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典飛
書法之道,自古以來為士林所重??婆e時代,擅書者甚夥,上至皇室貴胄,下至布衣百姓,名家輩出,然多不以此為標榜。清末民初,科舉廢除,西風東漸,受此影響,書法成為獨立藝術學科,有識之士重視此道,勤加揣摩,一時有超邁前代之勢,書學得以延續(xù)發(fā)展焉。
吾生也晚,自幼入北京市少年宮受傳統(tǒng)書法教育,舉凡顏、柳、趙諸書體,均有涉獵,雖不能領悟其中之妙境,然以習書為日課,寒暑不輟,興趣日深。染翰之余,于前代書論亦曾系統(tǒng)研讀,舉凡《書法精論》《書林藻鑒》《書林紀事》《各種書體源流淺說》《中國文字學》等,均有涉獵。
吾習書自幼遵從古法,于傳統(tǒng)帖學均有臨習,后步趨碑法,以所學汲取所需。曾供職于博物館十載,遍觀館中庋藏歷代名跡,于明清晚近書法之風格流變,細加揣摩,了然于心,亦始終保持獨立之思考精神。
習書日久,方知書法之道看似平實,實有其應遵循之理法。誠如民國學者張爾田云:“凡學之立也,必先循軌道,而后方可以言歧創(chuàng)?!绷晻鴳妊壍?,然吾認為亦不可過度迷信古人。或有同道日,學書必求真跡,唐筆、宋紙、明墨,依古人執(zhí)筆之法,研習前人之定論,下筆規(guī)模之,方得書法真諦。吾笑日,依此,類掘古墓得古人朽骸而膜拜之,亦如著東坡之冠行走于街市之怪物,過于注重形式,反存東施效顰之譏。故吾認為與其完全膜拜古人,弗如求之于當代賢達,聆其教誨,承繼其說。猶如從伏生授經(jīng)書,口口相傳,雖有脫漏,然傳承有序??梢姇▽W習當隨時代,亦“與古為新”之意。
學習書法之道,早年當以繼承前賢為主,基礎既成,可依各體各派名家之法,以形成自身面貌為目的,獨立思考探索,以所學為用,并借鑒最新發(fā)現(xiàn)之金石資料及研究成果,方能形成自身書法之面貌。
近百年來,書風發(fā)展面貌多樣,書家或遵從帖學,或染于碑法,亦有嘗試碑帖融合之書家。然吾認為,三者各有所長,不可偏廢,應依照所需,加以研習運用。如扇面斗方小巧之物,帖學書法飄逸靈動者書之為妙;倘懸于廳堂大廈之內(nèi),高至盈數(shù)丈者,似應以碑派篆隸魏碑者書之,求其雄渾恣肆之氣;作尺素片箋,則以碑帖結合法書寫,似能剛中寓柔,二者兼濟,體現(xiàn)書家之本真。
余髫齡之年,受家庭和師友影響,篤好文史,尤喜檢讀舊京之人文史地故實。自幼居于舊京內(nèi)城中,得睹明清皇家遺跡,街巷之內(nèi)亦存有清至民國匾額、題記、碑版,故時陶染其中,得窺前賢用筆之遺意。年既長,得識—二擅書之長者,其或受教于舊京名流,或為前賢之后。吾請教攀談之中,對清末民初書家軼事多加留意,雖片楮殘箋,亦加珍視。撰《民國時期的北京書風》一書,非敢言著述,乃保存文獻,致敬前賢之意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