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彤彤 李京京 劉 晶
維奈和達貝爾內在《法英比較文學》(1958/1995)中提出了分類法,他們界定了不同的“策略”與“技法”,維奈和達貝爾內所主張的兩個總體翻譯策略包括七項技法,其中三項屬于直接翻譯:借詞、仿造詞語、直譯,四項屬于間接翻譯策略:詞性轉換、調節(jié)、對等和改編。而且在翻譯層面闡述分析了七項技法,并以這七項譯法對政治文本中的一些漢譯譯例進行分析。雖然這種模式最早是對英文和法文的文體進行比較,但作者在翻譯實踐過程中發(fā)現,對政治文體的漢譯也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
隨著中國的迅速崛起與發(fā)展,中國開始受到來自全球各方面的關注。在這樣的全球時代背景下,外宣文本的翻譯顯得尤為重要,但正如張健教授所說:“中華民族要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就必須了解世界,同時讓世界了解自己。”(張健,2013:17),我們必須關注的是,中國政治話語在對外傳播的同時,就意味著越來越多的外國媒體及政體也開始關注我國的政治內容。同時我們也要做出回應,這對于我國的文化傳播也有著很重要的意義。本文將以政論文為例,采用維奈和達貝爾內的兩種翻譯策略、七種翻譯技巧進行翻譯和分析。
本文選取的政論文是以英語為源語,來描述中美的戰(zhàn)略競爭的復雜關系。文章本身屬于政治文體,也是信息型文本。根據賴斯(Reiss)提出的文本類型模式可知:信息型文本是“關于事實的平白交流”(杰里米·芒迪,2014:107),在翻譯信息型文本時,“應將其中的全部信息都譯出來。譯文應是簡明的白話文,沒有冗余。”(同上:109)但是中英文不管從語法還是思維上來說都存在差異,所以,即使是信息型文本,在翻譯的過程可能也需要作出調整。維奈和達貝爾內提出的模式既包括直接翻譯策略,又包括間接翻譯策略,因此作者認為此種模式可以用于這種文本的翻譯。
維奈和達貝爾內模式包括七個翻譯技巧,七個翻譯技巧中前三個屬于直接翻譯策略,即:借詞、仿造詞語和直譯;后四個屬于間接翻譯策略,即:詞性轉換、調節(jié)、等值和改編。本文將選取作者政論文英譯過程中遇到的典型譯例,詳細分析維奈和達貝爾內的策略在翻譯實踐中的使用情況。
3.1.1借詞
借詞就是將源語詞匯直接移植到目標語中。目的是為了彌補目標語中沒有完全相同語義的詞匯這一缺憾。(同上:79)
例 1:China had already accepted an invitation to join the 2014 RIMPAC exercises.
譯文:中國受邀參加2014年的林柏克(RIMPAC)演習。
在例1中,RIMPAC指的是美國從1971年開始的第三艦隊倡議的國際上規(guī)模最大的多國海上聯合軍演,全稱Rim of the Pacific。因為是發(fā)生在美國的軍事演習,在中國并無與之對應的詞匯與表達方式,因此全稱譯為“環(huán)太平洋軍事演習”。但是在例子中出現的是簡稱,其目的是為了更為簡練,因此在中文里,官方也按照此法音譯為“林柏克”,彌補了中文里沒有對應語義這一缺憾。
3.1.2仿造詞語
仿造詞語是“一種特殊形式的借詞”,這種方法指的是采用直譯的方法將源語中的表達方式或結構直接移植過來。(杰里米·芒迪,2014:79)
例 2:To that end, Hagel announced sales of AH64-E Apache helicopter-gunships to Indonesia, following shipments of F-16 fighters.
譯文:最后哈格爾宣布向印尼出售AH64-E阿帕奇直升機,并向其出售了16架f16戰(zhàn)斗機。
上文曾提到,維奈和達貝爾內模式最初是用于英文和法文的文體比較,但是作者在英譯漢翻譯實踐的過程中發(fā)現一些情況無法采取直接借詞的方法進行翻譯,如例2中的“AH64-E Apache helicopter-gunships”,如果直接采取借詞的方法,“AH64-E” 就要追根溯源,但是在政治文本中,受眾的關注點都在政治、政策、外交、關系等方面,作者在翻譯的過程中將“AH64-E”的這種表達方式保留下來,“Apache”采用借詞的方法,最后整體譯為“AH64-E阿帕奇直升機”,“F-16 fighters”譯為“f16戰(zhàn)斗機”既保留了源語的結構與特色,又能夠讓讀者簡單地理解。
3.1.3直譯
直譯是一種“字對字”的翻譯方法。維奈和達貝爾內認為這種方法常見于同一語系和同宗文化的不同語言之間。
例 3:Some observers thought US–ROK military muscularity might have convinced North Korea of an imminent invasion,triggering defensive insecurity.
譯文:一些觀察家認為美韓的軍事實力可能會讓朝鮮確信入侵即將到來,從而引發(fā)防御風險。
從語法層面來說中文和英文是具有一定相似度的,字對字地翻譯可能從語法角度來講并沒有錯誤,但是如果放在一定語境下可能有一點不妥之處,也就是說,中文和英文很難做到完全“字對字”的對等。如例3中,除了“have
convinced North Korea”,一整句都可以按照“字對字”的方法譯下來,所以這就是漢譯中的“局限性”。但是,維奈和達貝爾內還提出,在直譯不可行的情況下,必須采用間接翻譯。(杰里米·芒迪,2014:82)所以以此說明,維奈和達貝爾內模式在漢譯中是行得通的。
3.2.1詞性轉換
詞性轉換是指在不改變意思的前提下,將一種詞性轉變?yōu)榱硪环N詞性。維奈和達貝爾內認為,詞性轉換“可能是譯者所采用的最為常見的變換結構的手段”。(杰里米·芒迪,2014:80)
3.2.1.1名詞轉動詞
例 4:However,both parties shared interests in agreeing on rules of the road in these‘uncharted waters’.
譯文:雙方就“未知水域”通行規(guī)則達成了一致,共享利益。
本例中使用的是名詞轉動詞,“agreeing”在本句中為動名詞,如果按照原有詞性應該譯為“雙方在‘未知水域’通行規(guī)則的同意中共享利益”,讀起來非常不通順,如果換成動詞詞性,效果就會不同,而且符合中文的行文風格與習慣。
3.2.1.2副詞轉形容詞
例 5:Although idiomatically boilerplate, China’s protestations hinted at defensive insecurity admixed with righteous outrage.
譯文:盡管中國的抗議活動是一種慣用模式,但這也暗示了中國防御上的不安和出于正義的憤怒交織背后的抗議。
本例中,“idiomatically”是一個副詞,意為“慣用地”,如果直接將其譯為副詞,就成了“慣用地套用模板”,表達非常生硬,如果將其換成形容詞,譯為“慣用模式”,則更能通常明白的表達出句子的意思,此外,后邊的動詞“boilerplate”也就相應地轉化為名詞。
3.2.1.3名詞轉形容詞
例 6:While China struggled with domestic state-building,the hollowness ofAmerica’s ‘global indispensability’became increasingly apparent.
譯文:中國在為國內發(fā)展奮斗之時,美國“全球不可或缺”的地位顯得越來越空洞。
本例中,“hollowness”是“hollow”的名詞化,其目的是為了不與后面的形容詞相重合,但是““名詞化,指的是將動詞或形容詞在不變詞形或略變詞形的情況下用作名詞,從文體上說,名詞化往往使語域提高,使閱讀變得較艱難,造成作者和讀者間距離增大”(葉子南,2007:53)。如果按照原文,那么譯文就變成了“美國‘全球不可或缺’的地位的空洞性越來越明顯了”,所以筆者認為進行漢譯時,在不改變原文語義的情況下進行一定程度的轉化是有利于提高譯文可讀性的。
3.2.2調節(jié)
調節(jié)改變了源語語義和問題的角度,維奈和達貝爾內認為:“即使采用字面直譯和詞性轉換后的譯文在語法上正確,但是譯文語言在目標語種不貼切、不符合表達習慣甚至佶屈聱牙時,采用調節(jié)這種方法就是恰當的”,他們將調節(jié)看作“成為一名好翻譯的試金石”(杰里米·芒迪,2014:80)。其中,對政治文體漢譯適用的方法主要包括以下幾點:
3.2.2.1抽象與具體
例 7:Despite someCongressionalanxiety thatBeijing could turn off US‘eyes and ears at the time of their choosing’.
譯文:但是一些國會議員擔心美國一旦做出這樣的選擇,中國方面就可以利用衛(wèi)星來控制美國。
例7中,“turn off US eyes and ears”直譯為“關閉美國的眼睛和耳朵”,如果直譯的話的確也可以理解原文的意思,但是如果將此句抽象為“控制美國”,則更加符合政治文體的風格與行文習慣。
3.2.2.2措辭顛倒
例 8:China would mount all-domain strikes on US forces,facilities,basesand networkson and around Okinawa and Guam.
譯文:中國將對沖繩和關島附近的美國軍隊,軍用設施,軍事基地和軍事網絡進行全域性打擊。
中文與英文的語序在很多情況下是有所不同的,“英語句子主次分明,層次清楚,前呼后擁,嚴密規(guī)范,句式成“聚集型”,漢語不受形態(tài)的約束,沒有主謂形式協(xié)調一致的關系;漢語主謂結構具有很大的多樣性、復雜 性和靈活性,因而句式呈“流散型””。(連淑能,2010:29)由此例也可以看出英語是總分結構,漢語是分總結構,英語中會以“China would mount all-domain strikes on...”來表達,而漢語則是以“對......進行全域性打擊”的方式來表達。
3.2.2.3主動被動調節(jié)
例9:(Kerry)His offer to negotiate with Pyongyang,while US–ROK military manoeuvres displayed allied combatcapabilities,received short shrift.
譯文:克里提議與朝鮮進行協(xié)商,但美韓的軍事演習展示了兩國的聯合作戰(zhàn)能力,提議暫時被擱淺。
中文和英文當中都有被動語態(tài),但是英文中的被動語態(tài)使用得更加廣泛一些。“兩國的聯合作戰(zhàn)能力被展示出來”在語法上并無不妥,也準確傳達了原文的意思,但是在中文中這樣譯顯然是不太符合中文習慣的,而且在中文中,“被”在大部分情況下都是表達消極含義多一些,因此譯為“美韓的軍事演習展示了兩國的聯合作戰(zhàn)能力”可讀性更高一些。
3.3.2.4改變語意象征
例 10:Described as a‘shirt-sleeve’ summit to reflect the informal ambience marking exchanges,Barack Obama’s June 2013 meeting with Xi Jinping at Rancho Mirage in California’s Sunnylands Retreat.
譯文:2013年6月,奧巴馬同習近平在加州安納伯格莊園幻象農場舉行了一次會晤,這次會晤被稱作一次在隨性氛圍下的“直爽”交流會談。
“政治是抽象而復雜的,政治現實往往需要人們通過特殊的文本轉化來體現,而隱喻正是這其中非常重要的媒介工具。通過隱喻,政治家們可以更好地表達政治立場,傳遞政治信息,實現政治目的”(蘇楠,2016:186)。例10中,“shirt-sleeve”本意是襯衫的袖子,后來隱喻為“直率的”,如果譯為襯衫袖子就一定還要進行解釋,為避免譯文冗長拖沓,直接采用了把暗喻直接譯出來的辦法。
3.2.3對等
維奈和達貝爾內提出的對等,是用不同的風格和結構手法來描述相同的情景。(杰里米·芒迪,2014:82)
例11:He reaffirmed the application of Article V of the US–Japan Mutual Defence Treaty‘to the Senkaku Islands’.
譯文:他宣布,美國的軍事行動“不會有任何改變”,他重申美日共同防御條約的第五條款應用于釣魚島。
對于政治文本來說,要注意的不僅僅是風格和結構手法,還要注意“意識形態(tài)”的對等。如例11中,英文使用了“Senkaku Islands”,這是日本政府完全不顧其歷史由來,將其稱為“尖閣列島(Senkaku Islands)”,而非采用我國政府之正式稱謂——釣魚島(Diaoyu Islands)?!熬S護國家利益是外宣翻譯政治意識的最高層次與最終目標?!保ㄖ炝x華,2012:96),因此,在翻譯具有敏感性的政治文體時,一定要注意意識形態(tài)的對等。
3.2.4改編
這種方法涉及到改編文化表征,當目的語沒有相對應的文化表征時使用這種方法。但維奈和達貝爾內主張的這種方法只限于一些隱喻翻譯。
例 12:Both parties‘work hard to expand our mutual interests’and cooperative spaces,and effectively manage‘frictions and risks towards the ultimate goal of cooperation and win-win to avoid the recidivist trap’.
譯文:雙方應“努力擴展共同利益”和合作領域,有效管理“實現合作共贏過程中可能會出現的沖突和風險,避免陷入修昔底德陷阱”。
“在社會活動中,隱喻與政治的關系密切。作為一種認知手段,隱喻能夠應用到多個范疇,不僅包括文學作品和日常措辭,也包括科技和政論文章。政治是全局性的關系,其核心是政治權利。”(蘇楠,2016:137) 例12中的“recidivist trap”實際暗指崛起國必然對現存霸權主義國家發(fā)起挑戰(zhàn),最終導致戰(zhàn)爭,這其實暗指的是“修昔底德陷阱”,但是習近平時任副主席時在提出“中美新型大國關系”時引用了這一概念,因此,作者將原文的“慣有陷阱”改編譯為“修昔底德陷阱”,以此來更加清晰地表達原文的含義,及作為譯者的政治意識形態(tài)。
本文以分析政論文中的案例為基礎,分析了維奈和達貝爾內模式對政治文本漢譯的指導意義。作者在政治文本漢譯中使用了大量的維奈和達貝爾內提出的翻譯技巧,通過這些技巧,能夠更加準確的翻譯漢譯政治文本,并在一定程度上提升譯文的可讀性。但本文也只立足于維奈和達貝爾內模式中的翻譯技巧,并未對其他的翻譯技巧及翻譯層面加以分析,希望后續(xù)研究能夠進一步研究與分析,能夠更好地將維奈和達貝爾內模式應用到實踐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