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清初科舉制度基本沿襲明代,自明代以來的以四書五經(jīng)為內(nèi)容的八股取士制度作為科舉考試的固定樣板,也被清朝所采用,并不斷加以強化。如何能使僵化、死板的取士制度重新煥發(fā)生命力,成為擺在清初學(xué)者的難題之一。戴名世在針對這一問題,提出了“以古文為時文”的主張,力圖將古文與時文結(jié)合一體,更新以“古文為基,時文為體”的八股制度的文風,顯示了強烈的經(jīng)世致用思想。
關(guān)鍵詞:科舉;八股文;戴名世
作者簡介:姜聰聰,男,山東棗莊人,研究方向:西北地區(qū)近現(xiàn)代史。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23-0-02
一、明清以來的科舉制度演變
中國封建王朝自隋唐以來所采取的科舉取士制度,至明清時期發(fā)展到鼎盛階段,但也逐步走入其發(fā)展的瓶頸,特別是采用八股取士制度,在摧殘知識分子思想同時,也迫使他們針對此制度做出深刻反省。
明末清初思想家顧炎武針認為八股取士:“八股盛而六經(jīng)微,十八房興而廿一史費?!盵1]在其《生員論》中說道:“老成之士,即以有用之歲月,銷磨于場屋之中,而少年捷得之者,又易視天下國家之事,以為人生之所以為功名者,惟此而已?!盵2]顧炎武的這些觀點,對八股取士進行了抨擊,對從八股之路所走出的佼佼者表示了不屑一顧的態(tài)度,這固然讓人敬佩,但八股取士作為明清兩代所遵循的選官制度,大多數(shù)的讀書人仍要沿著這條道路走下去。
八股取士是以古文為基礎(chǔ)而通過時文所表述出來的應(yīng)試制度。所謂古文,則是指考試的范疇的標準—四書五經(jīng),應(yīng)試的知識分子通常要對其內(nèi)容和各家注釋了然于胸;而今文則是指考試時所規(guī)定的題材—八股文。
明末清初作為一個歷史大變革的時代,清朝統(tǒng)治者為了能籠絡(luò)前朝知識分子,于順治三年開始推行科舉取士制度。這樣的政策背景下,使得有志于仕途的知識分子不得不對時文投入更多精力,“研精覃思以從事于場屋之文”[3]更是成為常例,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戴名世提出了“以古文為時文”的主張,力圖將古文與時文相結(jié)合,將讀書與仕途相聯(lián)系,避免出現(xiàn)只知今文而不知古文的狀況。
二、戴名世“以古文為時文”的主張
戴名世子從父業(yè),走上科舉之路,于康熙三十四年中進士,成為當時的時文大家,但對于以八股取士為標準的科舉制度也有很大不滿,他在追溯明代科舉弊端時,總結(jié)出八股取士的社會弊端:“二百余年以來,上之所以寵進士,與進士之光榮而自得者,可不謂至乎,然而卒亡明者進士也。自其為諸生,于天人性命,禮樂制度、經(jīng)史百家,茫焉不知為何事……當此之時,豈無有志之士,振奇之人,可以出而有為于世?”[4]
但戴名世認為,盡管八股取士有諸多不足,但在抒發(fā)胸中憤懣之情的同時,也對八股制度進行了理性的剖析,認為八股的弊端不只是由其自身的局限性,更是人心向利的體現(xiàn)。
作為通過科舉考試而中得進士,走向仕途的清朝讀書人,戴名世對八股文的考試范疇—古文有著深刻的了解。他認為:“《四書》、《五經(jīng)》,明道之書也?!盵5]他認為《四書》、《五經(jīng)》是歷代先哲總結(jié)得出的古今變革和歷代治亂廢興的總結(jié)性概括,應(yīng)仔細體會的基礎(chǔ)上力圖貫通,進而為我所用。但同時,戴名世也意識到,關(guān)于《四書》、《五經(jīng)》由于歷代給予的注解版本的不同,使其自身的意思最終不能被后人所知。戴名世認為宋代大儒對四書五經(jīng)的解釋較為合理,能較為完整的概括圣人之道:“天下之士非科舉無由進,而科舉之文非宋氏諸儒之說輒斥不收……則即起始學(xué)之日而固已叛于宋氏諸儒之道矣?!盵6]
在完成對古文的分析后,戴名世認為如果人人只是研讀《四書》、《五經(jīng)》,窮其一生揣摩其中的意思,無疑是不智之舉,故此,他說:“文章之事,學(xué)問中之小者;制舉之文,又文章中之微者。”[7]
但科舉畢竟是進入仕途所必經(jīng)之路,因而也不能完全避開古文不談。因而戴名世提出了對待古文應(yīng)秉持“通經(jīng)學(xué)古”的態(tài)度,以摒棄社會中存在的“茍得其志也,持是而往,恢恢乎有余也;茍其不得志也,亦若終身焉。此則真所謂功名者也!此則真所謂讀書之有成者也!”[8]的讀書態(tài)度。相反,如果不秉持“通經(jīng)學(xué)古”的古文態(tài)度,則會陷入“雖富貴利達之僥幸所獲,而固以為有志君子之所屑矣!”[9]的處境。
正是讀書人抱著將舉業(yè)與學(xué)問相結(jié)合,才最終導(dǎo)致所謂“世之從事于舉業(yè)也,明明茫茫,不以通經(jīng)學(xué)古為務(wù),其于古今之因革損益,與夫歷代治亂廢興之故,無所用心于其間。則雖文辭爛然,而識不足以知天下之變,是舉業(yè)有累于先王之法也”。[10]戴名世認為,只有在秉持通經(jīng)學(xué)古的態(tài)度時,才能到達“自《六經(jīng)》之文,以至歷代史乘、諸子百家之書,無不有以心知其意”[11]的意境,而博古通今,飽讀詩書后,方可以從然應(yīng)對考場之變,更好地對人生進行定位,才不會為科舉考場的一時得失所左右。
但科舉考試畢竟是以時文所表達出來,因而戴名世針對時文給出了自己的理解。首先,戴名世認為,時文來源于古文,古文給時文的寫作提供了素材、是時文寫作的基礎(chǔ),但同時,也應(yīng)注意到,時文脫胎于古文,但又于古文有極大的不同,正所謂時文“根抵于先儒理學(xué)之書”、“取裁于六經(jīng)諸史以及諸子百家之言”[12],但取于古文的最大不同在于“意度各殊,波瀾不一,不可一定阡陌畦徑求也”[13]。
科舉考試時,時文的表達能力通常是考官評判的依據(jù),這也造成了讀書人輕古文、重時文的傳統(tǒng),但在戴名世看來,古文與時文實則是密不可分的一個整體的兩個方面。因而戴名世在總結(jié)兩者關(guān)系的同時,進一步提出了“以古文為時文”的學(xué)術(shù)理念。
至于為何是以古文為時文,而不是以時文為古文,戴名世有自己的解釋:“夫所謂時文者,以其體而言之,則各有一時之所尚者,而非謂其文之必不可以古之法為之也。今夫文章之體必不一也,而大約以古之法為之者,是即古文也。故吾嘗以謂時文者,古文之一體也。”[14]戴名世將古文擺放在時文之前,證明了古文相對于時文的重要性。古文之法來自于儒學(xué)經(jīng)典,作為科舉的基石存在,古文與時文皆出自對古文的理解于闡釋,時文只不過是古文的另外一種古文的形式。
在如何使古文和時文相結(jié)合,便于使文人所理解的問題上,戴名世進一步從道家角度出發(fā),認為要做好古文與時文的結(jié)合,須讓“精”、“氣”、“神”三者相結(jié)合:“蓋余昔嘗讀道家之書矣,凡養(yǎng)生之徒從事神仙之術(shù),減慮絕欲,吐納以為生,咀嚼以為養(yǎng)。蓋其說有三:曰精,曰氣,曰神……余嘗欲學(xué)其術(shù)而不知所從,乃竊其術(shù)用之于文章?!盵15]戴名世認為,讀書人應(yīng)該將古文與今文相互結(jié)合,互為一體而不能輕易分割,戴名世認為只有做好這些,才能達到游刃有余,古文和時文才能相互印證,才能用時文來開辟自己的仕途之路。
戴名世的“以古文為時文”的主張,其主要的目的還是從如何踏上科舉之路來進行解析,其本質(zhì)還是用這個理論進行八股文的寫作,為自己的仕途打開出路而已,但也不能否認戴名世的理論主張也不失為是儒家入世理論的一種解釋方法,表現(xiàn)出了戴名世對于現(xiàn)實社會的強烈關(guān)懷,代表了當時文人的經(jīng)世致用思想在科舉的具體表現(xiàn)。
注釋:
[1]顧炎武:《日知錄》,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936頁。
[2]顧炎武:《顧亭林詩文集》,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第23頁。
[3](清)戴名世:《戴名世集》卷四,王樹民編校,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87頁。
[4](清)戴名世:《戴名世集》卷二,王樹民編校,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58頁。
[5](清)戴名世:《戴名世集》卷四,王樹民編校,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88頁。
[6](清)戴名世:《戴名世集》卷五,王樹民編校,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132頁。
[7](清)戴名世:《戴名世集》卷一,王樹民編校,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21頁。
[8](清)戴名世:《戴名世集》卷一,王樹民編校,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79頁。
[9](清)戴名世:《戴名世集》卷一,王樹民編校,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94頁。
[10](清)戴名世:《戴名世集》卷一,王樹民編校,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100頁。
[11](法)戴廷杰:《戴名世年譜》,北京:中華書局,2004年,第209頁。
[12](清)戴名世:《戴名世集》卷四,王樹民編校,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123頁。
[13](清)戴名世:《戴名世集》卷四,王樹民編校,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123頁。
[14](清)戴名世:《戴名世集》卷四,王樹民編校,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88頁。
[15](清)戴名世:《戴名世集》卷一,王樹民編校,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