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動壯鄉(xiāng)

陸世初

正月初五，我們這個桂西南邊境上的壯族小村寨迎來了一件喜慶的事情，有一支壯族舞獅隊來我們寨子舞獅拜年。

初五這天，天氣好極了。暖陽普照，春耕還沒開始，寨里的大人小孩們都來到河邊梳洗、曬太陽。村寨很小，這個令人愉悅的消息就像春燕一樣穿戶過堂，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寨子。

我只是聽大人說起過壯族民間的舞獅，但是沒親眼見到過。村里的大人也有很多年沒有看舞獅了，大家都很激動。

我們寨子在靖西市龍邦鎮(zhèn)南邊。龍邦鎮(zhèn)臨近越南，而我們寨子離越南更近，登上山頭就能看見越南岱族人的村莊。我們龍邦鎮(zhèn)歷史上來過赫赫有名的人物——劉永福。劉永福是黑旗軍的領(lǐng)袖，抗法英雄。當(dāng)年，法軍從越南進犯我們國土的時候，就是劉永福率領(lǐng)黑旗軍和壯族人民抗擊法軍的。

現(xiàn)在，龍邦鎮(zhèn)西邊的山坡上還有當(dāng)年劉永福修建的炮臺，我們叫它“十二道門”。它是我們靖西市的一個重要名勝古跡?，F(xiàn)在，那里有邊防戰(zhàn)士駐守，那迎風(fēng)飄揚的五星紅旗讓每一個過往的中國人內(nèi)心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古炮臺的下面就是“龍邦口岸”，口岸那一邊就是越南的高平省了。

可別小看了這個龍邦口岸，它可是百色市唯一的國家一類口岸，是桂西、滇東、黔南通往越南以及東南亞各國最便捷的陸路通道之一。

龍邦鎮(zhèn)還是繡球的發(fā)源地，《靖西縣志》上有文字記載。以前，繡球的原型是那些在草坡上對唱山歌的青年男女們用樹枝和鮮花扎成的球，這個球也是青年男女傳情達意的媒介。后來才有用布繡成的繡球。我們寨子立起高桿拋繡球的傳統(tǒng)也延續(xù)了好多年。拋繡球的同時還有人唱山歌，一般是在山上或者田里唱。那嘹亮的歌聲能飛得很遠，覆蓋整個村寨。

壯族舞獅隊是在傍晚的時候進人我們村寨的。聽老人說，他們還要表演壯拳。我們這里習(xí)武成風(fēng)，以前不知道這個拳種叫什么，現(xiàn)在他們一說“壯拳”，靖西壯家人的拳術(shù)，我就知道了。聽到有壯拳的表演，很多男孩子和我一樣，臉上都掛著南瓜花一樣亮堂堂的笑容，那是一種歡愉的期待。我們靖西這里的拳術(shù)可是在古代的戰(zhàn)場上立過戰(zhàn)功的，明朝的“抗倭英雄”瓦氏夫人從小就在家里武師的指導(dǎo)下練習(xí)壯拳。

瓦氏夫人是我們靖西舊州人?，F(xiàn)在，舊州還有她的點將臺呢。那時候，江浙一帶倭寇海盜肆虐，瓦氏夫人率領(lǐng)百色、河池一帶的“狼兵”遠赴江浙沿海抗擊倭寇。有了壯鄉(xiāng)“狼兵”的加入，終于大敗倭寇，平息海盜之患。從此，“狼兵”名揚天下。

舞獅隊給我們每家每戶都派發(fā)了登門帖，他們要登門舞獅送福。我們整個村寨的人都很歡迎，大家都倒好了酒水，備好了爆竹，封好了紅包，開心地等待著這只吉祥的獅子。

舞獅隊敲鑼打鼓地進到了村寨里，他們首先到村頭的土地廟進行舞獅前的行禮祭拜，祈求平安。然后他們就開始挨家挨戶地登門舞獅送福了。舞獅很漂亮，舞步很穩(wěn)，架勢很招人喜歡。村寨里的狗被這只龐然大物嚇到了，夾著尾巴鉆到床底下躲了起來，待到鑼鼓聲走遠了，才抖抖索索地從床底爬出來。

這只吉祥的獅子在寨子里走完一圈，天就黑了。星星像明亮的眼睛，在高高的天空中對我們凝望。

村頭的籃球場上燈火輝煌。寨子里已經(jīng)殺了一頭肥豬，架起幾口大鍋煮飯菜招待大家。不多久，最吸引人的一個環(huán)節(jié)開始了。附近村寨的男女老少也帶著小凳子趕過來觀看廣場上的表演。

首先進行的是壯拳表演。上場的先是兩個小孩。先演示徒手搏擊，那動作可真凌厲，架勢也很驚人。小孩表演完了再到大人表演，然后是徒手拳術(shù)，接下來是槍棍表演。有單人演示，也有多人比試。引起陣陣掌聲的是三叉表演。兩個人配合得很好，閃展騰挪，看得村民驚叫連連。

最激動人心的是獅子摘彩球的環(huán)節(jié)。其實，我們寨子以前也有舞獅隊，還在全鎮(zhèn)的舞獅比賽中獲得過冠軍。只可惜，很多人都外出打工了，這門技藝也就沒能好好傳下來。不過，尚有很多老師傅還能舞那么一兩下。村長請來了幾個懂行的老師傅靜忙矗立掛彩球的竹竿。這是有講究的，得按老規(guī)矩來。老師傅拿來了一個南瓜，在南瓜上插滿點著了的香，然后把祈福紅包和一雙布鞋一起綁在竹竿的末端，再立起來。

老師傅說，以前他們的獅子要摘下這個彩球是要費很大功夫的。那根竹竿有十來米高，一般人是爬不上去的。但是，現(xiàn)在我們的竹竿沒有立得那么高。那只獅子在架起來的桌子上跳了幾下就下來了。緊接著由“耍猴人”登上高桌，拿下那個彩球。大家看得可開心了。下面的人架起人塔把“耍猴人”送上去，每個人都仰著頭看，像一群等待喂食的鴨子。“耍猴人”摘下彩球之后，舞獅表演就結(jié)束了。接下來就是擺桌吃喝。擺了好多張桌子，操場都坐滿了。我真的太高興了，也喝了一點酒，不過沒有醉。

舞獅隊離開寨子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多了。他們也是敲鑼打鼓離開的，走到我們寨子前方的那兩棵大榕樹才停下來，這也是規(guī)矩。

大家都散場之后，剛才喧鬧的田野一下子安靜下來，我一個人獨坐在河邊，靜靜地回味著壯鄉(xiāng)獨特的節(jié)日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