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如江 曹胡丹
(長江大學體育學院,湖北 荊州 434023)
自受明政府改土歸流政策的影響以來,五峰少數民族地區(qū)漢化現象亦愈明顯。作為漢民族文化核心的儒家文化也潛移默化的植根于鄂西南少數民族文化之中,并在以后的歲月里濫觴。儒家文化的核心是仁,但“仁”這一儒家概念內容空泛卻又是既成的事實,好在李澤厚先生將仁這一思想模式以四種原則作為支撐,其血緣基礎、心理原則、人道主義、個體人格等原則在實踐理性的指導之下更具合理性與可操作性。[2]世世代代生活于此的土家族人,既有先天的血緣基礎,共同的文化原則,又有民風淳樸、悠居山林且與外無爭的生存生活條件更使得土家族人孕育了一種獨特的人道主義文化和個體人格風貌。
“禮自外作”,禮在李先生這種思想模式的解釋之下就成為了“對個體成員具有外在約束力的一套習慣法規(guī)、儀式、禮節(jié)、巫術”,[3]這對土家族擺手舞文化來說仍具實用性。土家文化域內的這種文化氛圍深受儒家文化禮儀范式的影響,呈現出集體性、終生性、信仰性的文化格局與價值追求。不得不提出一點的是,少數民族的文化特性并未因政治經濟因素而被漢民族完全同化,其特性反而在被漢化的過程中益愈彌堅。土家族擺手舞文化的內核便是這一特性保留的突出代表即土家人傳統(tǒng)道德觀念與儒學禮儀范式融為一體的育華理念。
土司時期是土家族文化發(fā)展的重要時期,元至清初土家族地區(qū)設置了數十個土司,明朝創(chuàng)設衛(wèi)所,衛(wèi)所與土司分別成為管轄漢土的兩種制度,同時也是漢土兩種文化圈的中心。[6]皇家衛(wèi)所與土司領袖的統(tǒng)治權威夾雜皇家政府推崇的鄉(xiāng)賢文化、土司領袖推崇的宗教迷信成分凝聚成為一種獨特的鄉(xiāng)土道德情結。
政治法理與道德情操在擺手舞的傳承中得到統(tǒng)一,作為治人功能的擺手舞在土司時期得到極大發(fā)展。該時期土家族所在地區(qū)修建擺手廟蔚然成風,供奉“向王天子”、“八部大王”、“彭公爵主”等神位,簡單的宗教拜祭背后實際上是一種獨特的鄉(xiāng)土道德情操所主導的。即以土司家族為主體,以所在地區(qū)全體土家人為對象、以皇家朝廷律法為表象、以公認風俗精神為契約的鄉(xiāng)土道德體系將諸多土家平民納入到土司統(tǒng)治管理的體制之中。事實證明,這種集法治統(tǒng)治與道德控制特點于一體的土司體制發(fā)揮了它數百年來相對穩(wěn)定的優(yōu)點,使得土司貴族與土家平民數百年來的相處漸趨和諧甚至達到某種共生的狀態(tài)。
土家族民俗舞蹈所表達的是對“生命的禮贊和民族繁衍壯大的期盼”,敬神拜祖的擺手舞祭祀儀式與哭嫁習俗更是土家人孝文化根植于心的生動體現[]。擺手舞作品《女兒嫁》即是此在孝親敬長的風俗精神影響之下孕育而出的優(yōu)秀土家文化作品?!扒诟喾N費苦心,娘的恩情說不清,一教女兒學煮飯,二教女兒學結麻,三教女兒學背柴,四教女兒學挑花,五教女兒學寫字”[7],《女兒嫁》中的新娘出嫁在即,此時此刻想到的只有自己的母親,其含辛茹苦的生育、養(yǎng)育之恩難以為報,只留下對娘家人點點追憶與深深追思。土家音樂的節(jié)奏、舞姿的韻律反映出土家族孝文化宣揚教化、和諧家庭、穩(wěn)定社會的文化功能。土家人孝文化長存,土家族擺手舞文化藝術長青。
舞蹈的姿勢反映出舞者的價值觀、生活觀與哲學觀。五峰土家人擺手舞的具體內容主要是為了表現農事活動,其中以種包谷、插秧苗、除雜草、撒谷種、打谷子、踩田、紡紗幾種動作形式最為典型,其舞者沉醉其中的歡樂狀態(tài)類似于弗洛伊德的本我結構概念。本我結構一詞出自弗洛依德《自我與本我》,意為不顧一切的尋求滿足、快感與沖動,弗氏認為本我是本能沖動的根源,指的是原始的、非人格化的完全無意識的精神層面而言[8]。土家擺手舞自土家人的生產勞動中產生,又無時不在給田間地頭、曬場草地勞作的五峰土家人以歡樂、以充實、以幸福。
五峰土家人世居武夷山中,遠離城市喧囂,由于自然環(huán)境的相對封閉,造就了土家人民風質樸的特性,這種特性又以安貧樂道的思想、樂天安命的心態(tài)、安土重遷的心理為構造基礎,突出體現了五峰土家文化濃郁的民族特色與地域特色。具有民族與地域雙重特色的擺手舞精神主要通過舞蹈動作與舞者的精神狀態(tài)呈現給觀舞的受眾,土家擺手舞的形態(tài)特點無非就是順拐走動、雙腿微屈、全身顫抖、兩手擺動,使其觀者體會到一番哲學意味:“喜事不忘憂,憂時要看到希望”[9]。擺手舞者揮汗如雨的演出使他們忘卻了塵世間的勾心斗角,青山綠水間傳出的擺手山歌響徹云霄。舞者的真性情溫馨的傳達給我們,樂天安命是幸福人生的至寶,“努力嘗試使自己即便置于無趣的時空之下也要盡可能生活得有趣些”。[10]忍耐、忘我、真實與質樸成為五峰土家人安貧樂道生活哲學的內涵與精髓,更是五峰土家人價值觀、生活觀與哲學觀的凝念表達。
以上三種形式,分別從育人、治人、樂人三個維度展現了土家族舞蹈文化塑造功能的文化意義??梢赃@樣說,正是由于土家擺手舞文化深厚的文化底蘊,才為我們研究其文化意義提供了可能性;正是因為土家擺手舞文化的廣博內涵,才使得我們的研究價值得以凸顯。但是,五峰土家擺手舞的傳承模式與傳承現狀并不樂觀。
制度上:五峰土家族自治縣人民代表大會應當號召五峰人大代表深入基層,了解人民群眾對于土家擺手舞的真實態(tài)度,廣泛調研,完成人大提案,為及早制定五峰土家族體育舞蹈文化傳承制度奠定基礎。
教育上:五峰教育局及其轄區(qū)各學校事業(yè)單位可適當根據教學計劃添加有關土家擺手舞等民俗體育文化的鄉(xiāng)土教材,使土家學子汲取本民族的優(yōu)秀養(yǎng)料得以茁壯成長,為五峰民族文化發(fā)展培養(yǎng)后續(xù)力量。
筆者曾有幸參加五峰土家族自治縣“五峰土家兒女茶花會”活動時,觀看了由五峰文化宣傳部與五峰土家族自治縣高級中學聯合舉辦的五百人土家擺手舞的演出。雖然規(guī)模較大氣勢恢宏,但與傳統(tǒng)擺手舞的動作形式已相去甚遠。與傳統(tǒng)土家族擺手舞相比,其動作似乎更加迎合現代文化消費者的消費心理,變得簡單、易學、通俗。土家擺手舞的民族特色與文化本質功能正因這樣的表演而喪失,例如同參與擺手舞演出的舞者聊天時發(fā)現,她們對擺手舞內在的文化了解程度顯得甚少且面露窘迫。保持土家擺手舞的名字特色,挖掘與發(fā)揮土家擺手舞的文化功能需要更多人的努力。
五峰旅游資源豐富,環(huán)境清幽,有“中國名茶之鄉(xiāng)”、“世界動植物基因庫”、“國家四A級森林公園”、“湖北旅游強縣”等諸多美譽。試想眾游客于青山綠水間品一盞五峰的采花毛尖茶,聽一段土家山歌,賞一段土家擺手舞,瞬間擺脫鬧市喧囂帶來的種種煩躁,只余下閑敲棋子的鄉(xiāng)村歡愉,攜伴或孤身于清泉山林間駐足沉思,流連忘返。五峰土家擺手舞更應借此旅游東風,順應地區(qū)旅游大發(fā)展的浪潮去傳播、傳承與創(chuàng)造這種土家民俗文化。在發(fā)展民俗旅游的過程中,也應注意到這樣的問題:“因為經濟利益而使擺手舞純粹的民族傳統(tǒng)文化附上了一些不屬于自己的雜質,這樣的民族傳統(tǒng)文化就會被世人遺忘”。[11]
五峰土家擺手舞只是荊楚民族舞蹈中的一個代表,還有眾多的民族舞蹈無論從它的社會歷史的角度分析,還是從文化藝術及社會功能的方面審視,都不愧為中華民族的瑰寶。因此,我們要順應新時代發(fā)展潮流,不斷發(fā)揚民族文化的時代精神,加大傳承與保護力度。發(fā)揮出傳統(tǒng)少數民族體育舞蹈文化在育人方面的積極功用,為少數民族舞蹈文化進校園奠定制度基礎、理論基礎與經濟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