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十三》：挖掘家庭日常下的不尋常

黃柏雪

憑借《烈日灼心》（2015）和《追兇者也》（2016）兩部犯罪題材電影，導演曹保平開始被觀眾熟知。而在2013年，曹保平還拍攝過一部青春片《狗十三》，時隔5年，該片于今年12月7日全國公映。

《狗十三》改編自編劇焦華靜的本科畢業(yè)作品，由張雪迎、果靖霖、代旭等主演，以一個13歲的女孩和兩只狗為線索，講述了一個從小在單親家庭成長起來的“懂事”孩子的青春故事。

“揭示習以為常家庭關系下的不尋常，是這個故事深深觸動我的地方。青春期雖然已經(jīng)離我很遙遠了，但這則講述青春期的故事仍令我怦然心動?！辈鼙Ｆ秸f。李玩和她的爸爸、爺爺、奶奶組成的是一個特別普通的家庭，正如中國的大部分家庭一樣，這里沒有驚心動魄的故事，也沒有校園霸凌、性侵等極端事件。但這種日常狀態(tài)下被人們忽視的東西往往最不尋常。

貓眼App數(shù)據(jù)顯示，《狗十三》首日票房381萬元，對于一部小成本劇情電影來說，這樣的成績在預料之中。而影片憑借獨特視角，被網(wǎng)友們譽為近年來少見的反映中國式家庭教育和青春成長的優(yōu)秀影片，截至12月9日，該片豆瓣評分8.4。

《狗十三》2011年開始籌備，2013年完成拍攝。曹保平透露，雖時隔5年，但此次上映并未重修或剪輯?！拔矣X得影片即便再放10年也不會過時，因為這個話題會隨著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長一直輪回?！?h3>對話導演曹保平

《綜藝報》：是什么契機改變了你拍攝《狗十三》前的猶豫？

曹保平：一開始我覺得這個劇本并不適合我，它可以拍得更作者化。后來決定拍是因為它真的很觸動我。這部電影有我個人非常強烈的映射，某種程度上也是今天中國家庭的樣板。

《綜藝報》：拿到劇本后做了哪些處理？

曹保平：劇本本身改動很小。有一些臺詞在劇本里表達的意思更隱喻、更晦澀，觀眾接受起來可能會有些難度，我們針對這一點做了一些調(diào)整。更多的調(diào)整其實是拍攝手法和風格，我把它拍成了一個劇情片，而不是一個更風格化的作者電影。

《綜藝報》：為什么做這樣的處理？

曹保平：因為我還是想讓普通人看到。比如片中找狗的部分，以及李玩和她爸爸發(fā)生的幾段激烈沖突，我的拍攝方法是更直接地表現(xiàn)矛盾、沖突甚至暴力，讓赤裸裸的爭執(zhí)直抵觀眾，而不是留待觀眾回味。原劇本更客觀冷靜，因此也不需要用大量的移動鏡頭，只需遠遠地用一個固定鏡頭讓演員在畫面里呈現(xiàn)即可，但這樣的話，觀眾就無法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強大力量。

《綜藝報》：《狗十三》使用了大量配樂，你在這方面有哪些考慮？

曹保平：電影配樂的使用肯定是越節(jié)制越好，除非有特殊需求。表演和敘事本身就足以傳達出情感和情緒?！豆肥返暮芏嗯錁菲鋵嵤欠粗玫模]有直接烘托情緒或就某一情緒順勢而為。比如李玩找狗那段情節(jié)的配樂有種不確定的幽深感，這種情緒恰到好處，用煽情緊張的音樂來烘托情緒并非總是好辦法。我不希望音樂都是順著人物情緒出現(xiàn)的，可能有些觀眾不習慣我的處理方式，但相信也會有觀眾對這一處理有意味深長的感覺?！豆肥肥俏宜须娪白髌防锱錁窋?shù)量最多的影片，它的每段配樂都暗含了我的特殊用意。

《綜藝報》：你是以怎樣的態(tài)度來拍攝這部電影的？

曹保平：我拍所有的電影都是懷著憧憬的態(tài)度，這部也不例外。我覺得這部電影在某種意義上就是對生活的客觀呈現(xiàn)。中國的父輩和子女之間有著非常復雜的、難以言說的情感，只是我們經(jīng)常選擇忽略或遺忘。最終結果就是我們很少攤開來看這里面有多少復雜的、值得玩味的內(nèi)容。其實家庭是最值得拍，也是最有意思的題材，比如中國文化形成的家庭結構、父權社會造成的一系列問題，以及這其中的委屈、愛甚至傷害，都應該多拍多看。

《綜藝報》：繼《我不是藥神》取得不錯票房成績后，現(xiàn)實主義題材電影成為熱門話題，你怎么理解這一類型？

曹保平：現(xiàn)實主義題材用真實手法反映社會生活和社會現(xiàn)象，它可以延伸出很多種類，包括社會主義現(xiàn)實主義、批判現(xiàn)實主義等?！豆肥繁疽馍鲜羌兇獾默F(xiàn)實主義，是對生活的真實呈現(xiàn)。當然，有很多影片和文學作品是偽現(xiàn)實主義，導演/作者扭曲了真實。我努力做的是嚴格意義上的現(xiàn)實主義題材，真實地反映生活、反映真實存在的人和事，同時反映人性的復雜。

《綜藝報》：現(xiàn)實主義和其他題材作品的市場接受度是否不同？

曹保平：市場不會因為電影的標簽或類型就改變接受度，因此我不覺得現(xiàn)實主義題材今后會長時間大行其道。IP、科幻、穿越等題材也不一定不好，關鍵要看作品能達到什么程度，如果品質非常好，那IP只會加分不會減分。同樣的，現(xiàn)實主義題材如果拍得好，市場也不會排斥。

《綜藝報》：接下來會嘗試什么題材的影片？

曹保平：我對電影類型沒有要求，唯一的標準就是能碰到或是自己能寫出一個打動自己的劇本，就像《狗十三》一樣。碰到有共情、能打動我的劇本，我就會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