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興芬
在豐臺區(qū)檔案館館藏中,有兩冊由孫寶權先生捐贈的藏書——《神廟留中奏疏匯要》第七冊和第十冊。《神廟留中奏疏匯要》為明代董其昌所編輯。董其昌是明代的書畫名家,萬歷十七年(1589)中進士,授翰林院編修,曾任皇長子朱常洛的講官,官至禮部尚書,卒于崇禎九年(1636)。
明萬歷皇帝廟號神宗,天啟二年(1622)董其昌負責編修《神宗實錄》。當時的董其昌很想有所作為,報效朝廷,于是埋頭于先朝的奏疏中,廣搜博采精心編輯出《萬歷事實纂要》三百卷。其后,又把《萬歷事實纂要》三百卷中凡是關于國本、藩封、人才、風俗、河渠、食貨、吏治、邊防的留中之疏匯集成《神廟留中奏疏匯要》。這部書在完成之初廣受好評,董其昌認為所選的都是議論時政的精鑒,具有很高的借鑒參考價值。作為身歷四朝的老臣,董其昌親眼見證了許多重大事件,他認為《神廟留中奏疏匯要》“可為后事師?!比欢@部書的命運多舛,在明朝一直未曾刊行,到了清朝,由于其中的很多地方稱女真為“東夷”,犯了清朝統(tǒng)治者的忌諱,更是慘遭禁毀,被隱沒三百多年,直至民國才得以面世。
《神廟留中奏疏匯要》書名中的“留中”是什么意思?“奏疏”又為何要“留中”?讓我們走進歷史細微處,解讀《神廟留中奏疏匯要》背后的故事。
奏疏是中國古代文書的一種,又稱奏議,是封建社會臣僚向帝王進言使用的文書的統(tǒng)稱。奏疏文種的名稱在各個朝代有不同的稱謂,明清兩代有題本、奏本、表、箋、啟等,康熙朝后普遍使用奏折。各個衙門以本衙門名義呈送的稱為“題本”。題本中的內容大多屬于例行公事,很少引起爭執(zhí)。以個人名義呈送的稱為“奏本”。奏本所呈奏的事項在呈奏者的本職之外,因為屬于個人的批評或建議,所以事先不必通知自己的上級,也不必另備副本。奏本由呈奏者自己送到會極門,由管門太監(jiān)接收。因此,奏本的內容在皇帝批示并送交六科廊房抄寫公布以前,別人是無從知曉的。而能在全體臣僚中引起震動的奏疏,就屬于奏本這一類。
所謂“留中”,就是皇帝把臣下的奏疏留于宮禁中,不交議,也不批答。關于留中制度的最早記載見于《史記·三王世家》:“四月癸末,秦未央宮,留中不下?!睗h武帝劉徹“留中不下”似乎是故作姿態(tài)的需要,但留中的作用卻不止于此。對皇帝而言,對那些不能批答、不宜批答、不想批答的奏疏,留中就再合適不過了。而《神廟留中奏疏匯要》中那些被留中的奏疏,卻是明神宗朱翊鈞消極怠政的產物。
明神宗朱翊鈞(1563~1620)是明朝第十三位皇帝,年號萬歷,廟號神宗,在位48年,是明朝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10歲的朱翊鈞年幼登基,張居正輔政,萬歷前十年創(chuàng)造了明朝歷史上經濟最為繁榮、軍事較為強盛的時期。萬歷十年(1582)張居正病逝,此時,年輕的萬歷皇帝也曾想勵精圖治、奮發(fā)有為,可現(xiàn)實卻讓他越來越厭倦,漸漸變得消極起來。在其執(zhí)政后期更是荒于朝政,為了免受“黎明即起,萬機待理”的早朝之苦,竟將日復一日的早朝改為三日一次,每逢三、六、九日早朝,后來仍覺麻煩,索性再不早朝。這樣一個懶皇帝,面對堆積如山的奏折自然頭疼,一些官員為投其所好,當皇帝報怨奏疏看得頭疼時,就趁機建議將臣子的奏疏留中不發(fā),說什么奏折其實看看就行了,沒必要什么都拿來出示外廷。萬歷皇帝聽后,正中下懷。從此,他就把那些地方官員辛辛苦苦寫出來的奏疏和顏悅色地收上來,然后理也不理地擱在一邊,日復一日,奏疏堆積如山,他卻在一旁樂得清靜快活。這些奏疏出示外廷往往會引起爭論,而留中擱置不回復就會減少許多麻煩;而且上疏的地方官一心惦記著他們的奏疏,惴惴不安地等著答復,也不敢生出別的事來。這就是萬歷帝“留中奏疏”的由來。
還有一種說法,認為萬歷皇帝消極怠工或許不僅僅是懶惰這么簡單,其深層次的原因是由于對現(xiàn)實的不滿。無論是因群臣反對其廢長立幼的不如意,還是在張居正事件之后對官員之間種種告訐爭斗已經不感興趣,且其優(yōu)柔寡斷的性格又使他既不強迫臣僚接受他的主張,也不反對臣僚的意見,而是采取對一切漠然置之的態(tài)度。
明萬歷朝奏疏留中萌發(fā)于神宗初政時期,萬歷中期以后越發(fā)嚴重,因而萬歷后期社會矛盾重重,整個明王朝也無可挽回地走向衰落。萬歷皇帝死后24年,李自成攻破了京城,崇禎皇帝自縊,明朝滅亡?!睹魇贰ど褡诒炯o》指出:“明之亡,實亡於神宗?!?/p>
作者單位:豐臺區(qū)檔案局(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