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家藏書之“曝書”活動小識

宋蕊

曝書是古代藏書家保存古籍的重要手段之一。曝曬書籍可去紙濕、殺蠹蟲，從而使藏書更好地保存。私家藏書管理環(huán)節(jié)對保存文化有重要作用，筆者從曝書活動本身、意義以及學者對曝書法的總結梳理等層面出發(fā)，簡述曝書活動的方法、理論總結等，對擬以此豐富作為藏書活動重要環(huán)節(jié)的藏書管理研究，繼而豐富藏書活動與社會文化之關系研究。

1古代藏書家的曝書活動

曝書是我國古代藏書家保存書籍的重要方法。私家藏書從唐宋勃興至明清繁盛，藏書家藏書豐富者藏書多達幾十萬卷，如此卷帙浩繁的藏書，其管理、保存需耗費很多人力物力，近人陳登原就曾說“藏書愈多，則曝書愈艱”。我國古代書籍吸濕性強，加之陰雨天氣、潮濕的環(huán)境，書籍很容易受潮發(fā)霉進而腐壞，甚至產(chǎn)生好蛀蝕書籍的蠹蟲。因而藏書家們?yōu)榱吮４鏁?，每年?；ㄙM數(shù)日甚至月余時間來曝書，使書籍保持干燥，能更好地保存下去。

曝書是一種常見的書籍保護方式，是藏書家藏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環(huán)節(jié)，各代學者的詩文中都有曝書的“痕跡”。唐代詩人李洞有詩云秋日曬書：“新秋日后曬書天，白日當松影卻圓”；宋代詩人俞汝尚《夏日閑居》也有晴日忙曬書之句：“宿火惟烘藥，新晴還曬書”，又著名詩人陸游有“約束蠻童收藥富，催呼稚子曬書忙”之語；明代學者邵文莊還將曝書比作農(nóng)家耕作：“連日曬書如曬麥，人間耕學本來同”；又，清代學者、藏書家丁申《武林藏書錄》“日及園”條載清學者朱樟曬書之事云：“錢塘朱慕樵先生…有日及園藏書，散逸已盡，乙巳曬書日，檢校舊籍，上架訖，用懷麓堂韻示素岑、鶴群、茝潭，詩云：‘及茲曬腹辰，俯拾焚余稿?！?/p>

曝書活動不僅僅使藏書家的藏書免遭蟲蛀、腐爛，有保存古籍、保存文化之功，而且形成了一種曝書風氣，藏書家通過曝書彰顯自己藏書之富，曝書成為一種文化活動；通過曝書時藏書家之間互相閱覽彼此藏書增長見識，開闊眼界；藏書家通過曬書活動，重新閱覽舊籍，有所收獲進而書于紙上，撰而成書，從而提升了藏書家學術能力，如清代著名學者、藏書家錢謙益跋汪水云詩云：“錢塘汪元量，字大有，以善琴事謝后及王昭儀…其詩見鄭明德、陶九成、瞿宗吉所載，僅三四首。夏日曬書，理云間人鈔書舊冊，得其詩二百二十余首，手寫為一帙。《湖州歌》九十八首，《越州歌》二十首，《醉歌》十首，記國亡北徙之事，周詳惻愴，可謂詩史”，汪水云在曝書時整理舊籍得詩二百余首，于是抄錄成書；藏書家們在曝書過程中翻閱舊籍，回顧藏書之路，同時還可教育子孫認真讀書，勿散家中藏書，傳承家風文化。

2學者論“曝書法”之梳理

曝書從漢唐形成曝書制度至清代，作為簡單有效的藏書保存法被廣泛應用于政府及私人藏書家保存圖書，藏書家們將自己曝書經(jīng)驗書諸筆墨，總結成藏書法理論寫成文論。

清代藏書家、學者孫慶增有《藏書紀要》一卷，專門討論藏書理論，有藏書之購求、鑒別、鈔錄、校仇、裝訂、編目、收藏、曝書八則，其中第八則“曝書”就專門介紹曬書之法。文章詳述了曬書日期須在伏天，伏天或者初秋天朗氣清，空氣干燥適合曬書；還須按照柜數(shù)目依次曬，一柜一天；曬書要將書用高凳墊起四塊兩尺寬、六尺長的板，書攤于板上，置于太陽下曝曬。遇上急雨，可直接將長板抬入屋內(nèi)，方便快捷。

又，近人葉德輝仿孫慶增《藏書紀要》“舉歷年之見聞，證以閱歷之所得，述為十約，以代家書”，著成《藏書十約》，分十條論述藏書之購置、鑒別、裝潢、陳列、抄補、傳錄、?？?、題跋、收藏、印記。其中第九條“收藏”一章中就詳細論述因南北天氣差別，南方不宜在伏天曬書，故曝書活動應選在秋高氣爽的初秋。南方七天七月正值炎夏，烈日曝曬，書過于枯燥，且夏日多雷雨恐收書不及。而南方的初秋，秋高氣爽，氣候正好，且有西風，此時曬書既曝曬去濕，又通風殺蟲，實為一舉兩得。

又，近人陳登原《古今典籍聚散考》卷四第八章中論述了藏書亡佚的一個重要原因：腐爛與蟲蛀。陳氏在論述如何防書籍腐爛時，論述曝書之事的重要性、艱難性等，還梳理了前人項維貞、孫慶增、錢穆父等人對曝書法的闡述之語。

曝書活動是藏書家管理藏書的重要一環(huán)，然其意義不止在于保存書籍、保存文化，還在于曝書活動形成風俗，促使藏書家們喜愛收藏、保存、閱讀藏書，促進藏書的文化發(fā)展；通過閱讀藏書，藏書家、學者們可增長見識，提升學術能力，著書立說，終成一家之言，進而促進學術文化的發(fā)展，使社會文化發(fā)展形成藏書、閱讀、著述、藏書的良性循環(huán)。

（作者單位：吉林大學古籍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