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春文
內容摘要:撰寫通論性作品的基本要求是:概括準確、架構合理、條理清晰、語言簡明流暢。劉進寶教授的《敦煌學通論》(修訂版)在充分參考、概括國內外相關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從敦煌的歷史、敦煌石窟藝術、敦煌文物的流散、敦煌遺書、敦煌學研究五個方面對敦煌學進行了比較全面系統的介紹,是一部優(yōu)秀的通論性著作。但和一部經典的通論相比,該書還有很多值得改進之處。
關鍵詞:通論;《敦煌學通論》;經典
中圖分類號:G23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19)02-0126-03
What Components Should a Good Introductory
Work Possess
—A Preface to the Introduction to Dunhuang Studies (Revised Edition)
HAO Chunwen
(School of History, 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9)
Abstract: The basic requirements for writing an introductory work are accurate summarization, reasonable structure, overall coherence, and concise and fluent language. By consulting and summarizing both domestic and foreign research results, the text of Introduction to Dunhuang Studies(Revised Edition)written by Professor Liu Jinbao presents a comprehensive and systematic introduction to the following aspects of the field of the Dunhuang Studies: the history of Dunhuang, the art of Dunhuang caves, the dispersion of Dunhuang cultural relics, Dunhuang textual documents, and the history and current research situation of the Dunhuang Studies. The reviewer considers this revised introductory work to be comprehensive and generally reliable, but finds that in comparison with classic introductory texts, there remain places that could be improved.
Keywords: introduction; Introduction to Dunhuang Studies; classic
(Translated by WANG Pingxian)
有關敦煌學的出版物,大致可以分為三類,即專題性論著、通論性著述和通俗讀物,其他學科的情況應該也差不多。至少對作者來說,這三類作品預設的受眾和寫作旨趣應該都是有差異的。
就受眾而言,論文和專著主要面向學者;而通論性作品的主要面向是知識界,包括不同專業(yè)的學者和大專學生;通俗讀物則主要面向公眾。當然這只是對閱讀群體的大致劃分。對個體來說,情況會復雜一些,突破已上界限的情況也是存在的。
就作者的素養(yǎng)和寫作旨趣而論,論著要求作者具有深邃的眼光和卓越的洞察力,以及良好的思辨能力和分析能力,寫作的主要價值取向是追求新的創(chuàng)見和深刻的分析;通論則要求作者具有高超的概括、綜合能力,嚴密的邏輯思維能力以及良好的語言表達能力,其內容追求概括準確、架構合理、條理清晰、語言簡明流暢;通俗讀物則要求作者具備用淺顯生動的語言介紹專門系統知識的能力,把高深的專業(yè)知識轉化為公眾可以輕松閱讀的文字,其內容力求深入淺出,語言以生動風趣為佳。
依據已上分界,通論性著述的基本要求是:概括準確、架構合理、條理清晰、語言簡明流暢。
所謂概括準確是指作者要把所概述之學科深奧的專業(yè)知識用準確簡明的語言表述給讀者。既是通論,撰寫者就不可能對其撰寫的內容都精通,概括別人的研究是必不可少的,甚至是必須的。通論和個人著作的差異就是論著主要反映的是個人的認識,而通論應主要反映學術界的共識。所以凝練和概括共識是通論撰寫者的重要基本功。所謂架構合理是指作者要通過恰當的體系和組織結構把學科的內涵和性質展現給讀者,這就要求作者有高度的綜合能力。由于不同學科內涵、性質和學科面貌各不相同,所以通論性著述的體系和組織結構也應服從內容的需要。比如敦煌學是交叉學科,其學科面貌與歷史、文學等依據內容分類的單體學科面貌完全不同,所以敦煌學通論的體系和組織結構也應該有自己的特點。所謂條理清晰是指一部好的通論性著作要有嚴密的邏輯性,無論內容的編排和語言的表達都應該符合邏輯,以方便讀者了解和把握作者所介紹的學科概況。至于語言簡明流暢??梢苑譃楹喢骱土鲿硟蓚€方面。語言簡明扼要應是對論著、通論和通俗作品的共同要求,通論類著述因為面對的是不同學科的專業(yè)人員,所以還應該盡量使文筆流暢一些,如行云流水,盡量避免艱澀生硬。
就敦煌學的發(fā)展而言,論著、通論和通俗讀物可以滿足不同層面的讀者需要,各有其存在的價值。一百多年來,敦煌學界關于已上三類出版物都貢獻了豐碩的成果,也積累了豐富的經驗。
管見所及,最早出版的有關敦煌學的通論性出版物是1956年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的姜亮夫先生之《敦煌——偉大的文化寶藏》。在臺灣,則有1965年出版的蘇瑩輝先生之《敦煌學概要》。在改革開放以前,有關敦煌學的通論性著述似乎只有這兩種。
改革開放以后,隨著敦煌學的快速發(fā)展,通論性著作的撰寫也得到了學術界的重視,陸續(xù)出版了十多種。2010年,高等教育出版社也出版了我主編的《敦煌學概論》。在這十多種介紹敦煌學的通論性著述中,劉進寶教授于1991年出版的《敦煌學述論》是較早出版一種。該書在充分參考、概括國內外相關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從敦煌的歷史、敦煌石窟藝術、敦煌文物的流散、敦煌遺書、敦煌學研究五個方面對敦煌學進行了比較全面系統的介紹。這五個部分,涵括了敦煌學發(fā)生的背景、重要的研究對象以及敦煌學的發(fā)展歷程,全面反映了敦煌學的基本內涵。如果用上述對通論性著述的要求來衡量,這部著作達到了概括準確、架構合理、條理清晰、語言簡明流暢,因而是一部優(yōu)秀的通論性著作。該書出版后受到讀者的歡迎,不僅成為讀者全面了解敦煌學的重要參考書,也是高校教師開設有關敦煌學課程的重要參考書。我自己在開設敦煌學課程時,也一直將此書列為參考書。
評價一部著作的影響,或許可以有很多指標,但不斷再版應該是權重最大的指標。從作者的前言可知,此書除了臺灣版和韓文版,僅在中國大陸就四次修訂再版。最新的一版就是即將出版的《敦煌學通論》(增訂本)。所以,進寶教授撰寫的《敦煌學述論》以及由其改編而成的《敦煌學通論》,應該是改革開放以來國內外流行較廣、影響較大的一部敦煌學通論。
事實已經證明,進寶教授是撰寫通論類作品的高手,具有很高的概括能力和良好的語言表達能力。所以,我們有理由對他提出更高的要求。
一部學術發(fā)展史表明,不僅論著類作品可以寫成經典,通論性作品和通俗讀物其實也可以寫成經典。眾所周知,哪一類出版物要想寫成精品,都要付出艱苦的努力;而要創(chuàng)造經典,不但要付出更大的努力,還要經得起時間的檢驗。從已經被學術界公認的學術經典來看,創(chuàng)造通論類或通俗讀物類經典的難度要大于論著類。進寶教授撰寫的《敦煌學通論》(增訂本)無疑已經成為通論類作品中的精品,所以我們有理由要求他繼續(xù)努力,將這部作品進一步打磨成通論類作品的經典。
應該承認,如果用更高的要求,這部《敦煌學通論》(增訂本)需要改進的地方還有不少。
首先是缺乏對敦煌學理論和方法的介紹。作為一部全面反映敦煌學歷史和現狀的敦煌學通論,肯定要有專門的章節(jié)介紹敦煌學的理論和方法。改革開放以來,學術界對敦煌學的理論和方法已有很多探索,不少重要的看法已經形成共識,應該把共識概括到書中去。但目前的《敦煌學通論》(增訂本)還缺少這樣的章節(jié)。
本書對敦煌學的定義也有待完善。作者對敦煌學的定義是“所謂敦煌學,就是指以敦煌遺書、敦煌石窟藝術、敦煌學理論為主,兼及敦煌史地為研究對象的一門學科”。這個定義高度概括了敦煌學的研究對象,但其缺點是沒有強調敦煌學屬于交叉學科,而敦煌學的基本特征就是多科性和學科交叉。所以,不將其定義為交叉學科,就無法回應敦煌學何以成立的問題。正是由于這個原因,我在2011年發(fā)表的《論敦煌學》一文中?譹?訛,將敦煌學定義為:“敦煌學是以敦煌遺書、敦煌石窟藝術、敦煌史跡和敦煌學理論等為主要研究對象,包括上述研究對象所涉及的歷史、地理、社會、哲學、宗教、考古、藝術、語言、文學、民族、音樂、舞蹈、建筑、科技等諸多學科的新興交叉學科”。這個定義對研究對象的表述參考了進寶教授的概括,略有調整,但內涵更為豐富,既包括了敦煌學的研究對象及所涉及的學科,也強調了其學科屬性為新興交叉學科。
本書的結構設計整體上是合理的,但也還存在不協調之處。如第六章“敦煌學研究遍天下”之“節(jié)”的設計。該章每節(jié)的設計,有的是按時間順序敘述,有的是按單位、地區(qū)或國別敘述,使人感覺比較凌亂。如能打通港澳臺、國內外,統一按時間順序敘述,眉目似更為清楚。
另一個問題就是內容平衡問題。如前所述,通論性作品應以全面反映學科的基本面貌為指歸。不能自己熟悉的就多寫,不熟悉的就少寫,內容的多寡應該服從介紹學科概況的邏輯需要。從作者的前言看,《敦煌學通論》(增訂本)刪減或壓縮了一些自己不熟悉的內容。我以為這些方面不僅不應該刪掉或壓縮,反而應該加強才對。此外,自己熟悉的內容多寫的情況,在目前的文稿中也是存在的。
最后是全書字數問題。一部通論性作品多少字為宜,似乎沒有定論。進寶教授的《敦煌學通論》是40多萬字,這個增訂本的文字是50萬左右。不過我以為從讀者閱讀的角度考慮,通論性作品似乎在20萬至30萬字左右為宜。
已上所談都是個人的一孔之見,不一定都恰當,僅供進寶教授和讀者參考。
敦煌學經過一百多年的發(fā)展,論著類的經典已經產生了。但通論性著作和通俗類作品,似乎尚未見學界公認的經典。希望進寶教授快馬加鞭,爭取創(chuàng)造出達到經典水準的敦煌學通論。
我喜歡讀序,但自知力有未逮,故極少為之。進寶教授索序于我,初未應允。無奈他一再堅持,念我和進寶教授誼在同年,所交匪淺,不忍堅拒。遂聊綴數言,權充引玉之磚吧!
2019年1月于普林斯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