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朗·亨德利

從男孩到男人左圖為10 年前， 大衛(wèi)·艾吉姆- 麥卡賓、喬治·卡馬、多坦·奧根奇葉德和馬庫斯·克爾在拉格比公學的合影。右圖是10 年后，4 位青年學成歸來，在街區(qū)一角拍下了一張嶄新的照片。

在倫敦東部的一家青年中心里，雪白墻面的顯要位置上掛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4個黑人少年擠在一起，他們身著正裝，臉上的微笑靦腆而拘謹，他們的身后是英國頂級貴族寄宿學校——拉格比公學。

在拉格比開啟新生活10年后的今天，他們回到了最初生長的地方——貧窮的倫敦底層街區(qū)，準備在這里再拍一張照片，位置形態(tài)一如從前，但背景由拉格比的操場變成了破敗的街道，黑白照片變成彩照，但照片上的他們笑得更加自信和大方了。

上述照片講述了一場獨一無二的社會流動試驗，它是個非凡故事。如果給一群從小浸淫在幫派文化中的街頭黑人少年，一次進入貴族學校學習的機會，他們會把握住嗎？他們會沉淪還是崛起？4位黑人少年及第一張照片的拍攝者安東尼·賴特給出了答案，他們的回答為英國一直以來的階級分化提供了獨特的視角，也幫助人們更直觀地了解了倫敦街頭殘酷的暴力文化。

截止到5月末，2018年倫敦共發(fā)生兇殺案60起，已短時超過紐約同期。單單2017年12月31日當天就有4個少年被刺身亡，今年3月又有22名少年被殺。暴力犯罪激增主要有幾大原因，其中就包括犯毒團伙之間的幫派紛爭。

大衛(wèi)·艾吉姆- 麥卡賓，現(xiàn)年25 歲，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誰;如今，他是英國教育與技能部部長的私人秘書。

改變男孩們命運的人關注年青人現(xiàn)狀與未來的社工雷·劉易斯為男孩們籌措了去貴族學校學習的機會。

| 大衛(wèi)·艾吉姆-麥卡賓，25歲 |

現(xiàn)年25歲的艾吉姆-麥卡賓對倫敦幫派文化了解頗深，如果不是離開了這里，可能早已淪為幫派分子。今天，他早早地來到新照片的拍攝地——倫敦東部自治市紐漢市福里斯特的車站路。這里也是近年來發(fā)生多起槍擊及刺死案的高發(fā)地，年僅18歲的薩米·西多姆曾渴望成為律師，今年4月也被刺死在這條街上。

艾吉姆-麥卡賓從小在紐漢市長大，他的家位于北伍爾維奇街區(qū)的一棟一層公寓，他同媽媽和兩個妹妹一起生活。對于生身父親是誰，他一直無從知曉，媽媽后來也再婚了。上中學時他就發(fā)現(xiàn)周圍的孩子很小就開始犯罪。10歲時，他的一個朋友與另一個男孩打架，一個人把梳子刺入了另一個人的頭部。

如今，艾吉姆-麥卡賓是英國教育與技能部部長安妮·米爾頓的私人秘書。從底層市民搖身成為政界人士的巨大變化對他來說還十分新鮮，交流間，他不時地自豪地調整著自己深藍色的巴寶莉雨衣。2009年，巴寶莉公司為幫他融入新環(huán)境向他捐贈了這件衣服。這個他即將進入的新環(huán)境拉格比公學是橄欖球的發(fā)源地，也是有關橄欖球的老電影《湯姆·布朗的學校生活》的拍攝地，該寄宿學校一年的費用是3.5萬英鎊。

“這些年這件外套一直掛在我的衣柜里，”他說，“因為它是這場我們都親歷的變遷的有形的紀念。我們一度認為自己只不過是在裝模作樣，我們仍然是來自倫敦東區(qū)的小子，任憑大人的擺布。起初我們非常憎恨這里，但是我們齊心協(xié)力，同時收獲了可貴的友情，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這份友情給予了我們極大的力量。倘若孤身一人，一切將會更加艱難?！?/p>

眼前這位滔滔不絕的公務員曾經是紐漢中學一小撮毫無目標的年輕人中的一個，后來他被青年社工雷·劉易斯注意到，特立獨行的劉易斯做社工前在監(jiān)獄中做輔導員，他曾去到美國路易安那州的巴吞魯日，那里的一個改造項目給了他很大的啟發(fā)：在一系列的軍事訓練、激發(fā)自豪感的黑人歷史課及“嚴酷的愛”的影響下，原來的幫派核心成員脫胎換骨，從街頭混混轉變?yōu)榫哂幸欢L度的年輕紳士。

回到紐漢市后，劉易斯將美國的改造項目完全復制過來，建立了東區(qū)青年領導者學院，成績斐然。他還與拉格比當時的校長——慈善家帕特里克·德哈姆達成了合作關系。

至今，艾吉姆-麥卡賓對2009年9月1日那天發(fā)生的事仍然記憶猶新?！澳翘煸缟希遗c馬庫斯和安東尼乘坐小巴來到拉格比的校門前。因為我們的媽媽都在上班，爸爸又不在身邊，我們就坐著東區(qū)的小巴來報到。我記得，當時除我們之外的所有孩子坐的都是豪華轎車，但真正令我吃驚的是，幾乎每個孩子身邊都是父母兩個人在陪伴。那些父親如此關注自己孩子的教育，我還是第一次見到?！?/p>

之后，艾吉姆-麥卡賓又被拉格比壯觀的校園及其廣闊潔凈的運動場所震撼——1823年，橄欖球之父，那時還是學生的威廉·韋伯·埃利斯懷抱橄欖球在場地上奔跑打破舊規(guī)樹立新規(guī)的往事，創(chuàng)造了歷史，在拉格比的歷史篇章中寫下了輝煌的一筆?！暗麄€學校看起來讓人害怕，”艾吉姆-麥卡賓說，“我們的操場都是水泥地。在這里我感到的是被孤立和自卑。我對自己曾經是誰和未來我將變成誰充滿了疑問，我也不確定是否想成為我看到的這些東西的一部分。”

這是他平生第一次與特權階級的社會精英子女相遇，后者的出身將他們同黑人孩子完全隔絕，形成天壤之別。“我馬上就被這些男孩女孩們仿佛與生俱來的自信所打動，他們無論說話還是走路都散發(fā)著權利的力量和極強的自信。好像我們來自不同的國家，而我必須經過認真思考再同他們交流。這里的學生講話思路清晰，這是我在以前的學校從未見過的。我并不憎恨他們擁有特權，但當我想到他們的生活與我東區(qū)同學的生活之間的巨大差異，我就傷心。為什么他們就能享受一流教育？我首先想到的是種族差異原因。在我以前的學校，大部分學生都是黑人。而這里，只有很少的人不是白人。開始幾個學期我對此憤憤不平，后來我暗下決心，好好利用這個學習的機會?！?/p>

拉格比是克拉倫登9大公學之一，英國各行各業(yè)的重要人物大多來自這9所學校，統(tǒng)計顯示，拉格比的畢業(yè)生成為其所在領域頂尖人物的可能性比其他人高出94倍?！靶“唷苯虒W及一流的體育、音樂課使艾吉姆-麥卡賓大受裨益。課外活動中，在擔任足球隊隊長的同時，他還學習了打網球和彈低音吉他。

當假期來臨，回到東區(qū)原來的家，仿佛被打回了原形，環(huán)境上巨大的落差和情感上可能出現(xiàn)的疏離都令人心生不安。但艾吉姆-麥卡賓的回歸卻受到了熱情的歡迎：“朋友們從未指責我‘變了，因為我一直向他們保證自己‘不會變。我的口音沒有變，行為舉止也沒有變，因為只有這樣，我的老朋友們才會認我這個朋友。平衡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的生活很困難，但我十分感謝拉格比使我擁有了現(xiàn)在的工作，使我有能力回報和幫助那些同我一起長大的朋友及親人們?！?/p>

激發(fā)他去回報社區(qū)正是雷·劉易斯社會流向改革戰(zhàn)略的核心目標。一直以來，他都在試圖改變街頭男孩的生存狀況，近來，生活在底層街區(qū)的女孩們也開始受到關注。自2007年至今，他成功聯(lián)絡安排了126個寄宿學校席位，拉格比公學、伊頓公學、舍伯恩女子學校和惠靈頓學院等都是東區(qū)青年領導者學院的密切合作伙伴。

劉易斯說：寄宿學校非常適合這些年輕人，他們的理念和辦學方針與我們不謀而合。生長于惡劣環(huán)境中的孩子們幾乎沒有正常生活和學習的機會，在不良環(huán)境的影響下，最終只能走上歧途。但是寄宿學校給他們提供了不被外界打擾的環(huán)境與管理體系，他們迫切需要這樣的成長環(huán)境。

艾吉姆-麥卡賓是尼日利亞裔，最初被推薦給劉易斯時只有12歲。“那時我是重點被關注對象，后來成了東區(qū)領導力計劃的候選人，2009年被送入拉格比讀六年級?！卑?麥卡賓說。以非常優(yōu)異的全A成績從拉格比畢業(yè)后，他又來到布萊頓大學學習商法，然后攻讀了倫敦大學學院的“法律和政治理論”碩士學位，后來做了大律師公會的政策助理。2017年12月，他就任教育部技術教育部門。2018年夏天，他成為了東區(qū)學院第一個踏入婚姻殿堂的校友，還邀請了拉格比的同學來參加婚禮。他的妻子黛博拉也是一名公務員，他們在當?shù)氐慕烫孟嘧R，她與他有著相似的身份背景。這對新人如今已搬離紐漢市，在肯特郡定居。

| 多坦·奧根奇葉德和馬庫斯·克爾，24歲 |

多坦· 奧根奇葉德，24 歲，見證了從小玩到大的伙伴成為幫派分子，從玩刀到玩槍。如今他在薩?？丝さ囊患夜彩聵I(yè)公司做顧問。

馬庫斯·克爾，24 歲，他的許多舊友不是丟了性命，就是鋃鐺入獄?，F(xiàn)在他獲得了計算機科學的學位，是一名網絡開發(fā)工程師。

多坦·奧根奇葉德和馬庫斯·克爾二人對拉格比的印象與艾吉姆-麥卡賓大體相同。但這一系列的轉變對于他們二人來說更加突如其來和意外，因為他們是從紐漢市來到拉格比的第一批學生，2007年他們進入9年級時只有13歲。

克爾如今是東區(qū)青年領導者學院的一名網絡開發(fā)工程師，他說：“拉格比與我過去生活的地方截然不同，我感覺自己如同試驗品。就像你在考卷上看到的考題一樣：如果讓一個年輕的黑人孩子離開他原來的工薪階層家庭，進入一個完全不同的社會經濟環(huán)境，會出現(xiàn)什么結果？”

“起初，看到周圍的人都與我長得不一樣，我感到很驚愕。我能感覺到，我的許多新同學都對我百般提防。我不知道是因為我的膚色還是背景，但我知道肯定是出于對未知的恐懼。一些同學在認識我之前對我做出了很多猜想。比如，許多人看到我打球之前都以為我是體育特長生，這倒沒什么。但是有人曾經十分無禮地問我：是不是因為從小被警察追趕，所以我才跑得那么快?！?/p>

“有一次刷牙時，我發(fā)現(xiàn)室友嘲笑我的鼻子和嘴唇，有一次我還被稱為‘那個東西。這些時刻都令我很難過，都讓我對我是否屬于這個地方產生疑問，但我都能很快振作起來，我告訴自己到這里不是來結交朋友的，而應該最大限度地利用起一切有利的機會，從而為我的其他同胞們鋪路?！?/p>

在克爾心中，原來的家和現(xiàn)在的學校是很難調和的兩個世界。“剛去的幾個月，回家對我來說是一種釋懷，但這種心情很快發(fā)生了改變。因為每一次當我回家的時候，我的朋友圈都在縮小。有的朋友丟了命，有的進了監(jiān)獄，而我也因為大家的興趣相左而與他們漸行漸遠。這一切都令我很傷心，我很內疚自己去了拉格比而把其他人拋在了腦后?！?/p>

克爾在紐漢市長大，與媽媽和3個姐姐一起生活。他回憶道：“我還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媽媽就依靠做衣服和首飾賣錢養(yǎng)家，只要能供養(yǎng)我和姐姐們，我媽媽什么都干?！?/p>

克爾努力適應過去的學校生活，被老師推薦給劉易斯時只有8歲?！爸荒苷f我是個有潛力的小孩兒，但是用錯了地方，不是打架就是打架。我當時在學校很吃得開?！笨藸柼龟悺?/p>

在東區(qū)青年領導者學院的幫助下，克爾浪子回頭，從幫派子弟轉變?yōu)樗搅W校的儲備生。學術和體育成績都十分出色的他很快進入了足球隊，還打破了學校拉力賽及跳遠的歷史紀錄。最終他以10科功課達標、4科A等的成績進入萊斯特德蒙福特大學學習計算機科學，獲得了學位。

如今能再次與好友克爾相伴，奧根奇葉德十分高興。來到拉格比的第一天，被迫與克爾分開，他非常傷心。“我原以為會和馬庫斯在一起，但是我們被分在不同的教學樓，”他解釋說，“我就想，‘現(xiàn)在只剩我自己了，這不是在做夢。起初我并不想接觸這里的學生，因為我們不是一路人，我們的膚色不同，喜好也不同。他們上預科，喜歡玩橄欖球，酷愛滑雪。而我來自于一個80%的學生都是黑人的地方，我們酷愛的是足球。我感覺我們之間的差異不僅僅在于膚色和貧富，我們之間存在的差異如同一條巨大的鴻溝，誰都逾越不了。不過現(xiàn)在，我跟他們中的一些成了最要好的朋友?！?/p>

新起點催生新目標拉格比公學的操場，4 位少年10 年前拍照的地方。

奧根奇葉德講述自己與其他同學逐漸同化的過程，最終他還熱情地邀請拉格比的朋友們去他位于東區(qū)的家中做客。他住的是聯(lián)排房，“看到我的家，他們很震驚，”他坦白道，“驚得目瞪口呆?！碑斔ニ麄兊募抑邪菰L時，眼前的一切也令他目瞪口呆，那是一個囊括了鄉(xiāng)村網球場和地下泳池的美好世界。

奧根奇葉德在拉格比最負盛名的運動——橄欖球項目上表現(xiàn)卓越，他還打破了學校接力賽和跳高比賽的歷史紀錄。畢業(yè)時的成績是12科達標、3科A等，后來在紐卡斯爾大學學習語言學。目前他在薩?？丝さ囊患夜彩聵I(yè)公司從事通訊類工作。

回憶起他離開的那條倫敦街道，奧根奇葉德充滿感慨：“和我年齡相仿從小一起長大的孩子很小開始就舞刀弄棍，現(xiàn)在已經上升到玩槍，日常生活充斥著暴力行徑，已經成為常態(tài)。而我在拉格比的同學們畢業(yè)后很多都去從政，但他們永遠也無法理解他們生活圈之外的人。我認為彌合這種差異的辦法就是多一些雷·劉易斯和帕特里克·德哈姆這樣的公益人士，他們在對待我和我的兒時伙伴時能夠一視同仁，他們會為他人的權益做周全考慮，他們努力重建社區(qū)，給底層街區(qū)的人們創(chuàng)造新的生機，樹立良好的典范，使人們獲得新的希望?！?h3>| 喬治·卡馬，21歲 |

今年3月在埃塞克斯大學文科專業(yè)畢業(yè)后，卡馬就回到了紐漢市，目前他住在市中心。2010年，東區(qū)青年領導者學院將他挑選出來，送入拉格比公學。最終他以10科達標，3科A等的成績畢業(yè)。

目前，卡馬正在創(chuàng)作一個劇本，主題圍繞他的成長環(huán)境，名為《東區(qū)的門徒》?？R認為，兩種不同階級的生活經歷，使他能夠以獨特的視角去看待當下幫派暴力事件不斷的現(xiàn)象?！叭绻矣羞x擇的機會，我一定會把我的孩子送進私立學校，因為那里的優(yōu)質教育可以教會他如何思考，而非思考什么?！笨R說，“但與此同時我也要做出一些犧牲。我去拉格比讀書后，與兒時的一些玩伴就疏遠了。記得一次周末回家，我被邀請參加派對，我意識到那場派對‘不對勁兒，廚房的操作臺上放著一些毒品。當然，拉格比校友的派對上并不是沒毒品，區(qū)別在于，有錢的拉格比學生是消費毒品的人，而我的小伙伴們在販毒。離開那個派對時，我在想，星期一當我返?；氐嚼癖?，那里的男孩子們永遠也不會目睹我所看到的這一切。那真是一段特別的雙面生活。”

“有一次，我的一個校友問我住在倫敦的第幾區(qū)，我便告訴他‘3區(qū)或4區(qū)。他答道：‘我永遠不會離開2區(qū)。我則對他說：‘我和我的朋友們沒有選擇權，我們的經濟不允許我們做出自由的選擇?！?/p>

“最近，我聽說那次周末派對上的一個男孩死在了西漢姆。這些命懸一線的人們都是與我一起成長共度歡樂時光的好伙伴。他們似乎只不過在體育天賦上稍遜于我。我過去常望著拉格比的男孩們思忖：你們的朋友們有多少已經丟了性命？能在拉格比學習我感到很幸運，但一想到回到原來的地方，我就感到害怕?！?/p>

求學歸來的卡馬發(fā)現(xiàn)，故地的街頭暴力不斷升級，“現(xiàn)如今，慈悲之心已經泯滅，人們做事的動機不可思議，罪惡竟然也披上了美麗的外衣?！彼f，“現(xiàn)在的暴力團伙會給自己拍視頻然后發(fā)布到油管上，他們大談特談暴力文化，毫無憐憫之心。我們意識到我們的社區(qū)即將被這些暴力活動徹底毀滅——我的玩伴們在毒品交易戰(zhàn)中慘死，但他們仍然一貧如洗。金錢仍然決定著機遇，無關對錯。生活在紐漢和拉格比兩端的我漸漸發(fā)現(xiàn)，有錢的白人們看待金錢的方式與我的同胞們不同，因為他們的媽媽無需因為一點錢而與地方法院對抗，他們的兄弟姐妹永遠也不會依靠食物銀行過活。街頭暴力的根源是根深蒂固的，其實就是人們在找尋一種更好的生存方式?！?p>

喬治·卡馬，21 歲，“我的許多同齡人在毒品交易戰(zhàn)中喪命。”他說。如今他獲得了文學學士學位，是個胸懷抱負的劇作家。

安東尼·賴特，25 歲，他對少年時的記憶大多是朋友慘死或被關進監(jiān)獄。目前，他正在攻讀碩士學位，希望未來成為一名土地勘測員。

| 安東尼·賴特，黑白照片拍攝者，25歲 |

最后，安東尼·賴特也加入到采訪中來。顯然，鏡頭背后的他更加從容和自在。2010年，拍攝第一張黑白照片那段時間，他正在為一個高端攝影項目尋找合適的主題，競爭對手就是他的富豪同學。“我們在拉格比一同討論準備什么參賽作品，想在哪里拍照等等?！彼貞浀?，“一個學生說他會在年度滑雪旅行時拍攝阿爾卑斯山，另一個說她會在出國旅行時拍攝沙漠。這里的每個人似乎都能做出一些酷酷的事，除了我。我別無他法，只能圍繞現(xiàn)有的一切想辦法——我只有倫敦和我的朋友。不過，最終的反響還不錯。”

賴特的攝影項目獲得了A等，他的商科課程、政治學及英語文學課都得到了A?，F(xiàn)在，他已開始從這些精英級教育獲得回報。在肯特大學學習經濟學，并在紐約一家兒童慈善機構做志愿者后，倫敦的一家地產公司為他提供了一個可以得到碩士學位的實習機會，學成后，他將成為一名土地勘測員。

“在拉格比的經歷使我思考了很多。我最初的感覺是，這所學校允許東區(qū)的搗蛋男孩們申請該校，甚至破格接收他們來學習，其實是一個巨大的錯誤。因為我的家庭沒有任何可以侃侃而談的非凡成就，我不能像我的富人同學們那樣引以為豪，他們的家庭財富也是我無法企及的。每當我走進教室，倘若他們在聊著關于錢的事，談話就會戛然而止。在他們心中，我就是一個對現(xiàn)實世界——‘富人的世界一無所知的窮小子?！?/p>

然而，除了巨大的差異，在拉格比的富人世界和他已經離開的街區(qū)之間，賴特還看到了很多相似之處。

“初到拉格比，一些學生的口音聽起來非常搞笑做作，但一個星期后我意識到，他們并不是在搞笑，那就是他們說話的方式?！辟囂卣f?！叭欢谂c他們交往的過程中，我在他們的身上卻看到了幫派團伙的影子。貴族學校里也存在欺凌與被欺凌，森嚴的等級制度滲透校園，整個學校都掌控在高年級學長的手里。我對這一套再熟悉不過，與東區(qū)的幫派文化并無二致?！?/p>

“與我原來的學校不同的是，私立學校對于違規(guī)的學生或行為不會一棒子打死，他們從不缺乏新機會。而底層街區(qū)的分母學生們一旦犯錯，等待他們的只有監(jiān)護者、老師及父母的斥責和謾罵。在拉格比，那些最負有特權的學生們甚至堅信，畢業(yè)后他們的生活會同在校時一樣美好，無論他們做出怎樣的行為?！?/p>

“我對童年的記憶大多是我的媽媽孤苦無依，整日對著賬單發(fā)愁，抑或是我又聽說有朋友死去或被關進了監(jiān)獄。曾經很長時間我都認為，只要有錢，人就會幸福，但是來到拉格比以后，我的想法改變了。我想象不出，為什么這些人家財萬貫卻快樂不起來。”

“最終，是在拉格比的學習經歷給予了我希望和選擇權，使我知道了，當我離開拉格比長大成人后，我想要過怎樣的生活。我希望成家立業(yè)，親人在側，享受天倫之樂?！?/p>

[譯自英國《星期日泰晤士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