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詩雨 田宇鴻
摘 要:語言是認識世界的一種手段,但也影響著認識對象的特征。每一個民族一般都具有自己的語言,有自己對世界的獨特理解,也有達到這種理解的獨特思維方式。從語言角度探討民族思維特征是一不可忽視的途徑。漢字是世界上極為獨特的言語記錄符號,能反觀出民族思維運演的軌跡,幫助我們描畫出民族思維的整體特征。本文旨在透過漢字的諸多現(xiàn)象,簡要論述漢字與中國人直觀認識方式。
關鍵詞:漢字 直觀 認知 思維方式
語言是思維的直接現(xiàn)實。一個民族語言觀念和形式的形成,受制于民族整體思維模式,而民族整體思維模式的形成,在一定程度上又取決于它特定的語言觀念和形式。從語言角度探討民族思維特征是一不可忽視的途徑。
漢字思維是民族思維的表現(xiàn)形式,在一定程度上能強化了民族思維特性。從漢字中,能反觀出民族思維運演的軌跡,也能幫助我們描畫出民族思維的整體特征。在具體的致思途徑上,中國人長于直觀地把握世界,重體知,輕認知,重了悟,輕邏輯,它般不強調以科學的目光看待世界,對對象作細致、準確地把握,而常常傾向于以詩意的直覺去看待世界,重視心靈的體驗。
李約瑟曾經說過:“中國(古代)思想家對直覺思維這概念的認識,可能啟示于他們文字的構造?!彼倪@一說法頗為精辟。當然,我們不能停留在簡單猜測的水平上,可以順著他的思路,來探討漢字與直觀思維模式的深層關系。本文便從以下四個方面對此作一些簡要的分析。
一、直觀的“造字方略”
在漢字創(chuàng)造的過程中,中國人很注意具體形象的描摹,通過具體形象來表達意念,即強調通過人的視覺感受來創(chuàng)造表達意念的符號,我們姑且將這種方式稱為“直觀造字法”。我們可以通過以下兩個方面來看。
首先,這是一種觀相學的方法。作為一種生命化的文字系統(tǒng),要求它的創(chuàng)造者必須采取獨特的認知途徑。造字不在于憑空構置,而在于深入萬物之中,執(zhí)著于具體感相,從而創(chuàng)造出物我互通的生命結構:漢字符號。主體在俯仰觀照中達到超越性的心理活動,這就是一種“詩意的直覺”。
其次,整體性原則。在人類文明初度的日子里,人與神、社會以及天地融為一體,人們無意去區(qū)分也不能區(qū)分人的生命和自然的生命,實體與屬性、必然與偶然、恒定不變與稍縱即逝的東西之間的界限也無法區(qū)分,因此人們大多傾向于有機整體地把握世界。
漢字創(chuàng)造中所體現(xiàn)的這種觀相學的方法和模糊整體的感知方式,閃爍著強烈的主體精神,在主體與客觀對象、認知環(huán)境所構成的漢字認知結構中,人的主體意識是核心,而符號就是生命的呈現(xiàn),它不在經驗基礎上進行分析和抽象,而是以人的直覺去創(chuàng)造一種生命化的形式。
二、造字者對直觀體認方式的不自覺認知
直觀是人們在造字過程中不自覺運用的認知方式,雖然他們可能并不很清楚這一思維方式,但卻具有一些朦朧的感受,通過一些文字我們還可以尋覓出他們的思想痕跡。
請看一組從“采”的字:審、悉、釋、采?!墩f文》:“辨別也,象獸指爪分別也...讀若辨?!庇^察鳥獸指爪,恰是造字的起點。鳥跡成了文字的代名詞。
這組字給我們兩點重要啟示:其一,這組字形象地透析出中國人造字感知方式的過程。首先,它顯示出這種感知方式是一種模糊的、整體的、綜合的認識方式。它表明,對物態(tài)詳審觀照就是認識活動的全部,由感而知,由知而釋。窮盡(悉)以及闡釋(釋)統(tǒng)統(tǒng)包容在對眼前對象的悉心感悟中,無須再作細部的考察、繁復的推演。因此這是一種不脫離感性形態(tài)的的認識活動。其二,這種創(chuàng)造性活動必須從具體感性出發(fā),無論是詳審觀照(審)、悉心感悟(悉)還是刻意解說(釋),都不脫離“采”鳥獸之足這一鮮活的感性形態(tài)。這里顯然既包容著原始文化的特有心態(tài),也構成了社會生產活動的中心。
小小的鳥獸之跡居然成了漢字的代名詞,這并非在于二者形態(tài)相像,而在于鳥獸之跡具有傳遞信息的能力。這種新的傳播媒體仍然不能脫離觀物如原始人觀鳥跡而窺信息的邏輯起點一樣,從自然之象到文字之象,始終未脫離具體的物象,正是這種直接直觀的結果,使得漢字形象宛在、形意璧合,從而形成一種像而不像、寓實用性與審美性于一身的文字系統(tǒng)。
三、漢字對中國人直觀認知方式的文化滲透
漢字在創(chuàng)造中深受早期樸素直觀思維的影響,并把這一方式貯藏于具體的形體中,當它傳播文化時,又把這種方式傳遞給了人們,從而使這種略帶原始意味的樸素直觀思維形式走人了“現(xiàn)代人”的認知結構中。
在古代,傳統(tǒng)的咬文嚼字、隨形賦義的風習綿延不絕,產生了大量的與此相關的文化樣式,如燈謎、對聯(lián)、酒令等。從朝野重臣到村民俗夫莫不長于此道,這正是直觀方式在潛文化層的廣視角的延展。
從比較文字學角度看,直觀造字方法和當時人們對這種方法的樸素認識并不一定會產生后代中國人直觀把握世界的根本方式。所有民族在其早期階段,總是自發(fā)地傾向于直觀,世界上的文字大都發(fā)端于象形即是有力的例證。在中國歷史上,產生了大量與漢字有關的文化活動,由于這種活動建基于漢字的特征之上,并將其發(fā)展衍化,最終影響了人們的文化心理構成,并參與了民族認知方式的塑造。
四、漢字識讀心理與直觀認知方式的內化
漢字作為一種溝通代際人際的最基本的媒體,其形意合璧、形象如畫的特點使得人們在運用這種文字時,幾乎不用了解它的讀音,直接從形體上就可以把握其概念意義,并在一定的程度上了解它所隱含的深層意義。認識漢字的過程也可以說是以象見意的過程,這種方式日浸月漬,勢必把人的思維自然導向一種直覺把握的認知途徑。
漢字的視覺符號具有很大的可塑性,每一個句子中包含著若干個意象,每一個意象又具有許多不同的信息內涵。人們譯解其中的信息密碼,不是靠推理,而靠一種特有的心理體驗。西方普通語言學奠基人洪堡特說:“在漢語的句子里,每一個詞排在那里,要你斟酌,要你從不同的關系去考慮,然后才能往下讀。由于思想的聯(lián)系是由這些關系產生的,因此這一純粹的默想就代替了一部分語法?!边@種“純粹的默想”實際上就是一種心理直覺。任何一個有經驗的漢語閱讀者都知道,漢字意義復雜,人們閱讀時只是在瞬間心理運動中就完成了這種意義選擇。
無可懷疑,漢字內涵對中國人的認識機制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它是形成中國人把握世界的直觀認知特征的最為重要的原因之一。它雖然無影無跡,但卻又無時無刻不在刺激著人們的思維境域,從而造成心理上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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