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才
秋日的午后,閑步街頭,驀然發(fā)現(xiàn)那家熟識的郵政圖書超市已關(guān)門,一種失落感頓時涌上心頭。
細想,我的失落并非其處于小城鬧市區(qū),最易成為兒時恒久的記憶,而是這家書市曾經(jīng)在特定的時代、不同的年齡賦予我溫暖和力量,帶給我快樂和慰藉。盡管近年去之甚少,但當這件事猝然發(fā)生時,于我而言,內(nèi)心還是難免悵然若失。
與其他書店相比,這家書市略顯狹窄,談不上闊氣,甚至有點寒磣,但這里的人氣并不比其他地方差。每天,這里都人來人往。年幼的兩三歲,天真爛漫,稚氣未脫,卻有模有樣地拿著書,煞有介事地翻閱著;年長者已是耄耋之年,戴著一副眼鏡,眼睛幾乎貼著書本,看得很慢,輕搖頭,慢晃腦,悠然自得;少年讀書喜形于色,悲戚于容,或站或蹲,入神時干脆席地而坐;中青年捧著書讀,神情肅然,心無旁騖,時而沉靜,時而遐思。如此這般,不一而足。這里看不到冷眼——工作人員熱情周到,頷首微笑;熟人晤面,心照不宣,點點頭,揮揮手,笑而不語,唯恐打破那份寧靜。
也逛過一兩趟其他的書店,各種各樣的書籍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價格比這家書市還便宜。欣喜之余,一股腦兒買了很多書,回家一讀,居然發(fā)現(xiàn)很多錯別字,興致盎然一下子變成索然寡味。從此,我再也不逛其他書店,書中錯別字迭出,那種感覺實在太不好。
有些東西很奇妙,時間越久,記憶越清晰,想要忘掉都很難。
求學時,常常光顧這里,苦于囊中羞澀,那時往往看得多,買得少,許多周末的大好時光都在這里消磨掉。讀讀汪國真、席慕蓉的詩集,看看路遙、賈平凹的小說,翻翻雨果、巴爾扎克的名著,品品王維、蘇軾的詩詞,還有最愛的雜志《讀者》《青年文摘》……那種心無旁騖的癡迷、宗教徒般的虔誠、湖水似的澄澈,遠非課堂上枯燥乏味的公式原理所能比擬。蟄伏于此,任憑時間在指間滑過,只覺得書如月華,柔和地傾灑在身上,瀲滟在靈魂深處,白雪般飄飄灑灑,古剎般鐘聲悠揚,詞曲般長長短短。記住該記住的,忘卻該忘卻的,不帶功利心,全憑喜好,仿佛陶淵明歸隱田園,自給自足,自斟自酌,怡然自得,逍遙自在。泡在書屋里久了,深覺精神振奮,目明心清,煩憂皆忘,就連翻閱書頁的手指也繞滿墨香,淡濃相宜,清新如茶,純凈如碧空。來時艷陽高照,離時已燈火闌珊,渾然不知饑餓,書中人、書中事、書中理尚歷歷在目,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參加工作后,癡心不改。每月工資到手,就急匆匆地向這里趕來,一路上想象著新到了哪些好書,唯恐被人捷足先登。進入書店,急忙瞪大眼睛,仔細搜索,發(fā)現(xiàn)想讀的書,即刻買下,從不猶豫。提著沉甸甸的書回家,心里是滿滿的幸福。
如果沒有當初書市的耕讀,就不會有這份美好的記憶與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