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回家沒?”老干事向在京的孩子打電話,每周五的晚八點,準時,已是慣例。
“爸?還沒呢?!焙⒆咏油ㄊ謾C回道,“領導要一份數(shù)據(jù)報告,星期一必須出!嗯——加班哪!”
“不簡單呀,能給領導寫報告啦?”老干事說。
“啥不簡單——苦差!”一有麻煩事就讓我干!哼,就看我好使喚嘛!別人都閑著,咋不找別人干哪?大家都掙得差不多,憑啥老讓我干?給誰能心里平衡?”
孩子一股腦兒道出對工作的不滿及對領導的怨氣。這也是父親對孩子所顧慮和擔憂的。
女兒大學畢業(yè),執(zhí)意留京,哪怕北漂、打工。京城誘惑力那么大,機會也多——的確,待在京城多體面呀!可在京城打拼,又有多難:每天得公交地鐵奔波,在人潮中涌來擠去,匆匆趕,急急追,都快緊張成機械人了;租房,跳槽,應聘,壓力,忙來干去,多么辛苦、不易。何止累——心累??!哪個北漂的沒一肚子辛酸苦水?說是在京工作,還不都是撐著、挺著。
女兒現(xiàn)在還挺不錯,總算落腳一家適合所學專業(yè)的工作單位。可咋就干著干著又怨起苦來,能不讓父親擔心嗎?
“晶晶,你的心情爸理解。”老干事轉(zhuǎn)而安慰孩子,“寫報告是苦差事,不過你再想想,領導為啥不找別人寫?還不是信任、器重你?”
“我干得多,可一分不多掙呀!”孩子抱怨。
“不多掙,沒關系。”老干事情知,孩子現(xiàn)在每月的工資也就七八千塊,掙得雖說比自己高出近兩倍,可那點錢在京城也僅夠維持生計,家里還得攢些錢貼去。現(xiàn)在在京的孩子總想掙大錢——哪那么容易?咳——只能耐心說導了,“掙錢多哪能一下子呢?要慢慢來。晶晶,你要安下心來,要珍惜你的這份工作,不要覺得苦,等你把難做的事做好了、把報告寫出來了,心情一定會特爽的!”
“說得輕巧!”孩子對父親也有情緒,“爸,你以為好寫?就兩天時間要拿出來,一大攤子事!”
“晶晶,你有能力,你能行!”老干事趕忙給孩子打氣、鼓勵,“拿出你當年高考沖刺的勁頭干肯定沒問題,寫個報告算啥!”
“呵!”孩子似乎一下子被逗起興致,“爸,你倒會想、會說的!”
“不是嗎?我的孩子我知道!”老干事順勢說:“領導重視你,你就得拿出點樣兒來證明自己,你要好好干——努力工作?!?/p>
“努力工作?好像我沒努力工作似的!”孩子不服、喊冤,并帶著嘲蔑的口吻回道:“爸,好好說說你自己吧……”
“是的,是的,不好意思?!崩细墒埋R上接過孩子的話說,“這不,爸也沒回家,也在加班?!?/p>
“哦,你也加班?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孩子懷疑并似覺好笑地說。因為孩子從考上大學后離家已多年,而對老干事從前的上班表現(xiàn)實在不敢恭維,到現(xiàn)在都快退休了也未當過什么先進,不然咋還是個老干事呢?“爸,你不是工作挺悠閑的,還加什么班?”
“年底單位事多,領導讓起草兩個管理辦法下星期上會討論?!崩细墒峦瑯尤粲兴校皇桥c孩子的心境有所不同,“辦公室年輕人寫不了嘛,領導只能靠爸爸了?,F(xiàn)在領導還能信任我,真是難得!咳,爸都快退休了,按說該少管事了,別人看著也有點多余了!可辦公室工作雜事多,年輕人不太熟,得慢慢帶他們,他們不愿干不想寫的,我得干呀!以前爸年輕氣盛,浮躁得很,在單位安不下心來,現(xiàn)在想想,不應該呀!不管咋說,掙著單位工資養(yǎng)活自己,除了獎金,過年過節(jié)還發(fā)這東西那東西的,人總得知道感恩吧!爸再干不了多久啦,再不好好干說得過去嗎?咳,真是……”
老干事說著說著,胸中似乎涌溢著什么。
“那是你們單位好嘛!”孩子有自己的看法。
“沒錯,”老干事有感而發(fā),“好單位得好好干,賴單位也得好好干呀!不好好干行嗎?要么爸老勸你,不管好單位還是賴單位,都要好好干!”
“爸,那你可得好好表現(xiàn)嘍!”孩子打趣地對父親說,“你都快干一輩子了,爭取也當個勞模什么的?!?/p>
“當然啦,爭??!”老干事也有點亢奮,“退休前總得說得過去吧!你想想,人好好干都是給自己干呢!”
“你又來教育我?”
“不是不是,豈敢?”老干事馬上止住,隨即又不由感慨道,“咳,爸也挺想在單位多干幾年!雖說快退休了,爸還真感覺著有點舍不得——離開了單位你啥也不是個啥!要么說爸得抓緊最后的時間努力干呢!人生有責,生存有道,不努力不行呀。年輕人不努力無所作為,單位不努力無發(fā)展,一個國家不努力更無法強大……”
“呦——好啦!”孩子打斷了父親的話,“甭教導我啦,我還得寫報告呢!”
“好,好。”老干事也知趣地收住話題,“爸不打擾你了,寫吧!”
“拜拜。”孩子準備做事了。
“拜拜!”老干事再見前不忘鼓勵,“晶晶,努力工作呦?”
“哼——”孩子不再是嗤之以鼻,而是拉長鼻音打趣,“努力工作!”
【作者簡介】一春,1960年生,1982年畢業(yè)于大同師專,現(xiàn)供職于同煤集團地質(zhì)勘測處。曾在《山西日報》《山西晚報》等報刊發(fā)表散文紀實作品,出版小說散文紀實文集《大同人大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