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燕子
在一家湖南河鮮餐館吃到了“壇鮮石烹蟹”,上菜形式和味道都很特別。
服務(wù)生一手抱壇一手端盤,來到桌邊;盤里裝著鵝卵石,倒入油,點火,火苗竄起,驚嘆中,服務(wù)生將壇中物即刻倒在這滾燙的“火山石”上,隨著“吱吱”聲,香氣散出,挑逗著食欲;再看盤中物,開邊過油的大閘蟹,黃燦燦的年糕條,白色的蒜米、紅紅綠綠的朝天椒粒,煞是好看。夾起一塊蟹,鮮、香、辣瞬時彌漫口中,這復(fù)合味料理得恰到好處,蟹鮮在香辣中仍是凸顯的,不似川菜將濃烈的麻辣蓋住食材的原味。夾一塊裹著蟹油的年糕入口,哇,太好吃了,軟糯的口感,鮮美的蟹味,可媲美“毛蟹年糕”。
曾和朋友們提起這道菜,有說“噱頭”,我不以為然。將一道菜以如此隆重的方式推出,且味道又大獲贊許,這絕不是噱頭,而是有了一種儀式感。再說,“火山石”呈現(xiàn)的是一種烹飪方式,中西餐都有用到。例如,我曾做過的白酒蛤蜊,起鍋前倒入白酒,用噴槍點燃,而經(jīng)這道工序做出來的蛤蜊味道更為鮮美。所以我說,“壇鮮石烹蟹”這道菜其實并不噱頭。
大連,探望高齡的老友。他女兒做了一桌菜招待我們,其中一個大盤里裝了滿滿的兩種蟹,她指著其中一種蟹告訴我:大連人叫這“二刈子蟹”,就是不公不母的蟹。非公非母?我看這蟹是梭子蟹的模樣,待翻過來看臍,確實判斷不出公母,因其形狀介于公蟹的尖臍和母蟹的圓臍之間。心懷好奇吃起來,是海蟹的味道,肉鮮美,蟹膏很香甜。之后上網(wǎng)查了一下,這倒確實是梭子蟹,而所謂的“二刈子”的俗稱是不恰當(dāng)?shù)?,它實際上是未成熟的母蟹,需再經(jīng)一次脫殼方能成熟。不錯,既吃到了美味的蟹,又長了知識,真好!
近一個月的旅程,一路蟹伴,吃得最多的還是大閘蟹。出發(fā)前,在珠海家門口的菜市場買了本地產(chǎn)的大閘蟹,小得可憐,安慰自己:無論怎樣也是蟹嘛!飛到吉林,在飯店里,一道傳統(tǒng)的東北菜“氽白肉”被改良為河鮮版,里面竟然放了幾只大閘蟹。不過,酸菜與大閘蟹的組合并沒有讓我驚艷。到了大連,“二刈子蟹”完全搶了大閘蟹的風(fēng)頭。來到上海,在妹妹家吃了幾頓正宗大閘蟹,大飽口福,其中一頓,我竟有機(jī)會親自下廚做,甚喜。之后,去了蘇州,朋友知我喜吃蟹,提前與蟹農(nóng)定了十幾只陽澄湖蟹,痛痛快陜地吃了一頓,此時的公蟹已有膏,很是美味……
行程結(jié)束。頭天晚上回到珠海,第二天就收到了蘇州朋友從陽澄湖寄來的大閘蟹,喜出望外。10只蟹只只肥美,掂量了一下,應(yīng)是六兩左右(約300克)一只,且只只生猛。幾只清蒸,幾只做熟醉蟹。醉蟹是我童年記憶,看到祖母做過,將活蟹放入瓶中,倒入料汁腌制?,F(xiàn)在對生食心懷戒備,于是做了熟醉蟹。第一次吃到熟醉蟹是在蘇州的一個大酒店,當(dāng)時很是驚喜,之后就學(xué)做,做法倒也簡單:大閘蟹蒸熟,煮腌汁(香料、生抽、花雕酒),之后將蟹浸入腌汁,一天后即可食用。
10只空降的陽澄湖大閘蟹給我今年的食蟹之旅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一路品嘗學(xué)做,真是開心??!
剛回珠海沒幾日,那晚,和20多年前的一群學(xué)生聚餐。席間,一位學(xué)生拿出長笛吹奏起來,悠揚(yáng)的旋律中,我心亦歌亦舞,擁著和他們曾經(jīng)的故事?;剡^神來,一盤清蒸蟹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桌上,有學(xué)生說,這是一位今晚無法前來的同學(xué)靜雯從海邊情侶路畔的酒家速遞過來的,還告訴我這蟹名叫“奄仔蟹”,說著,他挑了一只放在我的餐碟里。奄仔蟹?聽說過,但沒吃過。“老師,趁熱吃”,學(xué)生體貼地說。我便打開蟹蓋,吃了起來……真是美味!怪不得這蟹是廣東人的心頭之好。想起作家張小嫻的一段話:“吃蟹多年,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天,在酒家叫了兩只清蒸奄仔蟹,竟然發(fā)現(xiàn)奄仔蟹才是最好吃的蟹。不需姜蔥、不用豉椒、不用蒜蓉……隔水蒸好就可以吃,味道鮮甜,蘸些大紅浙醋,齒頰留香?!贝_實如此。
奄仔蟹到底是何方神圣?其實,它就像水蟹、重殼蟹、膏蟹一樣,是青蟹不同成長階段的名稱。奄仔蟹是還未完全成熟時期的母蟹,蟹膏軟滑,如流沙奶黃,味道咸鮮,對廣東人來說,如有奄仔蟹,大閘蟹即可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