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嵌
清朝史上一樁提氣大事,正是1839年的虎門銷煙,但林則徐為何選擇虎門太平鎮(zhèn)作為銷煙場所?
首先是技術問題。作為中國史上的“新型”毒品,鴉片的頑固之處就是極難銷毀。火燒?這本身就是靠點燃吸食的毒品,點著豈不害了一片?虎門銷煙以前,清朝銷毀鴉片的辦法是“煙土拌桐油焚毀法”,就是把鴉片澆上桐油再燒,看上去燒得徹底,剩下的渣滓照樣能“服務”癮君子。
林則徐就被坑過,他做湖廣總督時曾收繳大批鴉片,然后用桐油點燃,烈火熊熊的場面蔚為壯觀。結果周邊的土地被燒成了“毒地”,莊稼都沒法種了。更氣人的是,前腳剛燒完,后腳一大群煙鬼聞味而來,把燒過的渣滓刨出來帶回家抽——銷煙等于給他們“免費服務”了。
所以,在受命欽差大臣后,林則徐一邊整治煙販煙民,一邊痛定思痛,也終于找到了正確的銷毀操作——“鴉片最忌二物,一日鹽鹵,一日石灰。”既然鴉片的“克星”是鹽鹵和石灰,那最佳的場所當然就是海邊。雖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林則徐起初沒想在虎門銷煙。
林則徐收繳的鴉片總數(shù)237萬多斤,總價值放在英美商人眼里,絕對是一筆巨款。怎么對待這筆巨款?林則徐原本也計劃來個更震撼的場面——把這些鴉片全數(shù)運到京城,由國家轉派的大臣們驗明正身,然后在天子腳下銷毀。
這個打算,也能大出以林則徐為代表的“禁煙派”憋了許久的氣。從康乾盛世開始,清朝就厲行查禁鴉片,沒想到越查越多,每次禁煙風潮后,鴉片輸入量都以幾何級數(shù)瘋漲。以至于道光年間,從文武百官到宮廷太監(jiān)甚至和尚、尼姑,幾乎各階層都有大量煙民。這次禁煙取得空前收獲,若在京城大張旗鼓地來場銷煙,教育意義必然重大。
可道光不同意,命令林則徐就地解決。為什么呢?沒錢!把這么一堆鴉片運到京城,需要動用四萬多人外加五千多匹騾馬,花費簡直是天文數(shù)字。對于一輩子“勤儉”的道光來說,還是太折騰了。
而背后反映的問題卻是清朝窘迫的財政,拜閉關鎖國政策所賜,清朝中期以來財政收入捉襟見肘;外加數(shù)十年鴉片泛濫,清朝的白銀大量外流,僅1821年至1839年就外流白銀近億元, “銀貴錢賤”的困境持續(xù)多年,國庫自然一窮二白。而且鴉片戰(zhàn)爭前,大江南北水旱災害不斷,到處都急用錢。差錢,是鴉片戰(zhàn)爭前后越來越嚴重的病。
接下來的鴉片戰(zhàn)爭中,道光一而再再而三地昏聵判斷,在“戰(zhàn)”與“和”間搖擺不定,最直接的原因就是缺錢。閉關鎖國的清朝,已承受不起戰(zhàn)爭的風險。
既然缺錢,鴉片自然要在廣東銷毀,但選在虎門,更重要的一條原因是官場腐敗。鴉片戰(zhàn)爭前的一百多年里,為什么每次查禁鴉片的結果都是越查越多?“買賣雙方”心知肚明,就是腐敗之風在作祟。
以當時擔負此任的廣東水師來說,查禁鴉片就是他們輕車熟路的生意。在林則徐到來前,這些水師每月都會到鴉片船上“巡查”,按照鴉片箱數(shù)來收取提成,然后大手一揮就放行。甚至許多水師巡邏船干脆變成鴉片販子的“運輸船”,幫著一起倒騰鴉片,很多水師軍官90%以上的收入都靠鴉片生意。
水師尚且如此,各級官員中又有多少人借此分肥?放在當時的清朝,這是個細思極恐的天文數(shù)字。身為欽差的林則徐能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成功收繳鴉片,足見其強大能力。
但林則徐收繳鴉片后,謠言四起,特別是在外國商人聚居的澳門,最著名的一個流言是:林則徐哪里是為了查禁鴉片?他不過是做做樣子,掉頭就把這些鴉片高價賣掉!
甚至清朝內(nèi)部也有人勾搭連環(huán),打算監(jiān)守自盜,偷運鴉片。被林則徐強行繳鴉片的英國領事義律更瘋狂散布謠言,惹得很多澳門商人“慕名而來”,強烈要求參觀禁煙現(xiàn)場。
所以說,這場看似簡單的銷煙,一不留神就會變成笑話,要想把事情辦好,絕佳的銷煙地點就是虎門。
因為虎門地理位置極好,可以采取“石灰加鹽鹵”的銷毀方法,確保銷毀干凈;更重要的是,虎門是清朝的海防重地,駐守著強大的炮臺與軍隊,防守非常嚴密,盡可能杜絕一切監(jiān)守自盜,方便林則徐施展整個計劃。
于是,在林則徐的操作下,1839年6月3日起,這個震撼的大場面上演了。林則徐現(xiàn)場管理的手腕也很強硬:每個池子派500名士兵駐守,每個士兵都只穿短褲,杜絕一切夾帶;各級官員輪流上陣嚴查,儲存鴉片的倉庫也由重兵把守。整個虎門銷煙前后,抓獲的監(jiān)守自盜的賊人有十多名,不過一箱鴉片都沒帶走,全被扔進池子里銷毀了。
參考當時清朝的腐敗狀況,就知道林則徐做到這一步是多么不易,就連現(xiàn)場參觀的外國商人乃至官員們都不禁連連嘆服。 《澳門月報》更是發(fā)出一聲驚嘆: (虎門銷煙)全部事務的處理,在人類史上也必將是最為卓越的事件。