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德炳
(四川省達州市巴西山傳承集團巴西山記憶茶葉公司 635099)
中國西南部是茶樹原產(chǎn)地,四川是茶的故鄉(xiāng)。自《僮約》中出現(xiàn)“武陽買茶”“烹茶盡具”的文字之后,《華陽國志》中記有“園有芳蒻、香茗?!薄岸肷蕉嗨庉桑栌群?,異于天下。”“涪陵郡出茶”“什邡縣,山出好茶”“南安、武陽皆出名茶”。能有差別地標明出茶、出好茶、出名茶,表明崇州人常璩是知茶的。《茶經(jīng)》中記有“雅州(百丈山、名山)、瀘州下”。參考《大唐六典》:開元二十五年(737年),全國10個道的貢賦中沒有列茶。茶葉作為大宗消費品,初唐時正方興未艾?!渡欧蚪?jīng)手錄》:“至開元、天寶之間,稍稍有茶;至德、大歷遂多;建中以后盛矣”。杜佑801年撰《通典》記事止于天寶末年,卷六記有:安康郡貢茶芽1斤;夷陵郡貢茶250斤;靈溪郡(湖南龍山縣)貢茶芽250斤。故唐代貢茶當始于天寶年間(742—755年)?!缎绿茣さ乩碇尽匪型霖曍暡璧?7個州郡有“雅州蘆山郡,土……貢茶”,其時間當在代宗大歷五年至德宗貞元十六年(770—800年)建顧渚貢茶院期間征納的貢賦。時蒙山茶或蒙頂茶品質(zhì)聲譽正初顯露?!对涂たh圖志》(813年)最早記錄蒙頂茶:“今每歲貢茶,為蜀之最”?!短茋费a》(825年)則更明確:風俗貴茶,茶之名品益眾。劍南有蒙頂石花,或小方,或散芽,號為第一。《膳夫經(jīng)手錄》(856年)印證了此說:始,蜀茶得名蒙頂也。元和以前,束帛不能易一斤先春蒙頂。是以蒙頂前后之人,竟栽茶以規(guī)厚利。不數(shù)十年間,遂斯安草巿,歲出千、萬斤。雖非蒙頂,亦希顏(罕)之徒(物)。今真蒙頂有鷹嘴、芽白茶。供堂亦未嘗得其上者,其難得也如此。貢茶與“詩頌”幾乎是同時的,元和以前的唐詩還沒有吟頌蒙頂茶的。劉禹錫元和初被貶郎州,十年后回京,作《戲贈看花諸君子》復貶連州。其《西山蘭若試茶歌》:“何況蒙山顧渚春,白泥赤印走風塵”作于被貶郎州或復貶連州時。韋處厚元和元年進士,《盛山十二首·茶嶺》作于開州任上:“顧渚吳商絕,蒙山蜀信稀。千叢因此始,含露紫筍肥”。此二首是吟蒙山茶最早的詩,可證元和以來,蒙頂茶與皇家貢院的茶被相提并論。
毛文錫《茶譜》記錄了一則故事。梗概是以蒙頂茶為載體,寓意佛道相爭,而道高一籌。故事凸顯了蒙頂茶具有仙丹般的妙用:“若獲一兩,能祛宿疾;二兩,當眼前無疾;三兩,固以換骨;四兩,即為地仙矣。一病僧聽從一老者言,獲一兩余,服未盡而病瘥,貌若三十余,眉發(fā)綠色。后入青城訪道,不知所終”。
陶谷《茗荈錄》中記:“吳僧梵川,誓愿燃頂供養(yǎng)雙林傅大士。自往蒙頂采茶,凡三年,味方全美。得圣楊花、吉祥瑞共不踰五斤,持歸供獻”。佛門修行,用珍貴難得的靈應之物奉獻尊者,本與世無干。但吳僧梵川選擷蒙頂茶,自然就會讓人聯(lián)想其行為與毛氏所記蒙頂茶的故事有關(guān)聯(lián):這是蒙頂茶聲譽遠播的回饋。
孫漸的《智矩寺留題》輯錄在清趙懿編纂的《名山縣志》,是與毛氏蒙頂茶傳說故事有關(guān)而值得研讀的五言古體詩。詩碑是1114年孫漸門生,時名山知縣張剛中所立,碑跋:“都轉(zhuǎn)孫公,眉陽之士也,德行純古,文章妙絕。以雅州上幕行,按諸邑,每探幽尋勝,莫不寓意風騷,皆雕玉鏤冰,盡一時之美”。孫漸紹圣(1095—1100年間)任溫江知縣。然詩序云:余蒞任斯土,每采貢茶,必親履其地……因蒙山茶攸關(guān)貢品。故詩人可能已升遷雅州,詩作于政和四年之前。其詩云:“……繼登凌云閣,倚欄眺茶圃。昔有漢道人,薙草初為祖。分來建溪芽,寸寸培新土。至今滿蒙頂,品倍毛家譜。紫筍與旗槍,食之綠眉宇……”。從語句上理解,蒙頂茶圃是漢道人肇始的,然所據(jù)為何?只能猜測。孫漸是四川眉山人,熟知毛氏《茶譜》蒙頂茶的故事,而其每探幽尋勝,莫不寓意風騷,皆雕玉鏤氷,盡一時之美。表明有文人浪漫張揚、求全求美的性格,而缺乏史家的嚴謹。道教興于東漢,聯(lián)想借蒙頂茶宣揚道略勝釋的故事,在文學作品中使用夸張的手法,是可以理解的。(他是不可能想到,后世會借漢道人的“漢”字,來定位蒙頂植茶的時間)。孫漸附庸風雅的描寫,令今人常會錯意的還有:“分來建溪芽,寸寸培新土”。語序和意思明顯,蒙頂茶種是來自福建建溪。為什么會有此說?如果知道“江南之茶,唐人首稱陽羨,宋人最重建州”的含義,就不會奇怪了。這是因為唐代在江蘇宜興與浙江湖州間的顧諸置貢茶院,宋代在福建建安即今之建甌縣的建溪置北苑貢茶院。時皇室、官家、文人士大夫皆以得建茶為榮,連宋徽宗亦著《大觀茶論》贊建茶。時尚如此,孫漸附庸風雅借炫耀建茶來比喻蒙頂茶,故有此說。無獨有偶,萬源石窩場古社坪有宋大觀三(1109)年的摩崖石刻,記載元符二年(1099年)邑人王雅“引種”建溪茶的實例《紫云坪植茗靈園記》,其中有:“筑成小圃疑蒙頂,分得靈根自建溪”。茶種是否來自建溪不重要,重要的是炫耀有得到建溪茶、那怕只是得到種子的能耐,這是時尚風氣使然。
在碑的正上方,應刻文是:(淳熙戊申)敕賜普慧妙濟菩。但僅刻“廣運之寶”的印章,用“文列于后”代替,好似立碑者在忌憚什么。左右楹聯(lián):“行歸露井靈光燦,手植仙茶瑞葉芬”突出了“仙化”的概念。碑正面三分之二的空間是祖師像,胸前有象征“手植”的仙茶。從碑的布局理解,立碑者的用意已然。
圖1 《宋甘露祖師像并行狀》碑文
碑文中“師由西漢出現(xiàn),吳氏之子,法名理真”(第一個逗號點在現(xiàn)字前后均不當)。譯成白話就是:祖師是西漢出現(xiàn)的,是吳氏子孫,法名理真(吳理真這個名字,南宋之前文獻中從沒出現(xiàn)過,按理,似乎還應列一個俗名)。
碑文中“自領(lǐng)表來,住錫蒙山。植茶七株,以濟饑渴”。表明了來處、身分,植茶是為己或濟人饑渴。陳椽先生1988年,在《名山茶業(yè)志·序》中有一段話:“西漢時,有僧自嶺表來,以茶實植蒙山,說明蒙山種茶比嶺表遲。名山茶史之初,有待于今后再發(fā)現(xiàn)其它歷史文獻才能確證”。先生此時已修正了1982年版《茶業(yè)通史》中對蒙山植茶史料的認識。據(jù)文而言:“住錫蒙山”是適于禪林之人的語句;知“饑渴”,當思食人間煙火,而植茶七株怎能“以濟”?所以,是為“仙化”蒙頂茶作的鋪墊。
碑文中“元代京師旱,敕張、秦樞密二相,詔求雨濟時,師入定救旱,少傾,沛澤大通”。這段文字是《行狀》作者介紹高宗時期(1141—1142年)的故事。紹興中京師的祈雨事件,正史中查不到,四川地方史中也沒有“甘露祖師祈雨”的記載,僅見于此《行狀》,其真?zhèn)慰梢?。目的仍是為“仙化”蒙頂茶作鋪墊。
“一日,峰頂持錫窠井,忽隱化井中,侍者覓之,得石像,遂負井右,建以石屋奉祀。時值旱魃,取井水霖雨即應。以至功名、嗣續(xù)、疾疫、災祥之事,神水無不靈感,是師功德有遺之故也。故邑進士喻大中奏師功行及民。宋孝宗敕賜靈應甘露普慧妙濟菩薩、遺像、旹”?!缎袪睢穬?nèi)容的主要文字,不象第一句生澀拗口,而是行文流暢,敘述清楚。作者心思縝密,先介紹“祈雨”故事,“師”再隱化,接受奉祀,顯靈濟民。再由邑進士喻大中稟奏朝廷,孝宗敕賜,達到“仙化”蒙頂茶的目的:師是西漢時出現(xiàn)的,七株茶樹是師手植,師能顯靈濟世。請?zhí)貏e注意《行狀》文末!“宋孝宗敕賜(敕封怎這樣行文?)”內(nèi)容:“靈應甘露普慧妙濟菩薩”;“遺像”;“旹”(旹即時?!抖Y記》云:禮,時為大,順次之。)。如此強調(diào)封號、遺像、立碑的禮是宋孝宗敕賜的,是什么用意?而又不敢把敕封的名號刻在碑正面;再者,遺像與封號相配嗎?
“紹熙三年(1192年)二月二十六日勒石于名山縣蒙頂山房?!薄缎袪睢纷詈髸暝氯斩磿彰?。能在蒙頂山制作貢茶的寺廟旁,且是為皇上敕封的菩薩主持立碑(平庸之輩也去不了),是體面而榮耀的事,主持人居然不署名!《行狀》作者亦不方便署名,是顧慮修改了圣諭:“菩薩”改為“祖師”;增加“靈應、甘露”,或是本就沒有圣諭,而特別注明“靈應甘露普慧妙濟菩薩遺像”是皇上敕賜的,并用大禮,以給觀禮的貴賓、信眾、鄉(xiāng)民場面上的交待。舊時為文,遇帝諱要避忌,書圣諭、圣旨要頂格。此碑布局敕封文字不放在碑正面,而刻于碑后《行狀》內(nèi)容正中上方,借《行狀》“仙化”蒙頂茶的構(gòu)思效果就出來了,后世觀瞻,第一印象就是“祖師手植仙茶”,而不是拜謁“普慧妙濟菩薩”。
做好青年工作的重點,關(guān)鍵在于堅持黨的全面領(lǐng)導?!案骷夵h委和政府要充分信任青年、贏得廣大青年、依靠廣大青年,為青年馳騁思想打開更浩瀚的天空,為青年實踐創(chuàng)新搭建更廣闊的舞臺,為青年塑造人生提供更豐富的機會,為青年建功立業(yè)創(chuàng)造更有利的條件?!盵1]唯有黨對于青年人才的培養(yǎng)與指導得到了保障,青年的成長發(fā)展才能走上正道。正是在這個意義上,習近平多次強調(diào):“擇天下英才而用之,關(guān)鍵是要堅持黨管人才原則?!?/p>
《金石苑》卷六記載:“石碑在名山縣蒙山頂上,有蒙泉,一名甘露井。后漢神僧理真化身入井,其徒追求之,至井底得石像,與僧俏,即山所奉甘露祖師也。井水清甘,井面終年覆石,揭去即大雨。此碑未知何人所勒,但書年月日而不書姓名”。這段話是劉喜海任四川按察使期間,拓錄《行狀》碑內(nèi)容時的見解:因知道西漢無僧,又不能擅改文物,故記為“后漢”,稱“神僧”是應證了甘露井,揭去覆石即大雨,不解自然現(xiàn)象而稱“神”。讀到此,參照《行狀》內(nèi)容似乎有些明白了:此自然現(xiàn)象正好有助于蒙頂茶仙化所用。
皇帝敕封,正史應有記載;地方更應作為大事件記入正史、野史、官吏扎記等,至今還沒有新的發(fā)現(xiàn)?!端拇傊尽芳扒宕姹镜摹端拇ㄍㄊ贰贰端拇ㄍㄖ尽返扔浻兴拇ǖ臍v代道德高僧、道長,卻沒有宋孝宗敕封的普慧妙濟菩薩,僅《輿地紀勝》抄錄了《行狀》中的說法。
《楊慎記》云:“名山之普慧大師,本嶺表來,流寓蒙山。按碑,西漢僧理真,俗姓吳氏,修活民之行,種茶蒙頂,隕化為石像,其徒奉之,號甘露大師。水旱、疾疫禱必應。宋淳熙十三年(1186年),邑進士喻大中奏師功德及民,(1188年)孝宗敕封甘露普慧妙濟大師,遂有智矩院(敕封后重修智矩寺,1192年畢,勒石于蒙頂山房,改智矩寺為智矩院。至此,“仙化蒙頂山茶”的目的似乎明朗:官辦或僧辦貢茶。),遂有四月二十四日,以隱化日咸集獻香。宋元各有碑記,以茶利由此興焉。(以下當是前文注解)夫吃茶西漢以前其名未見,民未始利也。浮屠自東漢入中國,初猶禁,民不得學。
楊慎是四川新都人,學問淵博,老家距名山、蒙山不遠,熟悉蜀中掌故,質(zhì)疑中的,切中要害。
為什么要仙化蒙頂茶?事隔千年,刨根問底,就只能從事件前后相關(guān)背景、旁證中找尋線索了。
唐人評價蒙頂茶是“蜀之最”,在眾多名品中“號為第一”,與皇家貢院的“紫筍茶”相提并論而略勝。到了宋代聲譽則遠遜于“建茶”。蔡襄督造貢茶著《茶錄》后,建茶聲譽更盛。
早在至和年間雷簡夫任雅州知府時,即意欲振興蒙頂茶,曾親自督促采制蒙頂茶送給梅堯臣品鑒。梅堯臣在《得雷太簡自制蒙頂茶》詩中云:“……蜀荈久無味,聲名謾馳騁。因雷與改造,帶露摘芽穎。自煮至揉焙,入碾只俄頃。湯嫩乳花浮,香新舌甘永。初分翰林公,豈數(shù)博士冷。醉來不知惜,悔許已向醒。重思朋友義,果決在勇猛。倏然乃以贈,蠟囊收細梗。吁嗟茗與鞭,二物誠不幸。我貧事事無,得之似贅癭”。雷太簡冒昧送來的蒙頂茶雖好,但朝廷上層官員不認可,“誠不幸”也。梅堯臣無力推薦,“得之似贅癭”,奈何哉。
1107年宋徽宗著《大觀茶論》,1182年《宣和北苑貢茶錄》刊印,其它多部與建茶有關(guān)的茶書亦相繼面世,貢品建茶如日中天,盛極一時。而川茶則是朝廷的戰(zhàn)略物資:熙寧七年榷禁川茶西北易馬。神宗元豐四年七月十二日頒旨:專以雅州名山茶為易馬用?;兆诮ㄖ芯竾辏褐厣暝t。大觀二年十月七日頒旨:熙河、蘭湟路以名山茶易馬,不得它用。恪守神考之訓,定為永法。 政和年間,蒙頂茶雖仍有采制入貢(見孫漸詩序),但再要為皇室、上層官員所寵,只有另辟蹊徑了。
因此,仙化“蒙頂茶”目的明顯:“再造川茶品質(zhì)聲譽”。仙化蒙頂茶是皇家的意思?或許是,但不確定。
據(jù)《孝宗本紀》:乾道己丑(1169年)罷諸州私置稅場;減四川茶課十五萬余緡;淳熙初(1174年),曾嚴禁茶葉入番;淳熙四年秋七月甲寅,申嚴入番茶禁;淳熙五年六月癸未,詔京西湖北商人,以牛馬負茶出境者罪死;淳熙九年《宣和北苑貢茶錄》刊印。據(jù)此,宋孝宗還是心系茶政的。
進士喻大中通過什么渠道向朝廷遞奏折?地方父母官嗎?這是福澤地方的功德啊!四川地方志、裨官野史都沒記錄?可惜!若是皇家要仙化蒙頂茶,而又不愿表明,那敕封就不能張揚;由地方策劃亦須規(guī)避之后的“風險”(秋后算賬)。再有什么可能?就只好各自猜度了。
仙化蒙頂茶歷時六年(1186—1192年),事實俱在:上奏、敕封、修葺寺宇、勒石立碑。但是誰策劃?誰撰《行狀》?誰主持重修智矩寺?誰勒石立碑?卻不清楚。然寺廟允許,官府不干涉,也不記錄在案;地方官吏雜記也不錄入,只有“邑進士喻大中”上奏一說。
《輿地紀勝》理解性地摘錄了《行狀》內(nèi)容:“西漢時,有僧從嶺表來,以茶實植蒙山。忽一日隱池中,乃一石像。今蒙頂茶,擅名師所植也,至今呼其石像為甘露大師”。
嘉靖十九年(1540年)僧洪音立甘露石室。
明天啟壬戌(1622年)孟夏谷旦,行僧通明立碑《重修甘露靈宇碑記》:“……西漢果有吳氏子,法名理真,俗奉甘露大師者,自嶺表來,掛錫滋土,隨攜靈茗之種,而植之五峰……”。僧人通明的“碑記”內(nèi)容與《與地紀勝》有關(guān),也當知曉《行狀》,顯然也意識到西漢無僧,有姓無“名”,而用“吳氏子”。但“隨攜靈茗之種”是如何肯定的?此前之人皆無此說。
大清雍正戊申年僧正祖崇主持立《天下大蒙山碑·西蒙山序》:……迄今石端昭垂,在在足考曰:“祖師吳姓,法名理真,乃西漢嚴道即今雅之人也。脫發(fā)五頂,開建蒙山。自嶺表來,隨攜靈茗之種,植于五峰之中。高不盈尺,不生不滅,迥異尋?!薄S赫暄虐?翌年更此名)生員馬偉平薰沐敬書的《西蒙山序》,參考了歷代碑刻內(nèi)容,推敲取舍,疏理文詞,首次明確“祖師”是西漢嚴道即今之雅人。(嚴道:秦惠文王更元十三年置,治地迭更;贏疾,稱檽里子,封嚴君。蜀地南部邊際,為多民族聚居,設(shè)道以羈縻,為嚴君爵邑,故名。)用意是規(guī)避“西漢僧”的尷尬,但“脫發(fā)五頂,開建蒙山”又露了玄機。而選用《重修甘露靈宇碑記》中:“自嶺表來,隨攜靈茗之種,植于五峰之中”。雖去掉“掛錫滋土”,但仍難讓“祖師”與“今之雅人”相吻合。本欲彰顯蒙山人杰地靈,宏揚祖師濟民功德,后繼人才輩出,“茶茗栽蓄億萬株”,終是詞不表意,難圓其說。
清代《四川通志》《雅安府志》《名山縣志》等關(guān)于蒙山植茶始說皆承襲上述史料,不舉。
明(1630年)陳仁錫《潛確類書》:蒙頂石花,蜀蒙山頂茶,多不能數(shù)斤,極重于唐,以為仙品。這是自毛氏《茶譜》故事說蒙頂茶有仙丹般的妙用始,經(jīng)紹熙三年勒石立碑稱“手植仙茶瑞葉芬”之后,首見稱蒙頂茶為仙品。
18世紀初王士楨《隴蜀余聞》:(上清峰)其顛一石,大如數(shù)間屋,有茶七株生石上,無縫罅,云是甘露大師手植。每茶時葉生,智矩寺僧報有司往視,籍記葉之多少,采制才得數(shù)錢許。明時貢京師,僅一錢有奇。環(huán)石別有數(shù)十株曰陪茶,則供藩府諸司而已。其旁有泉,恒用石覆之,味清妙在惠泉之上。
1734年沈亷《退筆錄》:成都名山縣蒙頂茶,一名仙茶。雷發(fā)聲時始吐芽,故又名雷鳴茶。宋時一老僧結(jié)茅山頂,有痼疾,嘗此茶而愈,遂傳于世。……今已止存半樹,名山令因此為累。每年采送各上臺,貯以銀盒,亦不過兩許,其金貴如此。余皆取半山所植,名陪茶。以備遠方有力來購者。
1811年宋永岳《亦復如是》:……有茶七株產(chǎn)石上,高不盈尺,大僅如箸。自漢以來,不滅不生,發(fā)芽最遲。每年屆發(fā)芽之時,寺僧則按期稟報有司。至仲夏,則有司親往采茶。采畢,則命僧如法焙制,以貢京師。所得不過數(shù)十葉,縱多一百余葉,名曰仙茶,云系甘露大師俗姓吳手植,其種來自西域。東西各有陪茶,系后人補植,其茶則高聳大樹。故所采之茶,陪茶多于正茶數(shù)倍。
1892年趙懿《蒙頂茶說》:名山茶美于蒙頂,蒙頂又美于上清峰;茶園七株又美之,世傳甘露普慧禪師所手植也。二千年不枯不長……謂曰仙茶。每歲采貢三百三十五葉,天子郊天及祀太廟用之。園以外產(chǎn)者曰陪茶。
以上摘錄的,雖有異說,不足為怪,共同點是:清代蒙頂仙茶已作為朝廷“郊天或供太廟祭祀用”。因此,(1728年)雍正六年僧正祖崇在天蓋寺立《天下大蒙山碑》可能是清廷的授意;雍正八年正式厘定四川茶稅,是“蒙頂仙茶”成為清廷郊祀或太廟祭祀用品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