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莉
1949年,24歲的應(yīng)美君跟著湖南籍丈夫,在隆隆戰(zhàn)火中背井離鄉(xiāng),一路顛沛流離,最后落腳到了臺灣。3年后,他們的第四個孩子出生在了高雄,這是一個可愛的女孩。
美君掙扎著供四個孩子同時上初中、高中、大學。她跟漁村的婦女們一起,手里拿著梭,從早到晚織著漁網(wǎng)。美君其實是個愛美的女人,可她脫下了旗袍,赤著腳,坐在骯臟的水泥地上。一張如同客廳大小的漁網(wǎng),她要織半個月,可以換來80元臺幣。
當女兒長到14歲時,美君的丈夫認為女孩子讀那么多書沒用,讀師專最好, 18歲就可以嫁人。美君不高興了,她對丈夫說:“女兒要上大學,她如果不讀大學,以后就會跟我一樣。”說完,她借錢去交了女兒的學費。
后來,女兒長大了,回憶起美君時說,母親其實是一個女性主義者,只不過她所處的那個時代沒有這個詞。65歲的美君還去文眉、文眼線,去做各種讓自己美麗的事情。除此之外,美君從來不和女兒談“女孩子的事”——要怎么選男朋友,怎么相夫教子,怎么伺候公婆。美君好像沒覺得女兒是個女孩子,她希望女兒能夠盡其所能地發(fā)揮才能。
終于,女兒受足了教育,而且受的教育越高,走得越遠了。美君歡歡喜喜,目送女兒遠行的背影,然后,她就老了。
美君的這個女兒,名叫龍應(yīng)臺。兩年前,因母親患上了阿爾茲海默病,龍應(yīng)臺搬到母親身邊照料她,并把這個過程寫成了一本書——《天長地久:給美君的信》。
龍應(yīng)臺顯然很后悔,她在書中說:“為什么在你認得我的那么長的歲月里,我沒有知覺到你不曾享受過人生,因為你的人生只有為別人付出。我在城里過自己的日子,而你在人生的最后一里路,孤獨地走著。這,對嗎?”
這對龍應(yīng)臺來說,是一種太遲的領(lǐng)悟。她寫這本書,是希望比她年輕的讀者們醒悟不要太遲。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天長地久,你必須把片刻當作天長地久,及時擁有,及時表達,及時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