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wù)劇渡胶＝?jīng)》對中國古代浪漫主義文學(xué)的影響

陳孟瑩

摘要：《山海經(jīng)》是我國一部著名古籍，在文學(xué)上具有很高的價值，它對中國古代浪漫主義文學(xué)具有相當(dāng)多的影響，從先秦一直影響到清代，跨越時間很久、地域很廣。本文主要從屈原詩歌、《西游記》、《紅樓夢》三個方面去研究探索，它們都是具有浪漫主義色彩的文學(xué)作品，都受到《山海經(jīng)》的內(nèi)容和創(chuàng)作手法影響。

關(guān)鍵詞：《山海經(jīng)》；神話；浪漫主義；屈原；《西游記》；《紅樓夢》

《山海經(jīng)》是我國古代一部著名的志怪古籍。它是以神話為主流，也包含了諸多學(xué)科的古籍，主要涉及地理學(xué)、醫(yī)藥學(xué)和民俗學(xué)等。它的成書大約是春秋末到漢代初這一時期，作者也非一人（1）?！渡胶＝?jīng)》對后世文學(xué)的影響是很久遠(yuǎn)的，本文想重點研究它對中國古代浪漫主義文學(xué)的影響。其中以屈原詩歌、《西游記》和《紅樓夢》為例。上述三部作品都具有非常明顯的浪漫主義色彩，值得我們追根溯源。

浪漫主義創(chuàng)作手法應(yīng)該說從有文學(xué)的那天起，就有與現(xiàn)實主義并存不悖的浪漫主義存在，它以表現(xiàn)感情為主，側(cè)重在主觀理想表現(xiàn)的一種創(chuàng)作手法（2）?！渡胶＝?jīng)》中有大量神話故事，很多故事在今天看來是不可能存在或者無法用科學(xué)解釋的，但在文學(xué)中屬于浪漫主義創(chuàng)作手法。《山海經(jīng)》中的故事一直流傳，導(dǎo)致從很早開始就有文學(xué)作品受其影響。

一、屈原詩歌作品

屈原詩歌作品屬于浪漫主義文學(xué)，其中很多內(nèi)容很可能就受《山海經(jīng)》影響，包括神話故事、傳說中的神、人物，描繪的動植物等。屈原詩歌作品中的例子很多，我們可以詳細(xì)探究。

比如屈原的作品《離騷》中：“鮌婞直以亡身兮，終然夭乎羽之野。（3）”鮌同“鯀”，禹的父親，相傳因治水失敗，被舜殺于羽山。這個神話故事就出自《山海經(jīng)·海內(nèi)經(jīng)》：“洪水滔天。鯀竊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殺鯀于羽郊（4）。”

《離騷》中很多植物也出自《山海經(jīng)》，《中山經(jīng)》：“又東南一百二十里，曰洞庭之山，其上多黃金，其下多銀鐵，其木多祖、梨、橘、櫞，其草多蒸、麋憲、茍藥、彎勞。（5）”《離騷》中“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6）。”江離就是蘼蕪；“畦留夷與揭車兮，雜杜蘅與芳芷。（7）”留夷就是芍藥。

屈原《九歌》中的《湘君》、《湘夫人》里的人物就是相傳堯的兩個女兒娥皇和女英，她們是舜的兩位妃子?！吨猩浇?jīng)》：“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淵。澧沅之風(fēng)，交瀟湘之淵，是在九江之間，出入必以飄風(fēng)暴雨。（8）”這里的“帝之二女就是指的娥皇、女英，這應(yīng)該是她們最早的出處?！?/p>

屈原《天問》中：“胡射夫河伯，而妻彼洛嬪。（9）”“河伯”就是水神。這在《海內(nèi)北經(jīng)》中：“從極之淵深三百仞，維冰夷恒都焉。（10）”“冰夷”就是水神河伯的稱呼。

屈原開辟了這種創(chuàng)作手法，此后的詩人，尤其是浪漫主義詩人常常把神話寫入詩歌中。例如三國時期曹植的《洛神賦》，就是又受到屈原的浪漫主義影響成功的創(chuàng)作了洛水女神宓妃的形象；東晉時期陶淵明的《讀山海經(jīng)》寫了大量的神話（11）。

從兩漢到魏晉南北朝時期《老子》、《莊子》、《淮南子》、《呂氏春秋》等這些古籍已經(jīng)整理完成，流傳甚廣，這些書籍中的神話故事最早都能追溯到《山海經(jīng)》。甚至還有很多新創(chuàng)作出來的神話故事和人物，比如《山海經(jīng)》中提到的女媧形象還很模糊不清，但到《淮南子》中就加入了“女媧補天”這一故事情節(jié)。晉人郭璞還注譯了《山海經(jīng)》。東晉的史學(xué)家干寶寫了《搜神記》，這也是受《山海經(jīng)》影響而出現(xiàn)的。隋唐之后詩人把《山海經(jīng)》中的神話故事、人物放入詩歌中的就更多了。比如王維《魚山神女祠歌二首》就深受屈原《楚辭·九歌》的影響；李白《夢劉天姥吟留別》中的“云之君”就是云神；劉禹錫的《瀟湘神》寫的是舜帝和娥皇、女英二妃的故事；李商隱的《瑤池》中也寫了傳說中昆侖山的池名和傳說中的西王母。

二、《西游記》

《西游記》是中國古代第一部浪漫主義章回體長篇神魔小說，它也達(dá)到了古代長篇浪漫主義小說的巔峰?！段饔斡洝防锖芏嗲楣?jié)設(shè)計都深受《山海經(jīng)》的影響。

例如《南山經(jīng)》中：“有魚焉，其名曰鯥，冬死而復(fù)生。食之無腫疾。（12）”、“有獸焉，其狀如貍而有髦，其名曰類，自為牝牡，食者不妒。（13）”前一句是人吃了那個魚可以不生病，后一句是人吃了那個獸可以不嫉妒。在《山海經(jīng)》里這種描寫很多，動植物可以治病還能理解，可以使人不嫉妒，這就相當(dāng)具有浪漫主義色彩了。而在《西游記》里吳承恩就設(shè)計了吃唐僧肉可以長生不老，因此一路上有諸多妖魔想要吃掉唐僧肉。第27回第一次出現(xiàn)吃唐僧肉可以長生不老。這是由白骨精說出來的：“他在云端里，踏著陰風(fēng)，看見長老坐在地下，就不勝歡喜道：“造化！造化！幾年家人都講東土的唐和尚取‘大乘，他本是金蟬子化身，十世修行的原體。有人吃他一塊肉，長壽長生。真?zhèn)€今日到了。（14）”作者把唐僧肉說聲可以長生不老設(shè)計的相當(dāng)新奇，屬于浪漫主義的創(chuàng)作手法。

《中山經(jīng)》中：“又南九十里，曰柴桑之山。其上多銀，其下多碧，多泠石、赭，其木多柳、芑、楮、桑，其獸多麋、鹿，多白蛇、飛蛇。（15）”飛蛇又叫騰蛇，能夠乘云霧而飛行天空，這是《山海經(jīng)》中描寫的動物可以乘云霧在天空中飛行，不費力氣。而在《西游記》中孫悟空是一只猴子，拜師學(xué)藝的時候就學(xué)了騰云駕霧。在第二回中多處寫道：①祖師道：“凡騰云之輩，早辰起自北海，游過東海、西海、南海、復(fù)轉(zhuǎn)蒼梧，蒼梧者卻是北海零陵之語話也。將四海之外，一日都游遍，方算得騰云。（16）”②祖師卻又傳個口訣道：“這朵云，捻著訣，念動真言，攢緊了拳，對身一抖，跳將起來，一筋斗就有十萬八千里路哩?。?7）”③悟空謝了。即抽身，捻著訣，丟個連扯，縱起筋斗云，徑回東海。那里消一個時辰，早看見花果山水簾洞（18）。

《中山經(jīng)》中：“又東南三百里曰豐山。有獸焉，其狀如蝯，赤目、赤喙、黃身，名曰雍和，見則國有大恐。（19）”、“又東三十里曰鮮山。其木多楢、杻、苴，其草多亹冬，其陽多金，其陰多鐵。有獸焉，其狀如膜大，赤喙，赤目、白尾，見則其邑有火，名曰[犭多]即。（20）”這些內(nèi)容的大意是出現(xiàn)這些野獸的地方國家會出現(xiàn)大亂或者那個地方會發(fā)生火災(zāi)，這在《山海經(jīng)》中有很多地方都這樣描寫這些野獸，還有的出現(xiàn)國家會衰敗，有的一出現(xiàn)國家會有大的戰(zhàn)爭，或者有的出現(xiàn)天下會刮大風(fēng)等?！段饔斡洝分忻鑼懥撕芏嗟饺碎g作亂的妖魔，它們到哪里哪里就有災(zāi)難，并且這些妖魔都是動物化成不是凡人，例如通天河的金魚精每年都要吃兩個小孩，在當(dāng)?shù)刈霰M了壞事；白鹿精以求千年不老，用千百個小孩的心肝作為藥引子，讓當(dāng)?shù)孛癫涣纳??！段饔斡洝返倪@些情節(jié)設(shè)計都可以在《山海經(jīng)》中找到影子。

三、《紅樓夢》

在開篇第一回中作者借一個僧人之口介紹了賈寶玉和林黛玉的前世，這一介紹也相當(dāng)具有浪漫主義色彩，使我們對這個故事更為感興趣?！爸灰虍?dāng)年這個石頭，媧皇未用，自己卻也落得逍遙自在，各處去游玩。一日來到警幻仙子處，那仙子知他有些來歷，因留他在赤霞宮中，名他為赤霞宮神瑛侍者。他卻常在西方靈河岸上行走，看見那靈河岸上三生石畔有棵絳珠仙草，十分嬌娜可愛，遂日以甘露灌溉，這絳珠草始得久延歲月。后來既受天地精華，復(fù)得甘露滋養(yǎng)，遂脫了草木之胎，幻化人形，僅僅修成女體，終日游于離恨天外，饑餐秘情果，渴飲灌愁水。（21）”這里邊的絳珠仙草最早就出自《山海經(jīng)》，《中山經(jīng)》：“又東二百里，曰姑媱之山。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尸，化為?草，其葉胥成，其華黃，其實如菟丘，服之媚于人（22）?！边@里邊天帝的女兒死后化為?草，古書中此“?”就是今天所寫的“瑤”；等到戰(zhàn)國時期宋玉的《高唐賦》中描寫的巫山神女朝云就是天帝之女，名曰瑤姬；到了唐代杜光庭的《仙錄書》中寫到西王母的第二十三女是瑤姬；到了清代曹雪芹《紅樓夢》中林黛玉的前世是降珠仙草（23）。說明《山海經(jīng)》的影響從未中斷，而且對具有浪漫主義色彩的《紅樓夢》來說很重要。

《紅樓夢》中對“玉”的使用很頻繁，主要體現(xiàn)在人物的名字上，主角賈寶玉和林黛玉就各帶一個“玉”字，他們也各自有一塊玉，由玉引發(fā)了很多故事。比如第三回、第八回都有關(guān)于“玉”引發(fā)的故事。同時名字里帶有“玉”的還有兩個人物分別是妙玉和紅玉，雖然現(xiàn)在對這兩個人物的命運結(jié)局研究不夠深，不過我們能明確看出這兩個人物和其他人物的不同，作者賦予了很高的期望，她們身上有很多美好的品質(zhì)。而在《山海經(jīng)》里是最早將“玉”賦予了很高的地位，也給后來文人們描寫玉開啟了道路。在《山海經(jīng)》中玉是很重要的一種物品，介紹有什么產(chǎn)物的時候，玉與很多礦產(chǎn)、動植物是放在同等重要的地位的，比如開篇《南山經(jīng)》：“南山經(jīng)之首曰鵲山。其首曰招搖之山，臨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24）”、“又東三百里曰堂庭之山。金棪木，多白猿，多水玉，多黃金（25）。”此后書中記載也頗多。同時祭祀的時候幾乎都需要用玉，證明玉在遠(yuǎn)古時候就非常重要。例如“其祠之禮：毛，用一璋玉瘞；糈用稌米，一壁，稻米、白瑩為席（26）?！庇襁@一物品放入文學(xué)作品中成為一種象征、一種意象，君子以玉比人、黃金有價而玉無價，從而讓我們明白《紅樓夢》中這四個帶“玉”字的人物是相當(dāng)?shù)闹匾筒煌?。這既是繼承了《山海經(jīng)》的浪漫主義傳統(tǒng)，同時也發(fā)揚的更具特色。

總之《山海經(jīng)》給中國古代文學(xué)提供了豐富的創(chuàng)作素材，不同時期、不同地方的人們都可以選取其中的神話故事、傳說人物、動植物融入進自己的作品之中。同時也提供了浪漫主義這一創(chuàng)作手法，讓浪漫主義文學(xué)一直發(fā)展，跟隨歷史進步，從未中斷。每個朝代都有極具浪漫主義風(fēng)格的作品，不論是散文、詩詞還是小說，使得中國古代文學(xué)中浪漫主義與現(xiàn)實主義并駕齊驅(qū)。這都應(yīng)該感謝有《山海經(jīng)》這部作品，它值得我們更為深入的研究。

注釋：

袁珂，山海經(jīng)全譯[M]，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6年1月第一版：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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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賢皓主編，本卷主編張采民，中國古代文學(xué)作品選（第一卷先秦部分）[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年6月第一版：235頁.

袁珂，山海經(jīng)全譯[M]，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6年1月第一版：289頁.

袁珂，山海經(jīng)全譯[M]，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6年1月第一版：153頁.

郁賢皓主編，本卷主編張采民，中國古代文學(xué)作品選（第一卷先秦部分）[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年6月第一版：232頁.

同上。

袁珂，山海經(jīng)全譯[M]，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6年1月第一版：153頁.

郁賢皓主編，本卷主編張采民，中國古代文學(xué)作品選（第一卷先秦部分）[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年6月第一版：253頁.

袁珂，山海經(jīng)全譯[M]，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6年1月第一版：216頁.

袁行霈主編，聶石樵、李炳海本卷主編，中國文學(xué)史（第一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年5月第三版：49頁.

袁珂，山海經(jīng)全譯[M]，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6年1月第一版：1頁.

同上。

（明）吳承恩著，西游記[M]，濟南，山東文藝出版社，2016年1月：206頁.

袁珂，山海經(jīng)全譯[M]，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6年1月第一版：153頁.

（明）吳承恩著，西游記[M]，濟南，山東文藝出版社，2016年1月：12頁.

同上。

（明）吳承恩著，西游記[M]，濟南，山東文藝出版社，2016年1月：13頁.

袁珂，山海經(jīng)全譯[M]，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6年1月第一版：141頁.

袁珂，山海經(jīng)全譯[M]，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6年1月第一版：143頁.

（清）曹雪芹、高鶚著，紅樓夢[M]，長春，長春出版社，2013年5月第二版：4頁.

袁珂，山海經(jīng)全譯[M]，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6年1月第一版：119頁.

金開誠主編，上古神話傳說[M]，吉林，吉林文史出版社，2010年2月第二版：102-103.

袁珂，山海經(jīng)全譯[M]，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6年1月第一版：1頁.

同上。

袁珂，山海經(jīng)全譯[M]，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6年1月第一版：2頁.

參考文獻：

[1]袁珂.山海經(jīng)全譯[M].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6年1月第一版.

[2]張孝評著.文學(xué)概論新編[M].西安：西北大學(xué)出版社，2007年12月第四版.

[3]郁賢皓主編.中國古代文學(xué)作品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年6月第一版.

[4]（明）吳承恩著.西游記[M].濟南：山東文藝出版社，2016年1月.

[5]（清）曹雪芹，高鶚著.紅樓夢[M].長春：長春出版社，2013年5月第二版.

[6]金開誠主編.上古神話傳說[M].吉林：吉林文史出版社，2010年2月第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