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亢
流淚的冬天
不誠實的城市
父親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
體格健壯,膚色也很迷人
還擁有一把吉他
后來換成全波段收音機(jī)
所以他知道美國有五十一個州
如果打仗,太平洋就是一個艦隊
但他還是想租一艘船
提前準(zhǔn)備把靈魂引渡到海上
噢,玫瑰色的死亡
父親漂在海中仿佛在澡堂子里
仍然目光炯炯,傲慢得如同天王
只有他有資格使喚人,比如他要過生日
就必須所有的人都去做奶油蛋糕
等待他老鼠似的
邊啃邊發(fā)出吱呀吱呀的快樂顫音
(真荒唐,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來的
身上只有汗味和干皮,沒丁點奶和油和“玫瑰
色”)
父親后來常比畫著海的大小
這么大,這么大,是天臺的四五倍
父親后來放任悲哀蠶食他的思想
他是啟蒙的幼蟲
但心中有虎,可能是真可能是紙老虎
可敬的我父
和古希臘的卡爾卡斯①可以相比
都是在不清不楚的時候
預(yù)知歸途風(fēng)急浪惡
但他仍好這句話:你們太淺薄,城邦會坍塌
淚流一冬
城存盜賊
一貧如洗
父親遠(yuǎn)行
那么海呵,收留他吧,賜他以巨翅狂扇虛無年
月
恩準(zhǔn)他的血依舊熱得發(fā)燙
恩準(zhǔn)他永遠(yuǎn)居住于自身之殼
“支起九行云豆架,一排蜜蜂巢”②
恩準(zhǔn)他白天勞作
夜晚歡愛,“輕嗅玫瑰色的死亡”
他是重生的繼承者
叫作父親
注:
①古希臘著名預(yù)言家。
②葉芝早期作品《茵納斯弗利島》中的句子。
昨天煎魚有人讓你寫首詩
今天的街頭像冷凍魚的內(nèi)臟
一半的天空流淌著烏賊汁
如果能下一場爽爽的陣雨
我便會來找你,雖然不熟,一起寫詩
一起買下醬油鋪,和旁邊的煎魚攤
從此不出家門,一起寫詩
還有你喜歡的電影院,久違了二十年
買下它如果感覺吃力,今后只能放映默聲片
昨天我在車堆里,尋找靠聲音指揮的車子
我獨自出資,從此走路就從你生活里消失
但正如你說的,錢很好用
一下子用光了還沒輪到以上所述的物品
云彩,林蔭道,天空
問清楚幾時打折,以你的名義預(yù)訂
一個人的好天氣轉(zhuǎn)為兩個人的生活方式
然后我們一起寫詩,面壁。一旦門打開
門外全是工地,天不天,土非土
在清亮的鳥叫聲里一起遠(yuǎn)行
鼓浪嶼截句四則
1
當(dāng)金星穿過太陽
鼓浪嶼擠滿雨落,浪起
空氣爽快的咸
2
他把自己賣給沙灘劇的結(jié)尾
那里寫著他躺在島嶼的船木上
一個月,少說也有兩周
做夢的滋味才消失
3
楊桃院子里
幾名歡天喜地的女人
秀發(fā)披散,品嘗著名的咖啡,笑語若蜜汁
晚禱的人提燈邁出門檻
4
夢醒欲起的紙
滑落時,溢出白光的微縮聲浪
醉酒的國際島各路夜游神
都在它身上寫“給我一個再生?!?/p>
夢
白烏鴉掠過哮喘的城
可能的熱寂傳播在魅影春天
微物跳下提高室內(nèi)荒漠的溫度
斧頭劈開鐵柵欄
疾風(fēng)穿透涂磷的黑街巷
指甲彈落緊繃的花瓣
我的“晚安,女神”在床上
向絲袍般的晦暗中壓
左手撲騰著魚和魚和魚
在藍(lán)色噪音里驅(qū)趕江邊的蚊蚋
混沌實現(xiàn)
血絲彈奏童聲
愛情鼠群尾送著惡氣的新嫁娘
星河如晦
自由的邏輯如列車脫軌
語言將氣息堵在隔離區(qū)域
戰(zhàn)車以閱兵式的美學(xué)轟隆隆挺進(jìn)
我開始提煉喧囂中的灰元素制造肉的冬眠
在光的幾何學(xué)酷刑下肢體分散在隱喻交叉線
在葉脈或在底片的詛咒中
尖頂向上攀升
靈魂展露空襲和斬首行動的天空
旗幟翻卷著“全部、全部毀掉啦”
頭顱垂落洞穴
夢是蒼白的殼
責(zé)任編輯 小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