站的站牌上，姚阿姨等一部01線公交車，一等就是20分鐘，還沒等到車來。如今的上海市區(qū)公交站，大多有電子顯示屏。

從顯示屏上看，下一班01線本來已經(jīng)到了到站時間，卻仍沒有到達，最新的信息顯示，車到站的時間又推遲了三分鐘。

姚阿姨指了指站牌下方一則招聘廣告：“喏，現(xiàn)在有些小年輕找不到工作，這個公交駕駛員招聘，只要掃一掃二維碼就可以報名。我看去做司機蠻好，收入穩(wěn)當。為啥車子還是少？”

缺的不是車

距離車站約4.5公里的上海西站，是01線的終點站。對于車站調(diào)度室的工作人員來說，最令人頭疼的是——乘客不滿，沖到調(diào)度室來詢問。

站上乘客等得心焦，眼看著邊上停著兩輛空車，更是有人追問：“有車干嘛不開？大太陽底下讓阿拉等這么多辰光！”這是上午9點鐘光景，早高峰尚未過去，站著等車的有上班族，也有去市中心醫(yī)院看病的老人。不一會，從調(diào)度室出來一位駕駛員，上車啟動空車駛離，惹得在車站等車的乘客愈加不滿。

駛離的駕駛員念念有詞：“下班了，下班了。進場了?！?/p>

有乘客反身追到調(diào)度室。

“阿拉也沒有辦法。確實是下班了。這位是老司機，總不能讓伊疲勞駕駛?！闭{(diào)度室一位五十六七歲模樣的男子對問將上來的年輕人說，“小阿弟，不瞞儂講，阿拉這里缺的不是車，你看，我這邊站頭上還停著一部空車。阿拉現(xiàn)在缺的是人！你來，我包儂一個月收入破萬。不過，就算一個月賺一萬多，你愿不愿意來做公交司機呢？”

比起前些年公交司機人辛苦、收入少，這些年，整體上公交司機的收入有所提高。即便要求必須上海戶口才能入職，其實還是有不少年輕人愿意來的。“你看，那里洗窗簾的幾個阿弟，都是愿意做司機的。雖然他們已經(jīng)考出了公交駕照，但還是沒有資格單獨上路，要等實習期過了才行。”老調(diào)度開始嘆苦經(jīng)，“不瞞儂講，上個世紀80年代，我也是從駕駛員做起的，那時候考出駕照，跟車實習三個月，我就單獨上路了?，F(xiàn)在，規(guī)定很嚴格，三個月上路？想也不要想！”

乘客這回知道了，原來是公交司機崗位遇到了青黃不接的問題。這樣的狀況，未來可能好轉(zhuǎn)——畢竟比起前幾年公交公司鼓勵退休老司機返聘，如今的狀況是——有實習駕駛員在接續(xù)。但按照《機動車駕駛證申領(lǐng)和使用規(guī)定》，“機動車駕駛?cè)嗽趯嵙暺趦?nèi)不得駕駛公共汽車、營運客車或者執(zhí)行任務(wù)的警車、消防車、救護車、工程救險車以及載有爆炸物品、易燃易爆化學物品、劇毒或者放射性等危險物品的機動車；駕駛的機動車不得牽引掛車?！?/p>

《新民周刊》記者從上海巴士集團了解到，目前實習司機確實需要輪崗培訓，公司會安排他們到各個崗位實習一段時間，包括到監(jiān)控中心看監(jiān)控，總實習期為一年。這對未來從事公交司機工作安全行車還是很有利的。實習一年以后，測評合格，就可以上路。

以01線為例，許多老司機經(jīng)過專業(yè)訓練，和多年的司售經(jīng)驗，懂得應(yīng)對突發(fā)情況。

2017年12月27日，邱阿婆在陜西北路公交車站等候01線公交車，準備前往位于上海西站的女兒家。由于穿著厚重，無法自行邁上公交車上客區(qū)的第一級臺階。為了能讓邱阿婆盡快安全上車，當班司機徐師傅脫下手套，走到公交車前門處，俯下身，給了邱阿婆一個大大的“熊抱”，將阿婆一把抱上了車。上車后，他還給阿婆安排了座位。徐師傅的這一個小小的動作，感動了一車乘客。這樣的貼心服務(wù)經(jīng)驗，如果能加以總結(jié)，傳幫帶到下一輩司機，善莫大焉。

至于新司機的遴選，則并非掃一掃二維碼報名即可成為司機。報名之后，要體檢，體檢合格后，要交學費，要簽培訓合同，簽定向培訓三方協(xié)議。記者在一份《上海市學習駕駛員健康檢查登記表》上看到，檢查項目包括血壓、心電圖、身高、體重、辨色力、視力、握力、背脊力、四肢關(guān)節(jié)軀干頸部、聽力等各方面的檢查。畢竟，公交車司機手把方向盤，要對一車人的生命負責。

長程線路的未來

01線目前為巴士三公司的一條公交線路，以上行線為例，從普陀區(qū)的上海西站出發(fā)，到浦東新區(qū)藍村路南泉路，途經(jīng)普陀曹楊、武寧，長寧區(qū)江蘇路，靜安區(qū)、黃浦區(qū)的延安路，直到浦東世紀大道、濰坊路、藍村路，盡管近20公里的路程在上海公交中不算最長的，但由于其途經(jīng)市區(qū)幾大繁華地段，又橫跨浦東、浦西，故而算是一條長線路。

01線不是一條老線路，其成立于1994年12月。值得注意的是，在上海公交正式場合，01線不能稱作01路。這是上海唯一一條以“線”命名的公交線路。原本上海公交最小號碼是6路，而01線之所以不叫1路，在于其原本是一條臨時線路。0的意思本是臨時。1994年，上海公交機動車大隊宣布解散，又適逢一年一度的春運即將到來，當時的巴士一電就利用了原機動車大隊人力、物力開通了一條臨時春運專線，從真如火車站也就是現(xiàn)在的上海西站開到南泉新村。

上海巴士三公司的陸先生告訴《新民周刊》記者：“由于有客流，01線一直保持下來，2004年從原巴士電車公司劃轉(zhuǎn)給巴士四汽，2015年合并到巴士三公司?！?/p>

類似的線路還有02線和04、05線。02線當年確實有著臨時線路的意思，平日里載客運營，但一到霧天，就另有用途——去幫助運送因霧天輪渡停航而不能過江滯留的自行車，所以一到霧天02就停駛了，接著拆掉座位，去執(zhí)行運送過江自行車的任務(wù)。04、05線一度為了解決彭浦新村地區(qū)出行難而設(shè)。這些0打頭的線路后來逐漸歸并到新設(shè)線路，譬如05線變成了151，而后151又與232合并成為新的151，線路走向與原本的02有所區(qū)別了。

但01，這一所謂的臨時線，從1994年至今，已經(jīng)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行駛了24年。

1994年，上海地鐵剛剛起步。如今，地鐵四通八達。以01線為例，上海西站本身有地鐵11號線站，到江蘇路愚園路站則有地鐵2號線，趕時間的乘客往往會選擇地鐵。而長程地面公交經(jīng)常遭遇堵車，除非似71路那般實現(xiàn)獨占路權(quán)，否則很難在車流中脫穎而出，往往造成誤點。當姚阿姨終于等到01線駛?cè)虢K路延安西路站時，她發(fā)現(xiàn)一下子來了兩部車。而在上海西站站，這兩部車的發(fā)車時間間隔是15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