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蘭
山西平遙普通人家的孩子有一項樂趣:看家中長輩搓“莜(yóu)面栲(kǎo)栳(lǎo)栳”。只見老人給莜面淋上開水,用搟面杖攪拌成面團(tuán),趁熱將其揉精,然后在表面光滑的石板上滴一點油,將一塊莜面夾在中指和食指間,一摁一推,再一卷,便形成一個長10厘米、寬5厘米的舌形薄片圓筒。整套工作不過三五秒,孩子們卻看得眼花繚亂。緊接著,老人把這些圓筒一個挨一個地整齊排立在已備好的蒸籠上。
莜面栲栳栳是平遙人最熟悉的美食之一,它是用本地的粗糧莜面精工細(xì)作而來的一種食品。在平遙方言中,“栲栳”即笆斗(用柳條編成的斗),由于這道面食遠(yuǎn)看像笆斗,人們便用栲栳形容它了;同時,莜面栲栳栳近看又像蜂巢,所以當(dāng)?shù)乩习傩找卜Q其為“莜面窩窩”。
待老人把一籠屜的栲栳栳蒸熟,孩子們便會嚷著:“我要蘸水水!”平遙人口中的“蘸水水”指蘸鹵子吃。當(dāng)?shù)氐柠u子一般是肉醬,即把肉、土豆、茄子翻炒、勾芡,而羊肉臊子就是最具特色的鹵子之一。老人通常把羊肉切碎加入調(diào)料,上屜與栲栳栳一同蒸出鍋,趁熱吃最合胃口。過去有些吃不起羊肉臊子的人家,就索性蘸酸菜湯吃,又酸又暖,也是另一種風(fēng)味。
每當(dāng)看到一戶人家正熱火朝天地做著栲栳栳時,門外的路人往往會說起一句諺語:“四十里莜面,三十里糕,二十里蕎麥面餓斷腰?!币馑际浅粤耸w麥面只能走20里路,吃了莜面則可以走40里。
為啥要走這么多路?因為平遙位于山西省中部、呂梁山兩襟中央,這里丘陵起伏,人們一出門就能見到環(huán)繞的群山。在這樣的地理環(huán)境下,山西不產(chǎn)大米,只產(chǎn)小麥和粗糧,面食便成了山西人的主食。
山西面食眾多,做法有30余種,烹飪方式也千變?nèi)f化,有的上鍋蒸,有的下鍋炸。
山西本地面食有400余種,除了常見的面條、饅頭、花卷、包子、餃子外,還有油璇、莜面栲栳栳、灌腸、托葉子(蘸片子)、石頭餅等特色食品。面食的做法有30余種,烹飪方法也千變?nèi)f化,蒸、炒、燜、炸、烤、烙、貼、燴、煎……應(yīng)有盡有。
作為當(dāng)?shù)卮硇源旨Z之一,山西莜麥產(chǎn)量占全國1/10。這種喜寒涼的植物主要產(chǎn)于晉西北、晉東南山區(qū),從收割到上桌講究“三生三熟”:收割莜面,脫粒后炒一遍,這是一生一熟;磨成粉,用開水和面,這是二生二熟;做成栲栳栳之類的面食,再上鍋蒸熟,這是三生三熟。
莜面的營養(yǎng)價值極高,其脂肪含量是小麥、大米、高粱、蕎麥、黃米等糧食的6倍,釋放的熱量等同豬肉或肥牛。雖然入口粗糙,但有嚼頭,越吃越香。
在文化價值方面,莜面栲栳栳已有1000多年的歷史了。傳說隋文帝楊堅受人挑撥離間,要立次子楊廣為太子,唐國公李淵大膽諫言卻被貶至并州(今山西太原)。當(dāng)李淵一家途經(jīng)沁縣靈空山時,李夫人恰好臨盆,于是借宿盤谷寺,生下一個男孩。寺里的老方丈夜觀天象后,勸李淵養(yǎng)精蓄銳,并對李淵說:“今日我讓香積房給你做頓稀罕飯,吃了之后定會精神煥發(fā),體強力壯?!狈秸煽谥械摹跋『憋垺北闶禽骅噼徼?。李淵吃后頓覺神清氣爽,于是記住了這道美食,后來他在太原起兵時,還用栲栳栳犒勞三軍。等當(dāng)了皇帝,李淵便請老方丈到五臺山當(dāng)住持。老方丈路過靜樂縣時,看到當(dāng)?shù)厥a(chǎn)莜麥,便把制作栲栳栳的技術(shù)傳給了當(dāng)?shù)厝恕?/p>
山西民歌《交城山》里唱道:“交城的大山里,沒有那好茶飯,只有莜面栲栳栳和那山藥蛋。”過去,山區(qū)人民面對艱苦的自然條件,學(xué)會了“粗糧細(xì)作”的本領(lǐng),直到新中國成立前,山里人能吃頓莜面栲栳栳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如今,隨著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粗糧食品更多成為傳統(tǒng)文化精神的一種載體。
栲栳栳的發(fā)音有“牢靠”“和睦”之意,每逢老人壽誕、小孩滿月或逢節(jié)待客,山西人都會蒸一鍋熱乎乎的栲栳栳;剛進(jìn)家門的新媳婦,也經(jīng)常選擇做栲栳栳“露一手”;新女婿登門拜訪老丈人家,即使不會做栲栳栳,也至少得做一碗像樣的莜面飯,當(dāng)?shù)厝藭耘龅妮婧偷脛虿粍騺砼袛嗨男乃級虿粔蚣?xì)膩、對待妻子是否貼心周到。正如民謠所言:“雁北(山西省雁門關(guān)以北的地區(qū))三件寶,莜麥、山藥、大皮襖”,而莜面栲栳栳早已是整個山西的“美食標(biāo)簽”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