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潔
(成都信息工程大學(xué)銀杏酒店管理學(xué)院 四川 成都 611743)
近年來,隨著翻譯研究的發(fā)展,翻譯不再是一項(xiàng)簡單技能,而是創(chuàng)造性極強(qiáng)的工作。翻譯作為跨文化互動(dòng),源語文化和譯語文化隨時(shí)可能發(fā)生融合或沖突,譯者會(huì)采取歸化策略或者異化策略來解決文化包容問題。無論歸化還是異化,都涉及政治、意識形態(tài)、社會(huì)、文化、習(xí)俗、審美等多個(gè)暴力因素,由此可見兩者都是翻譯暴力的體現(xiàn)。
采取歸化翻譯時(shí),譯者并不局限于源語文化的表達(dá)習(xí)慣,力求突破原文約束,選擇譯文讀者喜歡或者習(xí)慣的表達(dá)方式,譯文讀者閱讀收到和原文讀者相同的閱讀效果。與歸化策略不同,異化策略更加地尊重源語文化,保留源語文化特殊性,譯者往往會(huì)選擇相對生澀難懂的語言,保留原作中的“異域文化”。韋努蒂提出異化策略,就是使譯者從“隱身”(invisible)走向“顯形”(visible),并用“異質(zhì)性的話語”來刺激譯語讀者,使讀者充分意識到其閱讀的是外國作品的譯本,而非“原作”。[1]
歸化策略作為文化適應(yīng)的翻譯策略,旨在盡量將源語文本中的異國情調(diào)降低,譯文顯得“透明”和“通順”,目的語讀者讀到的是自然流暢的譯文。這樣抹殺原文中語言文化差異,對原文進(jìn)行刪節(jié)、解讀和改寫,都是歸化策略中翻譯暴力的體現(xiàn)。正如韓子滿談到,“在任何形式的文化交流中,各文化之間的參與都是不平等的,由政治經(jīng)濟(jì)方面的不平等而造成的文化上的不平等,必然使得強(qiáng)勢文化在這一交流中逐漸取得優(yōu)勢,而弱勢文化則往往有失去自身特色,被人同化的危險(xiǎn)。”[2]
韋努蒂稱異化翻譯為“少數(shù)化翻譯”(minoritizing translation),其目的就是釋放“語言剩余”,即語言的“少數(shù)變體”[3]異化策略保留源語文化特質(zhì),彰顯譯者主體性,代價(jià)可能是譯文生澀難懂,增加閱讀難度,異化翻譯策略是向目的語和目的語讀者施暴,時(shí)刻提醒目的語讀者文化差異和沖突的存在。
楊憲益的《紅樓夢》譯本名為A Dream of Red Mansion,旨在忠實(shí)傳達(dá)中國文化,所以在翻譯中大多采取異化策略。而霍克斯的譯本名為The Story of the Stone,傾向于使用歸化策略。作者試圖從楊憲益和霍克斯譯本中挑選例子來說明楊憲益譯本中異化翻譯和霍克斯譯本中歸化翻譯的使用。
“Red”在中國文化中有喜慶之意,中國人偏愛紅色,而在西方人觀點(diǎn)中,“紅”常常與血腥、暴力相關(guān),所以在翻譯《紅樓夢》涉及到紅色的內(nèi)容時(shí),楊憲益選擇保留原文形象,而霍克斯則依照英語語言習(xí)慣,將許多“紅”都翻譯成了“綠”。
例1:怡紅院
楊譯為Happy Red Court,而霍譯為The House of Green Delights
由于地理位置和歷史發(fā)展等諸多不同,中西方在飲食習(xí)慣等方面有著巨大差異,楊憲益傾向異化翻譯,而霍克斯則選擇歸化處理。
例2:那茗煙去后,寶玉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楊譯為直譯,直接將“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翻譯為“as frantic as ant on a hot pan”,而霍克斯則使用了英語習(xí)語“as fidgety as a worm on hot earth”來翻譯“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這種歸化處理讓英美讀者更容易理解。
例3:那薛老大也是,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
在中國人飲食中,“碗”和“鍋”都是很常見的工具,所以楊譯直接將“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翻譯為“keep one eye on the bowl and the other on the pan”。但是英美讀者吃飯很少用碗,所以霍克斯用了他們更為熟悉的“dish”和“saucepan”來代替“碗”和“鍋”,翻譯為“always on eye on the dish and the other on the saucepan”。
在英譯《紅樓夢》中涉及到的中國傳統(tǒng)節(jié)日時(shí),楊憲益和霍克斯采取的翻譯策略也大不相同,楊譯更傾向于異化翻譯,保留中國傳統(tǒng)節(jié)日內(nèi)容,必要時(shí)還增加注釋來補(bǔ)充節(jié)日信息,而霍克斯則是將這些文化信息進(jìn)行了歸化處理,轉(zhuǎn)換成了西方讀者比較了解的內(nèi)容。
例4:清明涕送江邊望
為了向西方讀者傳播關(guān)于清明節(jié)的文化信息,楊憲益將“清明”用直譯法翻譯為“Clear and Bright Day”,并加入注釋(The festival,usually on the 5th of April,when the Chinese visited their family graves) 補(bǔ)充解釋,屬于異化翻譯,而霍克斯則將“清明節(jié)”歸化翻譯為“in spring”,降低西方讀者閱讀難度。
中西方文化在事物喜好、審美標(biāo)準(zhǔn)、神話傳說、歷史人物、日常稱呼等方面存在很大差異,在英譯《紅樓夢》相關(guān)內(nèi)容時(shí),楊憲益和霍克斯采取了不同的翻譯策略。
例5:未免人多了,就有龍蛇混雜,下流人物在內(nèi)。
楊譯基本保留了原文的形象和內(nèi)容,將“龍蛇混雜”直接翻譯為“snakes mixed up with dragons”,屬于異化翻譯。但是在西方人觀點(diǎn)中,“dragon”和“snake”都是邪惡的象征,不符合西方讀者的文化背景,所以霍克斯使用英語短語“separate the wheat from the chaff”來翻譯“魚龍混雜”,歸化翻譯的使用剔除了“龍”和“蛇”。
例6:偏一點(diǎn)兒,他們就“指桑罵槐”的抱怨。
“指桑罵槐”意思是人指著桑樹來罵槐樹,比喻借題發(fā)揮,另有所指,楊譯采用異化翻譯策略,直譯為“accusing the elm while pointing at the mulberry tree”,再現(xiàn)了“槐樹”和“桑樹”的形象,而在英美國家,“槐樹”和“桑樹”并不常見,很多西方讀者對此沒有概念,霍克斯將“指桑罵槐”翻譯為“cursing the oak tree when they mean the ash”,兩種中國特色植物分別歸化翻譯為“oak tree”和“ash”。
例7:悵望西風(fēng)抱悶思,蓼紅葦白斷腸時(shí)。
楊譯:I gazed around in the west wind,sick at heart;a sad season of the red smart weed and white reeds.
霍譯:The autumn wind that through the knot grass blows,blurs the sad gazers’eyes with unshed tears.
在中國文化中,西風(fēng)常常有“蕭瑟、衰敗”的含義,但是在西方文化中,西風(fēng)沒有凄涼之意,在英國西風(fēng)還是春天。所以楊把“西風(fēng)”直譯為“west wind”,而霍克斯則把“西風(fēng)”歸化翻譯為“autumn wind”。
例8:賈蕓指賈璉道:“找二叔說句話”。
楊譯:Indicating Jia Lian,the young man said,“I’ve come to have a word with Second Uncle.”
霍譯:Jia Yun pointed to Jia Lian:“I came here to have a word with Uncle Lian.
漢語中血緣姻親關(guān)系很重要,稱謂有極其細(xì)致的劃分,通常會(huì)在對人的稱謂前加上長幼次序。楊憲益將“二叔”翻譯為“Second Uncle”,很好地保留了原文的文化內(nèi)涵。而霍克斯將“二叔”譯為“Uncle Lian”,并沒有詳細(xì)說明賈璉的長幼次序,這樣的表達(dá)方法更符合英美人士的稱呼習(xí)慣,屬于歸化翻譯。
例9: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楊譯:Man proposes,Heaven disposes.
霍譯:Man proposes,God disposes.
以上例子,楊譯屬于異化翻譯,保留了其中佛教文化內(nèi)容,而霍譯則將佛教文化內(nèi)容轉(zhuǎn)化成基督教文化內(nèi)容,屬于歸化翻譯。
翻譯在跨文化交際中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促進(jìn)了不同文化之間的融合與交流。但是隨著影響翻譯的語言和非語言因素不斷增多,翻譯中不可控程度更大,文本的可譯和不可譯之間的界限越來越模糊,更需要譯者發(fā)揮主觀能動(dòng)性做出決策,采取歸化策略或異化策略解決問題。但是無論譯者如何選擇,都不能改變翻譯過程是暴力過程的事實(shí),歸化翻譯和異化翻譯兩者均是翻譯暴力的體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