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揚
遠在他鄉(xiāng)的老友:
你還好嗎?提起筆來,許多的日子倏忽而至,都涌向這暖如春水的人間四月天。你在南國,我在北地,一別竟是二十載。
你有一個和屈原相近的名字——屈平。那是你父親為你起的。曾聽你說,父親希望你能像屈子一樣才華橫溢,出淤泥而不染。你很內(nèi)向,言語不多。但唯獨與我,你會敞開心扉。你安靜的神態(tài)、輕柔的語調(diào),亦如你靜如秋水的眸子。“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我常想,這也許就是與生俱來的一種緣分吧。
父母工作很忙,你想替他們分擔家務(wù),于是寒暑假,你讓我教你做家務(wù)。院子里的飯桌上,一張大大的案板,我們揮汗如雨地揉著面團,揉啊揉,揉進了多少童年的歡欣,也揉進了多少難忘的青蔥歲月?。?/p>
郵差把父母為你和妹妹訂閱的《兒童文學》《少年文藝》送來了,我總是先睹為快,情不自禁地向你渲染書中的美麗故事。你也開始手不釋卷,沉浸于文字描繪的快樂天地。我們喜歡在月朗星稀的夜晚,集合小朋友開故事會,主講是我,還有你。
斗轉(zhuǎn)星移,我們亭亭玉立。在連夢也芬芳的大學生活中,我一如既往地在文字的原野里牧歌,而你接連見諸報端的“豆腐塊”,同樣絢爛著你的求學生活。
后來,我嫁作人妻。而當時的你在檳榔樹下張望著你的情郎,那是個比你大七歲的生意人,你們頭挨頭的照片里,我讀出了他的滄桑。母親的勸誡,未能遮掩你如花的笑顏,你還是挽著他的手踏上了婚姻的紅地毯。
忙碌的生活,讓你在我生活的背景里漸漸隱沒。一日,路遇老同學,她說起你:“你還不知道吧?屈平離婚了。”“為什么?”我驚訝又悵然。
撥通了你的電話,近在咫尺的聲音,卻隔著遙遠的距離。原來你去上海已經(jīng)好多年。聽著你喜悅的音調(diào),才發(fā)現(xiàn)疏忽了你這么多年,長溝流月去無聲,我的似水流年中竟然沒有你。
“我在報社做編輯,晚上還要做兼職。孩子上四年級了,每天放學自己回家,挎著菜籃子去買菜,把菜擇好、洗好,等我回來……”你的語氣輕松自然,就像我們以前在一起喝茶聊天,全然沒有想象中的沉重。我很想問問你的婚姻狀況,但話在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我怕我酸痛的心、顫抖的語調(diào),勾起你對往事的傷懷。放下電話,我淚流滿面。
我無法想象,我遺忘了你的那段時光里,你是以怎樣的堅強度過每一個日出與黃昏;你是以怎樣的心態(tài)在他鄉(xiāng)扎根、生存;你是以怎樣的努力維系那只有你和女兒的家。
親愛的老友,歲月給了你那么多磨折,也給了你那么多美好。如今的你,已將女兒送入大學,而自己也做著喜歡的工作。業(yè)余時間讀書、煮茶、旅游,苦難和波折早已變成了你腳下的路,引領(lǐng)你走向詩意和遠方。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親愛的老友,讓我以這人間的桃花為信,寄給你深深的祝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