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夢雷 圖片提供:上汽·上海文化廣場
OUTLINE / In September, the French-language version ofLes Misérables
appeared in concert form at theShanghai Cultural Square while making full use of stage lighting.A powerful cast offered audiences an audio-visual feastfor a two-week run.音樂劇《悲慘世界》改編自浪漫主義時期法國作家維克多·雨果的同名小說,原著描繪了19世紀上半葉法國社會歷史政治的宏偉畫卷,反映了作者對冷酷無情的法律的質疑和人道主義精神。2018年9月21日至30日,《悲慘世界》(Les Misérables
)以法語版音樂會的形式,在上汽·上海文化廣場上演。此次音樂會充分運用了舞臺燈光效果,由實力歌手演繹經(jīng)典音樂旋律,為觀眾獻上了長達兩周的視聽盛宴。此次法語版音樂會基本沿用了英語版的人物主題旋律,并且在同一人物出現(xiàn)時重復其主題旋律。這種處理除了能烘托人物的鮮明形象之外,更有助于觀眾理解劇情,促進整部音樂劇歌曲旋律的和諧。但是,此次的法語版的人物主題歌曲在唱法和表現(xiàn)風格上略有不同,另外刪去了英語版中的一些鋪墊的劇情。
法語版第一幕中,芳汀淪為妓女之后,直接跳到了冉阿讓是否要承認自己真實身份進行內(nèi)心掙扎的那一段——《審判:我當如何》(Le Proces:Comment Faire?)。這一曲中,冉阿讓首先進行了激烈的內(nèi)心斗爭,接著他的音樂主導動機響起,他使用了弱聲自問自答。這段唱詞的法語版與英語版有一些出入。英語版是“Who am I”(我是誰),突出冉阿讓對自我身份的拷問。而法語版則是“Comment Faire”(怎么辦),著力于表現(xiàn)冉阿讓對未來道路的選擇。相較之下,十周年版本加強了此唱段的弱聲處理技法,故其音量較輕。在演唱過程中,主導動機旋律反復出現(xiàn),最后冉阿讓決定坦白自己的真實身份,拯救無辜之人那兩句達到了一般歌手無法達到的音高。而冉阿讓用一拍一個音符地唱出了自己作為苦役犯時的代碼24601,將音樂推向了高潮。后來這段主題旋律也在第一幕結束時全場演員合唱《待明日》(Le Grand Jour)時出現(xiàn),那時冉阿讓感慨明天又要繼續(xù)奔波流亡。這段旋律再次出現(xiàn),讓觀眾回憶起冉阿讓的善良和無私。
王爾德曾說過,“We are all in the gutter, but some of us are looking at the stars”(我們都在陰溝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同樣生于“陰溝”的沙威也仰望星空,并將其視為光明和信仰,他的主題曲是《繁星》(Sous Les étoiles)。沙威是戲劇男中音,嗓音結實、渾厚、情緒激烈。這首詠嘆調(diào)的旋律簡潔有力,充滿了宗教和使命的意味。在沙威正式歌唱前,首先響起了一段旋律,渲染星空的靜謐安詳。隨后他用緩慢的聲調(diào)開唱,將冉阿讓和自己選擇的路徑進行對比,認為冉阿讓是違法之徒,偏離了上帝的道路,要同路西法一樣墜入地獄。此時沙威用充滿力量、飽滿堅定、略亮的音色來表達心中對法律毫不動搖的信仰和對無法將冉阿讓抓獲的憤恨,聲調(diào)也越來越高,奠定了全劇激烈堅定的情感基調(diào)。第一次高潮過后,沙威唱到繁星部分,音色轉為柔和清澈,充滿了對星空的贊美和柔情。沙威一方面將繁星視為他想要維護的光明秩序的象征,一方面又以守望夜空的繁星比喻堅守法律的自己,請求上帝幫助他追捕逃犯,顯得一身正氣。最后結束部分,沙威對著星空起誓,表明不抓到冉阿讓絕不罷休。他的音色在明亮、飽滿中加上了深沉的色彩,使整首歌在激奮的情緒中結束。同時,《繁星》這一段最后高潮部分的音樂旋律也在后面沙威自殺的部分再次出現(xiàn)。這段音樂的前后呼應,烘托了沙威從堅定衛(wèi)道到信仰破滅后決然殉道的悲劇人生。
芳汀復雜的情感主要通過《我曾有夢》(J’avais Rêvé d’Une Autre Vie)這首詠嘆調(diào)進行展現(xiàn)。一開始她回憶從前對愛情的憧憬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歌聲緩慢而充滿了柔情,音色也比較明亮。后來從轉調(diào)部分逐漸開始敘述其不幸的命運。唱到控訴無情郎拋棄自己的那一段,芳汀的聲調(diào)開始逐漸變高,并且情緒也越來越激烈。此時的音樂旋律重復了主題樂曲部分,表現(xiàn)了芳汀在不幸面前仍然懷有一絲對幸福的希望。在歌曲的最后,芳汀已經(jīng)完全絕望,所以聲調(diào)又從高到低,表現(xiàn)出對生活的無力抗爭。此次法語版中,芳汀唱到最后一句時并沒有將音調(diào)拖得太久。在她唱完后,臺上豎琴伴奏的柔美的音樂旋律仍然持續(xù)了一段時間,似乎在表達對芳汀將要面臨的悲慘生活的同情。與十周年版本用一束燈光集中到芳汀身上不同,此時臺上燈光已經(jīng)變暗,芳汀的身影也漸漸隱沒于黑暗之中,預示了她將要被苦難的生活推入墮落的深淵,在渲染人物悲慘命運方面更勝一籌。
德納第夫婦無疑是全劇的笑點擔當。在《主人德納第》(Ma?tre Thénardier)這一曲時,伴隨著輕快的節(jié)拍,精于算計、厚顏無恥的德納第老板首先登場,就連現(xiàn)場指揮也踏著高跟鞋扭了起來,似乎非常享受這段旋律。開始時,德納第老板每唱完一句,就會由小號奏響尾音,以此表現(xiàn)出一種調(diào)侃和諷刺似的情緒,所以這段歌曲又被戲稱為“奸商的獨白”。之后一對對演員陸續(xù)走上臺,加入合唱。接著,體態(tài)臃腫的老板娘上場,仍然沿用老板的音樂旋律,她搔首弄姿、言語粗俗,盡顯市井氣息,和老板簡直天生一對。最后二人和眾人一起加入合唱。德納第夫婦極具特色的唱腔,猶如街頭粗野、張狂的叫賣聲,充分表現(xiàn)了市井小民鉆營生活的一幕。而這里的《德納第老板》與第二幕中他們在馬呂斯和珂賽特婚禮時演唱的《盛宴上的乞丐》(Mendiants A La Fete)的旋律是相同的。在后面這段中,德納第夫婦穿著艷俗的戲服上場,重現(xiàn)了那段旋律,充分表現(xiàn)出小人得志的模樣,現(xiàn)場指揮也在這一場景中再次展現(xiàn)了其極為投入且鮮明的指揮風格。
相比以往的英語版本,此次前來上海演出的法語版音樂會無疑在燈光上下足了功夫,充分運用了燈光的色彩和亮度來烘托劇情或人物內(nèi)心。
音樂會將燈光顏色的象征意味用到了極致。首先,紅色燈光象征著禁錮、熱血或死亡。第一首歌《囹圄苦囚》(Le Bagne:Pitié, pitié)響起時,土倫監(jiān)獄的犯人戴著鐐銬,一起登場。此時舞臺上的燈光有白色和紅色光,而紅色光和囚犯們暗紅色的囚服相呼應,體現(xiàn)出監(jiān)獄生活的束縛和絕望。另外,在《沖騰的憤怒火焰》(Rouge La Flamme De La Colère)這一曲時,每次歌手唱到“Rouge - la flamme de la colère”(紅,是憤怒的火焰)那一節(jié)時,舞臺上的燈光都會自動切換為紅色,表現(xiàn)出革命青年的熱血和激情。當?shù)诙簧惩肴{河殉道時,全場舞臺燈光仿佛祭奠一般轉為猩紅色。隨著舞臺上的燈光熄滅,沙威的身影淹沒在一片黑暗之中,烘托出一種凝重悲愴的意境。
其次,白光一般用來象征人物純粹的內(nèi)心或情感,一般出現(xiàn)在角色的主題歌曲中。比如芳汀的《我曾有夢》中,盡管她未婚生子,在社會眼中是個失足婦女,舞臺卻用白光表示人物純潔的內(nèi)心。而沙威作為政府的鷹犬,原本在小說中被視為反面人物。音樂劇卻在《繁星》這一曲時也使用了白光,表現(xiàn)出他對法律的純粹的守護精神,喚起觀眾的敬意。此外,主教感化冉阿讓的《迪涅主教》(L’Evêque De Digne)和冉阿讓呼喚上帝保佑馬呂斯的《如眾生》(Comme Un Homme)也使用了白光。這兩首歌分別體現(xiàn)了主教和冉阿讓對上帝的信念,用白光象征了兩人宗教信仰的純潔,也有一絲體現(xiàn)上帝圣潔光輝的意味。
再次,紅白藍三色象征著法國的革命精神。在第一幕《人民之歌》(à La Volonté Du Peuple)中,首先登場的安卓拉一人開唱,此時舞臺的燈光呈現(xiàn)紅色。隨后其他人演唱時,燈光切換為藍色。最后大合唱時又變?yōu)榘咨?。而第二幕演出最后大合唱《人民之歌》時,紅白藍三色燈光同時出現(xiàn),與臺上的法國三色旗交相輝映,營造出震撼人心的舞臺效果。那一刻觀眾仿佛置身那個動蕩的年代,感受到革命的激情與熱血。
2002年,音樂劇《悲慘世界》的英語版本曾在上海大劇院連演21場,場場爆滿;而此次法語音樂會版本的《悲慘世界》是第一次在法國以外的地區(qū)演出。盡管存在語言差異,但是法語版《悲慘世界》在觀眾中仍然產(chǎn)生了極大轟動。首演之夜,就有很多觀眾佩戴“三色花”前來觀看演出。而演出結束后,全場觀眾都會起立鼓掌歡呼。在最激動人心的安可環(huán)節(jié),臺上的演員會演唱兩遍膾炙人口的革命歌曲《人民之歌》,同時舞臺兩邊的大屏幕上還會貼心展現(xiàn)法語歌詞,供觀眾一起合唱。指揮亞歷桑德拉·克拉維羅也會親自走到臺前,引領臺下的觀眾一起合唱。盡管現(xiàn)場安可時真正會唱法語的觀眾并不多,但觀眾還是全部起立跟著節(jié)奏拼命鼓掌,以自己的方式充分表達了對臺上演員的敬意。
就像告別觀眾之時,指揮讀的雨果那段話所說的一樣,“音樂能表達那些我們無法言說且不會永遠沉默的一切”。盡管觀眾和演員語言不相通,但是音樂是無國界的,臺上和臺下的情感共鳴也是沒有界限的。而每場演出后觀眾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和歡呼,更加有力地證明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