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吉會
內容提要 法國的阿拉伯裔人口數(shù)量眾多,但法國政府自上世紀90年代以后開始減少對阿拉伯語教學的支持,公立學校阿語教師和學習阿語的學生人數(shù)持續(xù)下降。近期,教育部長等各界人士連續(xù)發(fā)聲,呼吁重啟阿拉伯語教學。對阿語的支持與反對聲音并存,反映了當前法國社會的多種矛盾。
當今世界將阿拉伯語作為官方語言的國家有22個,可見該語言在世界范圍的影響力之大。而法國目前約有500萬穆斯林后代,其中近一半已成為法國公民,使用阿拉伯語的人數(shù)接近法國總人口的10%,[注]魏秀春,謝濟光. 《當代法國政府的穆斯林移民政策——以法國政府與伊斯蘭教的關系為例》. 廣西社會科學,2007(3),第91頁。伊斯蘭教也成為繼天主教后法國的第二大宗教。然而當前,這樣重要的一門語言的教學問題卻沒有真正受到法國政府的重視。
法國對阿拉伯語的學習與研究歷史悠久。早在路易十四時期,科爾貝(Jean-Baptiste Colbert)就建立了翻譯院,1669年建立青年語言學校(L’école des Jeunes de Langues),其中都包括阿拉伯語。1795年建立的東方語言學校(école spéciale des Langues orientales),其目的是教授“對政治、貿易有用的”東方現(xiàn)代語言,主要語言為土耳其語、阿拉伯語和波斯語,該學校后來成為現(xiàn)在的法國東方語言文化學院(INALCO, Institut national des Langues et Civilisations orientales)。二戰(zhàn)后,在殖民地國家獨立風潮和法國“輝煌30年”(1945—1975)飛速發(fā)展的背景下,大批阿拉伯國家移民涌入法國,很多阿語教師來到大城市,60—70年代,一些職業(yè)技術學校紛紛設立,吸引了大批一代移民的子女。出于擇業(yè)的動機,他們對阿拉伯語學習十分重視,法國出現(xiàn)了阿語教學熱潮。然而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恐怖主義的蔓延和移民問題的滋生,阿拉伯語在法國受到冷落,阿語教學陷入低谷。
必須承認,當代法國政府對于阿拉伯語教學的建設與發(fā)展的確做出過很多努力。法國教育部早在1905年就設立了阿拉伯語“中(大)學高級教師任職資格”考試(Agrégation),1975年又設立了阿拉伯語“中學教師任職資格”考試(Capes),承認該語言在公立教育體制中的正式地位。法國的東方語言文化學院歷史悠久,設有阿拉伯研究系,常年進行阿拉伯語教學和阿拉伯文化研究。吉斯卡爾·德斯坦和密特朗執(zhí)政時期,為改善與阿拉伯國家的關系而建造的阿拉伯世界文化中心(Institut du monde arabe),常年通過圖書、演出、展覽等形式推廣阿拉伯語言文化。20世紀70年代,法國與8個阿拉伯國家(包括阿爾及利亞、摩洛哥、突尼斯)簽署了雙邊協(xié)議,幫助穆斯林移民小學生在正常教學時間之外加強其“來源國家的語言、文化教學”(ELCO,enseignement de langue et de culture d’origine)。2007年12月,時任法國總統(tǒng)薩科齊對阿爾及利亞進行國事訪問時強調說,“語言與文化的多樣性是我們應該竭盡全力去保存的財富”,希望法國人學習阿拉伯語。2008年10月9日,薩科齊致信國民議會,表示自己采取了很多措施支持伊斯蘭教。隨后,教育部部長格扎維?!み_爾科(Xavier Darcos)宣布了旨在推動阿拉伯語教學的5項措施: 1. 在小學高年級普及外語學習; 2. 集中資源建立一批阿拉伯語實驗學校; 3. 在大城市中心地區(qū)推廣校際合作; 4. 促進國際專業(yè)和東方語言的發(fā)展; 5. 推動阿拉伯語的職業(yè)化教育(酒店管理、旅游、餐飲)。
目前,教授阿拉伯語的公立學校主要集中在大城市。如巴黎堅持教授阿拉伯語的中學有馬克斯-多爾穆瓦中學(Marx-Dormoy,18區(qū))、巴爾扎克中學(17區(qū)),伏爾泰中學(11區(qū)),克洛德-莫奈中學(13區(qū)),埃德加-基內中學(Edgar-Quinet,9區(qū)),亨利四世中學(5區(qū))等,不過學習阿語的學生人數(shù)有限,巴黎初中、高中生僅有約一千人,而2017年在全國也僅為11174人,而且其中還包括海外省馬約特(Mayotte),少于學習漢語和俄語的學生[注]Mattea Battaglia. 《 L’arabe nous servira plus que l’allemand 》. Le Monde, 2018.10.9.。雖然縱向比較有所增加(2007年開學時統(tǒng)計為6512人),但相較于全國550萬中學生的人數(shù),這一數(shù)字仍顯微乎其微。高校中,開設阿語教學的除東方語言文化學院外,還有里昂高等師范學校、巴黎高等商業(yè)學校(HEC)、路橋建筑學校(Ecole des Ponts et Chaussées)、綜合理工學校(Ecole Polytechnique)等,學習總人數(shù)在5000至6000之間。
近些年來,阿拉伯語教學在法國許多地區(qū)受到質疑。公立學校中,僅有1.3萬人把阿拉伯語當作第一外語,比例為0.2%[注]Jacques Lang. 《 Développons les cours d’arabe dans nos écoles》. Le Monde. 2018. 9. 20.。小學中每千人有1人學習阿拉伯語,初中每千人中有兩人學習阿拉伯語,比例遠遠低于其它語言,如“2002—2003學年,全國小學3—5年級有78.5%的學生選修英語,16.7%的學生選修德語”[注]李亞玲. 《當代法國外語教育政策的發(fā)展特征與趨勢探討》. 比較教育研究,2011(9),第61頁。。
投入不足致使學習阿拉伯語的學生人數(shù)持續(xù)下降。一些學校取消了阿拉伯語課,有些省甚至不教授阿拉伯語。此外,教師人數(shù)不足,目前全法國的中學只有不到200名正式阿拉伯語教師。很多學生由于學校無法開設阿語課而被迫選擇通過函授方式學習。2004年7月,教育部不顧阿拉伯大學生和《人道報》(L’Humanité)等媒體的抗議,宣布取消當年的阿拉伯語“中學教師任職資格”考試,后又取消了2010—2011年學年的阿拉伯語“中學教師任職資格”考試。在編的阿拉伯語教師隊伍青黃不接是不爭的事實,最近10年間,獲得“中學教師任職資格”和“中(大)學高級教師任職資格”的人數(shù)由300人降為200人。2002年通過考試新增阿語教師崗位20個,而2006年銳減至6個[注]Mattea Battaglia. op. cit.。
這一狀況近些年始終沒有大的改觀。這一切都無異于告訴人們:學習阿拉伯語沒有希望,求職和工作沒有保障。
另一方面,公立學校的教學也確實未能滿足多元化的需求。法國的阿拉伯裔學生的來源國包括北非馬格里布國家(阿爾及利亞、摩洛哥、突尼斯)、埃及、敘利亞、黎巴嫩、巴勒斯坦等地區(qū),因此阿拉伯裔學生在語言、地域文化、社會政治背景方面都表現(xiàn)出多樣性。同時,很多學生學習阿拉伯語是為了掌握普通的交流工具,而法國公立學校普遍以阿拉伯文學教學為主,形式和內容單一而陳舊。此外,與阿拉伯國家簽訂的“來源國家的語言、文化教學”計劃也只是針對小學生而已,效果有限。
與公立學校的“門庭冷落”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阿拉伯語社會辦學如火如荼。僅巴黎大區(qū)的6所社會學校就招收了1.4萬名學生學習阿拉伯語,為教育部所屬學校學生人數(shù)的兩倍之多??偫砀邦檰柟贰ぐ枴た斠?Hakim El Karoui)曾經警告說:相比20年前,在學校學習阿拉伯語的學生人數(shù)減少了一半,但去清真寺學習阿拉伯語的人卻是原來的10倍。
社會機構中,除一般的私立語言培訓中心外,還包括各國(敘利亞、埃及、阿爾及利亞)所建的清真寺和《古蘭經》學校,以及伊拉克、利比亞、沙特阿拉伯等國在巴黎建立的阿拉伯語學?!,F(xiàn)在全法這樣的社會文化機構多達數(shù)百個。
社會辦學的繁榮說明阿語教育的社會需求客觀存在。阿拉伯移民家庭希望孩子們繼續(xù)學習本民族語言,以維系自己的文化和家庭、親屬間的交流。法國與很多阿拉伯國家保持著經貿往來,掌握阿拉伯語便于求職和職業(yè)發(fā)展。此外還有了解異文化的需求,如每年在世界阿拉伯文化中心注冊學習的成人和孩子達 2000人,其中很多并無阿拉伯文化背景。
阿語教學這種“冰火兩重天”的狀況早就引起了社會關注,2004年,“中學教師任職資格”考試委員會主席拉格朗日(F. Lagrange)及其前任呂克-維利·德厄韋爾(Luc-Willy Deheuvels),在《解放報》(Libération)撰文《阿拉伯語:一個重要的社會問題》,強調在學校進行阿拉伯語教學的重要性,反對將該語言的教學完全交給社會機構[注]Lagrange F., Luc-Willy Deheuvels. 《 La langue arabe, un enjeu social 》. Libération, 2004. 3. 16.。2006年,德厄韋爾又撰文《缺位的大眾:當代法國公共服務與阿拉伯語教學中的重要問題》,直指阿語教育存在的諸多問題,如社會機構多為宗教機構,招收的學生眾多,但缺乏必要的監(jiān)管,等等[注]Luc-Willy Deheuvels. 《 La masse manquante: l’offre du service public et les enjeux de l’enseignement de l’arabe en France aujourd’hui 》. in Le Centenaire de l’agrégation d’arabe, actes du colloque organisé par l’IMA/La Sorbonne, 17-18 novembre 2006, CRDP de l’Académie de Versailles, 2008, p.87.。的確,眾多的社會文化機構“游離于國家監(jiān)管之外”,或者使用自己來源國的原版教材,或者大量出版教材,“競爭力越來越強”[注]Yahya Cheikh. 《 L’enseignement de l’arabe en France. Les voies de transmission 》 Hommes & Migrations, 2012 , n° 1288 (6) : 92-103.。
2009年,法國國家科學研究中心(CNRS)的學者布麗吉特·佩魯卡(Brigitte Perucca)在《世界報》(LeMonde)刊文《被逐出課堂的阿拉伯語》,呼吁法國公眾重視阿拉伯語教學[注]Brigitte Perucca. 《 La langue arabe chassée des classes 》. Le Monde, 2009. 9. 9.。
近些年,重振阿拉伯語教學的聲音愈發(fā)響亮。2016年,時任法國教育部長納賈·瓦洛-貝爾卡塞姆(Najat Vallaud-Belkacem)提出一項改革計劃,旨在推動小學阿拉伯語學習。2018年9月,哈基姆·埃爾·卡魯伊在接受《法蘭西晚報》(LeSoir)采訪時提出要“普及阿拉伯語”,認為要讓穆斯林成為我們的“對話者”,讓他們管理自己的事務。另外,成立法國伊斯蘭教委員會(CFCM, Conseil fran?ais du culte musulman)并非是抵制伊斯蘭教,而是要“代表在法國的不同力量”。卡魯伊還認為,“學習阿拉伯語可以使法國的阿拉伯年輕人從激進的薩拉菲思想[注]薩拉菲是伊斯蘭教的一個極端主義教派,受到“基地”組織思想影響,被聯(lián)合國認定為恐怖組織 。中解放出來”。他還就語言問題提出了具體建議,如增加阿拉伯語、土耳其語、柏柏爾語教師崗位等[注]《 Il faut démocratiser la langue arabe 》. Franceinfo. 2018.9.11. https://www.francetvinfo.fr/culture/livres/il-faut-democratiser-la-langue-arabe_2935495.html. 訪問日期:2018年10月10日。。
2018年9月,法國教育部長讓-米歇爾·布朗凱(Jean-Michel Blanquer)接受蒙特卡洛電臺(RMC)和BFM電視臺采訪,表示支持從小學開始教授阿拉伯語。他認為,如果放棄阿拉伯語教學,伊斯蘭激進組織則可能乘虛而入,把渴望學習阿拉伯語的年輕人吸引到他們那里。教育部長還表示,阿拉伯語學習不應限于北非血統(tǒng)的學生。
同年9月,法國前文化部長、阿拉伯世界文化中心現(xiàn)任主任雅克·朗(Jacques Lang)通過《世界報》發(fā)聲,他警告說,法國如果放棄阿拉伯語,那無異于“犯罪”。他指出,不可將語言和宗教混為一談,同時駁斥了將學習阿語等同于“社群主義”(communautarisme)、“阿拉伯化”(arabisation)、“伊斯蘭主義”(islamisme)的論調。此外,法國“蒙田智庫”(Institut Montaigne)的一份報告也提議,為了應對伊斯蘭極端化現(xiàn)象,應在學校重啟阿拉伯語教學。
近期法國各界的這些呼聲表明,阿拉伯語越來越受到法國社會、尤其是管理層的關注,反映了推動阿語教學、提高阿語地位這一非常迫切的社會需求。
長期以來,“法國堅持走國家政策干預的道路,采取各種措施保證外語教育的多元化”[注]戴冬梅. 《法國外語教育政策與教育體系考察》. 外語教育與研究,2010(1),第24頁。。1989年,法國教育委員會制定了2000年教育目標,建議全國普遍從小學開始外語教學,爭取在中學階段學習兩種歐洲國家語言。盡管如此,社會對于阿拉伯語的教學仍然爭議不斷。
近些年,阿拉伯語始終被法國社會當作語言中的個案而“另眼相看”,前教育部長貝爾卡塞姆2016年提出推動阿語教育的草案后,右翼勢力基督教民主黨(Parti chrétien-démocrate)竟指責她不熱愛法國,應該辭職下臺。
如今,布朗凱促進阿拉伯語教學的想法同樣遭到質疑與攻擊。法國右派“共和黨”(Les Républicains)議員安妮·熱內瓦爾(Annie Genevard)批評教育部長犯了錯誤。曾在希拉克總統(tǒng)治下任教育部長的呂克·費里(Luc Ferry)反問布朗凱:“這是跟伊斯蘭極端主義作斗爭,還是將伊斯蘭極端主義引入國民教育?”“共和黨”發(fā)言人洛朗斯·薩耶(Laurence Sailliet)同樣表示,推廣阿拉伯語只是在弛緩矛盾,而非解決矛盾。右翼的“法國崛起黨”(Debout la France)人尼古拉·杜蓬-艾尼昂(Nicolas Dupont-Aignan)稱教育部長的想法是“法國阿拉伯化的開始”。“國民聯(lián)盟”(Rassemblement national,即原國民陣線)的羅貝爾·梅納爾(Robert Ménard)指責官方教授阿拉伯語之舉“是在法國的心臟埋下第二個國家的種子”?!皣衤?lián)盟”議員路易·阿里奧(Louis Aliot)指斥布朗凱的提議是“綏靖政策”,是“政治錯誤”,他通過社交媒體推特寫道:“年輕人不需要異端邪說,加強法語和法國歷史的教育才有助于融入法國社會?!盵注]《法國教育部長支持重啟阿拉伯語教學引右派和極右派不滿》. 搜狐網引《歐洲時報》,2018年9月15日。http://www.sohu.com/a/253966029_99996726。訪問日期:2018年10月10日。
學校方面之所以對開設阿語持消極態(tài)度,除了個別人的偏見外,確有對現(xiàn)實問題的考慮。教育部以部分阿語教師就業(yè)不足為由,減少阿語教師的崗位,這導致全國的阿語教師人數(shù)不足,教學難以為繼。而“穆斯林頭巾沖突”等事件的前車之鑒,也使校方普遍擔心開設阿語會引來“惹麻煩”的學生,因而抱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tài)度。
很多家長,尤其是非阿拉伯裔的家長也對孩子學習阿拉伯語表現(xiàn)出擔憂,他們害怕任課教師在語言課堂上宣傳宗教思想,甚至極端思想。貝爾卡塞姆任教育部長時(2014—2017)曾推出中學教育改革計劃,將《伊斯蘭文化》、《殖民史》和《奴隸制》列為必修課程,而《中世紀教會史》、《人文主義》和《啟蒙運動》等則從必修課改為選修課。
法國社會對于推動阿語教學的意見分歧,表面上是公立學校與社會培訓機構的矛盾、客觀需求與教學資源不足的矛盾、語言學習與宗教傳播的矛盾,以及移民“認同危機”的問題[注]儲殷,高遠. 《從法國〈查理周刊〉事件看歐洲穆斯林青年群體認同危機》. 中國青年研究,2015(5)。,但從深層看,應是一種文化模式的沖突:法國秉持的始終是以法蘭西文化為樣板去融合其他文化的模式,而“伊斯蘭與法蘭西價值觀的深層次沖突即文化上的沖突,尤其表現(xiàn)為法國社會對伊斯蘭的反對與恐懼”[注]彭代琪格. 《當代法國馬格里布女性移民社會融入問題研究》. 法語國家地區(qū)與研究,2018(8),第15頁。。所以,反對阿語的人擔心的并非法語的核心地位受到沖擊,而是法語所代表的法國價值觀核心地位的穩(wěn)固。
上世紀90年代至今,先有海灣戰(zhàn)爭、美國“9·11”恐怖襲擊,后有移民潮引發(fā)的暴恐事件等,法國社會及其媒體于是常常把阿拉伯人與恐怖主義、野蠻、威脅聯(lián)系在一起,受到孤立和歧視的阿拉伯移民開始封閉于自己的文化和語言,繼而進一步加劇了隔閡。法國高等社會科學研究院的弗雷德里克·布拉哈米(Frédéric Brahami)認為,法國當前對穆斯林族裔的政策屢屢激發(fā)社會矛盾,暴露了法蘭西共和模式的尷尬。從這一角度看,多年來壓制阿拉伯語教學的做法恐怕也是這一思路下的產物。
雖然法國歷屆政府都支持多語言多文化的教育方針,但往往受到右派和反對聲音的影響,國家因而缺乏宏觀的、長期的政策,阿語學習遂成為意識形態(tài)與政治的犧牲品。而近期重啟阿語教育的呼聲,盡管要面對實現(xiàn)的重重阻力,或許能夠促使法國各界反思,以語言學習為突破口,改變目前消極的對立與隔離政策,加強與阿拉伯族裔的對話,從而緩解目前緊張的社會關系,促進其更好地融入法蘭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