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益梅
(昆明理工大學津橋?qū)W院 云南 昆明 650500)
奧瑪珈音(Omar Khayyam,1048-1123)是波斯偉大的天文學家、數(shù)學家和詩人。他的四行詩集《魯拜集》(The Rubaiyat)的第3首吟唱道:
晨雞一唱起南柯,
門外羈人擊節(jié)歌:
“大地蒼天原逆旅,
匆匆客歲已無多”。(奧瑪珈音 21)
人生如旅行,行期已無多。無獨有偶,中國漢代的五言古詩集《古詩十九首》(據(jù)說產(chǎn)生140-190年之間)的第3首也把人生比作匆匆旅行:
青青陵上柏,磊磊澗中石。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古詩十九首》5)
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歷史文化淵源,卻有相似的人生感受,就連表達的言語都類似。莎士比亞的悲劇《麥克白》(1606)的主人翁麥克白在得知敵人打來、妻子隕亡時萬念俱灰、悲痛欲絕,他感嘆道:
人生不過是一個行走的影子,一個在舞臺上指手劃腳的笨拙的憐人,登場片刻,便在無聲無息中悄然退去,這是一個愚人所講的故事,充滿了喧嘩和騷動,卻一無所指。(莎士比亞 198)
人生如演戲,每個人在舞臺上蹩腳的表演。這種對人生的思考曹雪芹在《紅樓夢》中也有所表達:
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xiāng)是故鄉(xiāng)。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看來,人生的虛無感不論時空是每個民族的人們都會有的一種體驗。
事實上,人類盡管生活在不同時代地域,但都會有類似的人生際遇,比如,悲歡離合、成功失敗、忠誠背信等,而文藝是社會生活的反映,因此,在文學創(chuàng)作時,創(chuàng)作者關注的主題會有雷同。不過,他們采用的文學手法和作品的風貌會不盡相同。本文對比賞析英國詩人阿爾佛萊德·愛德華·豪斯曼(A.E.Housman,1859-1936)的詩集《西羅普郡少年》(A Shropshire Lad ,1896)的第27首“我的馬匹耕田嗎?(Is my team ploughing?)”與曹雪芹《紅樓夢》第一回甄士隱解注的《好了歌》, 主要關注二者的表達藝術和敘事模式,以期幫助讀者更多的了解這兩首詩和詩人的藝術特點,由此進一步理解中西詩歌的異同,增強對中西詩歌的鑒賞能力。
豪斯曼的這首詩記述了一位死者和一個在世故人的對話。豪斯曼自稱他的詩歌創(chuàng)作受到蘇格蘭民謠(Scottish Border Ballads)、莎士比亞的影響。蘇格蘭民謠常為敘事詩,語言樸實直白。每個詩節(jié)通常四行,第一、三行各四個重音節(jié),第二、四行各三個重音節(jié),格律為抑揚格(iambic)。每行的非重音節(jié)個數(shù)不定,第二行與第四行押韻。整首詩通常會使用疊詞(refrain)或副歌或其它類型的重復制造出節(jié)奏。原詩如下:
“Is my team ploughing,
That I was used to drive
And hear the harness jingle
When I was man alive?”
Ay, the horses trample,
The harness jingles now;
No change though you lie under
The land you used to plough.
“Is football playing
Along the river shore,
With lads to chase the leather,
Now I stand up no more?”
Ay, the ball is flying,
The lads play heart and soul;
The goal stands up, the keeper
Stands up to keep the goal.
“Is my girl happy,
That I thought hard to leave,
And has she tired of weeping
As she lies down at eve?”
Ay, she lies down lightly,
She lies not down to weep:
Your girl is well contented.
Be still, my lad, and sleep.
“Is my friend hearty,
Now I am thin and pine,
And has he found to sleep in
A better bed than mine?”
Yes, lad, I lie easy,
I lie as lads would choose;
I cheer a dead man’s sweetheart,
Never ask me whose.(周煦良 76)
下面是周煦良的翻譯:
“我的馬匹耕田嗎?
那我常趕著的牲畜,
我愛趕起聽轡具作響,
當我還是人活躍?!?/p>
哎,你的馬踏著,
你的轡具叮當響,
你耕的地絲毫沒有變,
雖則你往地下一躺。
“孩子們玩足球嗎?
沿河邊一如平日,
皮球被人趕去又趕來,
我啊再不能挺出。”
哎,皮球踢上天,
孩子們玩得真起勁,
球門挺著,守球門的人,
挺出身來把門護定。
“我的女伴快樂嗎?
我和她真難割舍,
她是不是已經(jīng)哭倦了
當她到晚來安睡?”
哎,她輕松睡下了,
她睡下沒打算哭,
你的女伴她很趁心呢,
別想了,孩子,睡覺。
“我的朋友他好嗎?
我啊是又瘦又憔悴。
他有沒有找到地方歇,
比我這一席地好睡?”
孩子,我躺得很適意,
我敢的事人人會,
我逗一個死鬼的情人,
你莫問他是誰。(豪斯曼 77)
豪斯曼的這首詩措詞極為平實,如,“plough(耕田),”“horses(馬),”“ball(球),”“playing(玩耍),”“riverside(河邊),”“girl(姑娘),”“drive(駕駛),”“jingles(叮當響)”等等,營造了一種思鄉(xiāng)懷念之情,尤其當它們出自一個已故之人的口中。盡管詩行的重音節(jié)數(shù)不盡相同,但每個詩節(jié)(stanza)都包含4個抑揚格詩行,其中第二行和第四行押韻。每節(jié)詩行末尾沒有規(guī)律性的重復,但仍有重復的音,詞匯和句子結(jié)構。比如,[i]、[i:]、[ai]、[o:]、[?]、[au]、[ei]和[l]。這種循環(huán)往復的音節(jié)像一條線貫穿所有詩節(jié),產(chǎn)生優(yōu)美的韻律,而且延續(xù)了整首詩輕柔舒緩的語調(diào)。不僅如此,整首詩重復一問一答的結(jié)構,每個一問一答都講述了一個“故事”。概言之,這些表面的語言元素給整首詩蒙上了一種憂傷和善的氛圍,似乎兩個離散很久的老朋友坐在壁爐旁追憶往事,空氣中飄蕩著輕柔的吉他樂曲。
如出一轍,曹雪芹的《好了歌》解注的詞匯和它們的所指也是習見之物或習見之事。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
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
蛛絲兒結(jié)滿雕梁,
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
說什么脂正濃,粉正香,
如何兩鬢又成霜?
昨日黃土隴頭送白骨,
今宵紅燈帳底臥鴛鴦。
金滿箱,銀滿箱,展眼乞丐人皆謗。
正嘆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
訓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強梁。
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
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杠,
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
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
反認他鄉(xiāng)是故鄉(xiāng)。甚荒唐,
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ú苎┣?30)
“陋室空堂”、“衰草枯楊”、“雕梁”、“蛛絲兒” 、“黃土隴頭”、“紅燈帳底”、“強梁”、“煙花巷”、“破襖”、“故鄉(xiāng)” 、“嫁衣裳”都是日常所聞所見 。然而,雖同為生活化的詞匯,但它們創(chuàng)造的藝術效果卻不同。漢語富于形象,其表達的意思可能遠超過它原本的指稱意義。文字背后另有深意,用于詩歌會產(chǎn)生更豐富、深遠的詩意 (豐華瞻 104-112)。一旦這些漢字用來表達其它含義,就會產(chǎn)生修辭效果,如,暗喻、提喻、換喻等。這首《好了歌》解注便有這樣的例子,如:
修辭手法 本體 喻體暗喻蛛絲兒 凄涼、遺棄、死亡之地霜白發(fā)、衰老、青春腐朽紫蟒 富有、權勢、虛榮白骨 尸體、死亡金財富、貪婪乞丐 貧窮、低賤提喻
煙花巷 墮落、性欲紗帽 官位、權欲枷鎖 牢房、腐敗、犯罪換喻
曹雪芹使用這些具象詞匯把詩歌要描述的事物、情感和觀念具象化,描繪了一幅荒涼、死寂、絕望的景象,讀者讀來不覺悲從中來,與豪斯曼詩歌里營造的舒緩溫和氣氛形成對照。
北京大學的辜正坤教授研究發(fā)現(xiàn)有些漢字的發(fā)音和其表達的含義十分相稱。他認為,表達高昂強烈情緒、時空延展和積極向上情感的字往往發(fā)音響亮,語調(diào)高昂;而表達低落情緒、時空壓縮和消極頹廢情感的字則聲音沉悶壓抑。他前一類字歸為“陽性”,后一類歸為“陰性”,下面是他的分類舉例:
陽性 陰性 陽性 陰性剛 (gāng) 柔(róu) 高(gāo) 低(dī)陽(yáng) 陰(yīn) 有(yǒu) 無(wú)歡(huān) 悲(bēi) 公(gōng) 私(sī)天(tiān) 地(de) 山(shān) 谷(gǔ)東(dōng) 西(xī, west) 海(hǎi,sea) 河(hé)河(hé) 溪(xī,brook) 粗(cū) 細(xì)動(dòng) 靜(jìng) 乾(qián ) 坤(kūn)官(guān) 民(mín) 白(bái) 黑(hēi)男(nán) 女(nǚ) 暖(nuǎn) 冷(lěng)重(zhòng) 輕(qīng) 善(shàn) 惡(è)安(ān) 危(wēi) 賢(xián) 愚(yú)外(wài) 內(nèi)(nèi) 皇(huáng) 臣(chén)寬(kuān) 狹(xiá) 攻(gōng) 退(tuì)前(qián,front) 后(hòu) 左(zuǒ) 右(yòu)大(dà) ?。▁iǎo) 笑(xiào) 哭(kū)來(lái) 去(qù) 愛(ài) 恨(hèn)說(shuō) 聽(tīng) 走(zǒu) 止(zhǐ)
根據(jù)這種分類,《好了歌》解注里的一些字也可以類似分類。
辜正坤教授指出的漢字的這種音義相配特征不僅增加了詩歌韻律感,也傳達了糾結(jié)的情感(辜正坤 24-26)?,F(xiàn)在來看看曹雪芹的文字是如何利用這種特征的。首先,每個逗號前句的最后一個字韻母為“ang”,屬于“陽性”,這個音一韻到底,盡管聲調(diào)有變。其次,“陰性”字與“陽性”字交替出現(xiàn),產(chǎn)生節(jié)奏韻律。如果“ang”表達的是憤怒,那么,“陰性”字則暗示絕望。音調(diào)的起伏不斷持續(xù),似乎一個人一會嚎啕大哭,一會又詛咒控訴。這種音律演奏出復雜情緒,一面控訴社會的腐敗墮落,一面深感命運的無常;一面義憤填膺,一面又覺得無所逃盾。如果說,豪斯曼的“我的馬匹耕田嗎?”讀起來似泉水嗚咽,那么這首詩則像洪水咆哮。
前文提到,“我的馬匹耕田嗎?”這首詩每兩個詩節(jié)講一個完整的“故事”,8個詩節(jié)共講了4個“故事”:第一個關于“耕田”,可以延伸指講述人的工作;第二個關于踢足球,可以引申為社交生活;第三個回憶了戀人,屬于愛情生活;最后一個關于朋友和戀人的背叛。這首詩的語意內(nèi)容分成四個層次,不禁讓人想到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莎士比亞十四行詩通常包含三個四行詩節(jié),一個兩行對句做結(jié)尾,押韻模式為abab cdcd efef gg。有時,押韻模式的變化意味著思想內(nèi)容的轉(zhuǎn)換,但前三個四句詩行的思想內(nèi)容合起來是為最后的兩二行對句做鋪墊,這個兩行對句會表達整首詩的中心思想,對前面的內(nèi)容要么否定推翻,要么延展拓深。
或許,豪斯曼借用了十四行詩的語意結(jié)構來寫這首詩。盡管這首詩并不是由三個四行詩節(jié)和一個對句組成,但可以說這首詩的每兩個詩節(jié)的表達功能類似于十四行詩的四行詩節(jié)及對句。不妨把這首詩的每兩個詩節(jié)看作一個整體,視作為一個八行詩來研究這首詩。“我”久別家鄉(xiāng)歸來,與故友重逢,相談甚歡,一起回憶舊時光,“我”向老友打聽“我”離家在外的日子大家過得可好,老友如實一一相告,“我們”談工作、談朋友、談愛人。交談氣氛還算融洽愉悅,直到最后一個八行詩節(jié)。第三個八行詩節(jié)里,當“我”問道:
“我的女伴快樂嗎?
我和她真難割舍,
她是不是已經(jīng)哭倦了
當她到晚來安睡?”
老友回答道:
哎,她輕松睡下了,
她睡下沒打算哭,
你的女伴她很趁心呢,
別想了,孩子,睡覺。
讀到這里,讀者有些狐疑,為什么死了愛人的女伴那么趁心呢?不料最后一個八行詩節(jié)揭示了殘忍的真相:
“我的朋友他好嗎?
我啊是又瘦又憔悴。
他有沒有找到地方歇,
比我這一席地好睡?”
孩子,我躺得很適意,
我敢的事人人會,
我逗一個死鬼的情人,
你莫問他是誰。
前三個8行詩節(jié),“我”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詢問身后之事,或許出于關心,也或許出于擔心——“我”離開后,是否還被人記起?讀者和“我”或許因為“我”走后一切運行如常感到欣慰,或許因為“我”死后自己曾經(jīng)存在的印記都已泯滅而感到落寞。無論是哪種,到詩的最后讀者和“我”都遭到當頭一棒,從甜美的回憶猛醒,發(fā)現(xiàn)殘酷的現(xiàn)實——朋友背棄,愛人另尋新歡,自己不再重要。這種殘酷的人生現(xiàn)實是詩人想表達的詩意。前三個八行詩節(jié)貌似溫情動人,最后一個八行詩節(jié)有些戲謔;前三個八行詩節(jié)語氣真誠嚴肅,最后一個語調(diào)詼諧;前三個八行詩節(jié)充滿對過去的眷念,最后一個充滿對現(xiàn)實的無情揭露。當我們意識到這個對話是發(fā)生在一位死者和在世的老友之間時,這種諷刺變得更加尖酸深刻。前面的思鄉(xiāng)回憶變成反諷,制造了一種黑色幽默。想到這一點,讀者不禁會心一笑,實在佩服豪斯曼的這種巧妙構思——將諷刺或幽默玩笑與浪漫溫柔的抒情編織在一起。
再來欣賞《好了歌》解注。不難發(fā)現(xiàn),最后一句起到了主題句的功能,就好像豪斯曼的最后一個四行詩節(jié)。不過,這首詩的“情節(jié)構思”不同于前者,因為《好了歌》解注最后一行與前面的詩行的語意關系不同于豪斯曼詩里最后一個八行詩節(jié)與前三個八行詩節(jié)的關系。首先,《好了歌》解注的情感始終如一,控訴人性墮落和世態(tài)炎涼,感嘆人生無常。所有詩行都充斥著強烈的憤慨和悲痛,只不過情緒越來越激烈,在最后一行達到頂點。相比之下,“我的馬匹耕田嗎?”的前面語調(diào)溫和,到最后語氣突然轉(zhuǎn)成諷刺。其次,《好了歌注》在末尾對社會的道德淪喪進行了批判,是對前面詩行語意的肯定。然而豪斯曼的詩當最后一個八行詩節(jié)出現(xiàn)時,前面的詩節(jié)內(nèi)容似乎一下子瓦解消融,變得無足輕重。這首詩始于親切友好的交談,卻終于尬聊。詩人并不想直接揭露“我”被遺忘、被背叛的現(xiàn)實,于是左右而言它,最后才繞到正題??傊?,《好了歌注》直吐胸懷,而“我的馬匹耕田嗎?”隱含間接。
豪斯曼設想了一個死者與在世的朋友的對話,講述了一個“背棄”的故事——被朋友背棄、被戀人背棄、被生活背棄。然而,他用了一種溫柔戲謔的口吻來講這個故事,巧妙的抒發(fā)了內(nèi)心的情感,因此這首詩變得不同尋常。人最后都會走向死亡,隨著死亡人的所有痕跡和夢想也會消亡。自然是殘酷的,但更殘酷的是未來的不確定性。在神秘的命運面前,人類顯得孤獨無力,這首詩表面的玩笑之下潛藏著悲觀的情緒。
通過揭露人世百態(tài),《好了歌》解注揭示了人生命運的無常。對物質(zhì)、權利的欲望腐蝕了人的心靈。為了滿足欲望許多人放棄原則、自甘墮落、背信棄義。但可笑的是,人終有一死,生前想要的也好,掙到的也好,都將棄你而去。人生只不過是一場愚蠢又徒勞的命運之戰(zhàn)。
豪斯曼與曹雪芹的詩都傳遞了一種人生的虛無感,散發(fā)著悲觀消極的情緒,但這兩首詩的主題就真的是要讓讀者也感受這種悲觀虛無看破紅塵、對人生喪失信心、否定存在的意義嗎?羅曼·羅蘭在《米開朗琪羅傳》中說,“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便是注視過生活的真面目后,依然熱愛它》。”魯迅在《記念劉和珍君》中寫道:“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焙浪孤筒苎┣鄱忌钤谝粋€價值觀念崩壞的時代,他們目睹了人情冷暖、人性的墮落,他們以抒情的手法再現(xiàn)信仰的缺失和道德淪喪,不正體現(xiàn)了他們正視無情現(xiàn)實的勇氣嗎?不正體現(xiàn)了他們要激起世人追問人生價值的勇氣嗎?在人類文學史上,悲劇最具凈化心靈的作用、最能提升人的精神境界。飛白說,“悲劇給人以震撼,使心靈受到凈化,從而把精神境界提升到新的高度”(飛白 11)。豪斯曼和曹雪芹用悲傷的筆調(diào)刻畫了一幅人生的慘景,這比起歡樂積極的情緒更能喚起人們的相互感應、更能啟發(fā)人們的靈魂,去追尋真正的存在價值。豪斯曼為詩中的說話人感到悲傷,對說話人朋友、愛人的行為感到絕望,但同時,他也對他們充滿同情和理解,因為他們的遭遇是人之常情,是人生的無奈,死者已矣,生者如斯,他們的故事是所有人的共同命運;曹雪芹對世態(tài)炎涼的強烈控訴也隱隱透露出他對世人的憐惜與同情,他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要警醒世人思考什么才是人生價值?!罢嬲拇笤娙藢懨篮玫摹g樂的東西相對是較少的,較成功的作品多是寫丑惡、苦難的”(傅浩 199)。豪斯曼和曹雪芹的這兩首詩盡管在藝術手法上有所不同,但都用一種看似悲觀的筆調(diào)來隱晦的揭示主題,正因為這種悲觀的抒情筆調(diào),這兩首詩才更優(yōu)美、更崇高,才在文學史上成為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